第1 1章

更新时间:2025-12-11 03:31:58

第1章 1

我与裴照相伴十年,却是他最厌恶的影子。

每年母亲忌日,他都会发狂。

直到白月光归来,香轻轻一燃,他便安下心来。

他为换她自由,送我进宫顶替她为妃。

可裴照不知道——

自己厌恶了十年的影子,才是唯一的解药。

不久白月光患上花柳病名声尽毁,

裴照得知真相跪在宫门前三天三夜求我原谅。

城墙上,皇帝亲手递来凤印:“留下,它就是你的。”

裴照呕血哀求时,我正与他擦肩。

再后来,上京多了位奇女子,素手点金,掌握漕运三分利。

1

裴府祠堂的青石板上,我跪得膝盖已经失去知觉。全因为苏玉遥,

那个数十年从未露面却无处不在的表小姐,裴照心尖上的人。

“晴兰,你应当明白,这桩婚事本就是长辈们的意思。”

裴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像腊月的冰,“如今苏家就要回京,玉瑶回来了,你我之间也该做个了断。”

我抬头看他,那张我痴恋了十年的俊脸上没有一丝温度。

他身后站着苏玉瑶,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正用绢帕掩着唇,眼中满是得意。

我声音颤抖,“我们十年的情分,就抵不过苏小姐回来的这三个月吗?”

裴照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晴兰,不要让我觉得你是个纠缠不清的人。”

我浑身发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父亲是裴家的军师,为救裴将军而死。

母亲伤心过度,不久也随父亲去了。

裴家收留了我,给我与裴照定了亲。

我以为,至少在他心中,我是特别的。

“下月的选秀,她必须参加。你替她去。”裴照走近一步,

“反正你姿色平平,原本是一辈子都没机会进宫的。”

这句话像一记闷棍砸在我头上。“什么?”

“我已经打点好了。”裴照的语气就像在吩咐一件寻常差事,

“我不去。”我咬牙道,“我宁可剪了头发做姑子,也绝不进宫选秀女。”

“由不得你。”裴照冷笑一声,

“你舅舅欠了赌债,若你不应,明日他的手指就会送到你面前。”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会如此狠心。

苏玉瑶此时走上前来,轻轻拉住裴照的衣袖:“表哥,别吓着沈姐姐了。

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我突然明白了。

裴照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我只是他用来保护心爱之人的棋子。

“采选还有三日,你好好准备。”

2

我望着窗户出神,

“小姐,该换药了。”

侍女小声提醒。

我轻轻摇头,示意她将药碗放在一旁。

指尖抚过腕间新结痂的伤口,那里还残留着他的牙印。

这是今年母亲忌日,他第三次咬伤我了。

我跪坐在裴照的床榻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烛火摇曳间,俊美的面容终于褪去了白日里的凌厉,孩子般沉沉睡去。

裴照忽然在梦中呓语:“娘”

我的心猛地一颤。

十年前那个血色的夜晚,他亲眼目睹叛军将剑刺入裴夫人的胸口。

从那以后,每年的这几日,他都会陷入梦魇。

我下意识去握他的手,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他睁开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又是你。”不是疑问,而是厌弃。

我抿了抿唇,将准备好的安神香往前推了推:“该用药了。”

他冷笑一声,猛地将我拽到身前。

我咬住下唇,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你倒是执着。”他松开我,“年年都来。”

我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将混了血的安神香倒入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时,他的眼神渐渐涣散。

裴照的目光穿过我,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小时候母亲抱着我,说能让我安稳入睡的,就是。”

就是命中注定要喜欢的人。

这句话他没说完,就倒在了枕上。

我轻轻为他掖好被角,想起去年苏玉瑶得意洋洋地对我说:“照哥哥说,我调的安神香最管用呢。”

只是他不知道,那香里掺的是我的血。

3

他不知道,十年前那个地窖里,是我偷偷给他送了三天的水和食物。

他也不知道,他每次出征前,我都在佛前跪一整夜。

窗外更鼓响起,我该走了。

临走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他沉睡的侧颜。

这样安静的时光,一年只有一次。

三日后,我穿着裴照拿来的粉蓝衣裙站在宫门前。

没有嫁妆,没有陪嫁丫鬟,裴照甚至没有来送我,只派了个小厮传话,说若我在宫中安分守己,他会照应我舅舅。

本以为裴照送我选秀只是为了顶替苏玉瑶走个过场,不曾想圣上偏爱粉蓝。眼角的泪痣和先皇后很像

我踏入殿选,皇上目光倏然亮起。

金漆托盘上的绿头牌,当即便翻了我的。

太监拿来香囊,“恭喜沈小姐!陛下特意吩咐,这身衣裳让陛下感慨良久呢!”

转身时,对上殿外裴照的眼睛。

他举茶遥敬,唇畔笑意比毒鸠更艳,我脸色煞白。

胸口那处曾为他疯狂跳动的地方,如今再捂不出一丝热气。

朱笔批下的圣旨像一道枷锁,沉甸甸压在我腕间。

轿子刚停稳,府里震耳的鞭炮就炸响了。

硝烟中玉瑶冲在最前头,发间金步摇欢快地晃着:“恭喜姐姐!贺喜姐姐!”

