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生命值还能撑多久?”
脑子里系统的声音冰冷平板,机械地回答她:“十日。宿主,和裴怀瑾好好告别吧。”
和裴怀瑾告别?
林衔月往窗外看了一眼。
今日的王府张灯结彩,红妆点缀,裴怀瑾穿了一身红袍,正笑容温柔地扶着新进门的侧妃下轿。
林衔月不由得想起自己跟裴怀瑾成婚的时候。
攻略十年,他们终于修成正果。边疆却突发战事,裴怀瑾临危受命奔赴疆场,林衔月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一起跟去。
刀剑无眼,林衔月已经记不清自己替裴怀瑾挡下了多少明枪暗箭。
每一次倒在血泊里,裴怀瑾都会红着眼眶,颤抖着说:“衔月,你再撑一下好不好?我还没来得及将十里红妆补给你。”
每一次,林衔月都靠着系统赠送的生命值奇迹般活了下来。她骗裴怀瑾说:“我是浮玉山神女,生来就不死不灭。”
“可是,你会疼。”裴怀瑾死死抱着她,指腹划过她身上的伤