正厅里摆着满满十箱笼赏赐。

丫鬟们叽喳着要讨喜钱。没人发现我袖口沾着的茶渍,方才在轿子里吐过一场,连胆汁都呕干净了。

“姑娘该笑一笑呀。”管家娘子往我手里塞了盏蜜酿,“这样天大的福气。”

我低头望着酒液,看清自己扭曲的倒影。

像只被钉在锦盒里的蝴蝶,众人还在赞叹标本的华美,殊不知魂灵早被抽空了。

苏玉瑶抱着那只钧窑花瓶走进我的厢房时,我正对着窗外发呆。

看见她进来,我就知道今日注定不能安生了。

4

“沈姐姐,你看这花瓶多配我的新衣裳。”

她故意松手,清脆的碎裂声惊动了整个裴府。

当裴老夫人颤巍巍地指着满地瓷片时,苏玉瑶已经捂着脸抽泣起来:“是沈姐姐非要抢去看。”

我张了张嘴,却看见裴裴照的身影出现在廊下。

他玄色的衣袂扫过门槛,带着初春的寒气。

“裴照”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望向他,他分明看见是玉瑶抱着花瓶进来的。

“跪下。”他声音不大,却让我浑身血液都结了冰。

老夫人心疼地拉着玉瑶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我和他。

雨点开始砸在青石板上,渐渐洇湿我的裙角。

“你明知是她。”

“我知道。”他打断我,从怀中掏出苏玉瑶落下的帕子细细折好,“但她心疾受不得惊,需要静养。你马上就会成为尊贵的娘娘”

裴照捏紧拳头,好像不知为何,有了一丝伤心之感。

第一道闪电劈下来时,想起去年上元节。

他也是这样解下大氅裹住突然头晕的苏玉瑶,任由只穿着单薄舞衣的我站在雪地里发抖。

“跪满六个时辰。”他转身时,玉佩碰撞出声响,那是我去年送他的生辰礼,他从未佩戴过,今日却特地戴来让我看清。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我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

有人执灯而来,灯影里映出苏玉瑶得意的笑脸:“表哥说这下我该消气了,沈姐姐你呢?还气不气?”

我该生气吗?或许我早已习惯。

入宫的前一日,正是我十八岁生辰。

5

天还未亮,我便起身揉面,蒸了一笼荷花酥,那是裴照最爱吃的点心。

我将它们仔细摆进青瓷盘里,又用红绸垫着,搁在他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我从清晨等到正午,又从正午等到日落。

府里的小厮说,裴照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去珍宝阁取东西。

我坐在廊下,看着院里的日影一点点西斜,指尖掐进掌心,却仍固执地等着。

直到戌时,府门才传来动静。

我匆匆理了理鬓发,迎上去,却在看到他的瞬间僵住了脚步。

裴照手里拿着一只锦盒,盒中躺着一枚翡翠镯子,碧绿通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低头看着它,眉眼间竟有几分罕见的柔和。

我喉咙发紧,却仍挤出一丝笑:“你回来了。”

他抬眸扫我一眼,神色冷淡:“有事?”

我攥紧衣袖,轻声道:“今日......是我生辰。”

他皱了皱眉,似在思索,随即淡淡道:“哦,是吗?”

我胸口闷得发疼,却仍不死心:“我做了荷花酥,放在你书房里。”

他脚步未停,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便径直往内院走去。

我站在原地,听见他对身旁的小厮吩咐:“去告诉玉瑶,镯子取回来了,让她试试合不合手。”

夜风刮过,我浑身发冷,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根本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那盘荷花酥,直到凉透,他也没碰过一口。

次日一早,宫里的教养嬷嬷便差人来请。

裴照突然命人叫我过去。我走进他的院子,却见廊下摆着一件大红嫁衣,金线绣凤,华贵非常。

“试试。”他头也不抬,语气不容置疑。

6

我怔住:“什么?”

他这才抬眼看我,眼底一片冷然:“玉瑶身子弱,受不得折腾。你与她身形相似,先替她试嫁衣。”

我指尖发抖,却僵硬地接过那件嫁衣。

侍女们替我换上,金线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像是无形的枷锁。

铜镜里,我一身红衣,本该是喜庆的颜色,却衬得我面色惨白。

裴裴照站在我身后,目光扫过镜中的我,眉头骤然拧紧。

“果然。”他冷笑一声,“庸脂俗粉,穿不出玉瑶的气质。”

我死死咬住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他伸手,粗暴地扯开嫁衣的系带,仿佛多碰我一下都嫌脏。

衣襟散开时,我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他却连扶都懒得扶,只冷冷道:“脱下来,别弄皱了。”

我僵硬地脱下嫁衣,指尖触到那细腻的绸缎,这是我此生第一次穿嫁衣。

却不是为我自己的婚事。

我往回走,却在花园里遇到了玉瑶。

她倚在亭栏边,笑吟吟地打量我:“沈姐姐,听说你替我试了嫁衣?真是辛苦你了。”

我低头不语,转身欲走。

她却突然道:“说起来,你娘当年死的时候,也是这样冷的天呢。”

我猛地顿住脚步。

她慢悠悠地抚着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枚裴裴照亲自去珍宝阁为她挑的镯子。

“我听说,她不是病死的。”

她压低声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有人,不想让她活。”

我浑身血液骤然冻结:“你什么意思?”

她却不答,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语气亲昵:“沈姐姐,有些事,知道得太多会没命的。照哥哥的安神香,你记得多做一点。”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婀娜,却让我如坠冰窟。

我站在风里,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死死攥着我的手,眼里满是恐惧与不甘。

她颤抖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而现在,苏玉瑶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剜开了我记忆里最深的伤口——

我母亲的死,或许根本不是意外。

回廊转角,裴照正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

我收拾好行囊,只等宫里的轿撵来接。

回望却始终不见裴照身影。大抵是真的该放下了。

此刻的裴照正闯进我的房间。

他疯了一样翻找,终于从床板下摸出个铁盒。

里面整齐码着十二个小瓷瓶,每个贴着日期——全是他的生辰我特制的安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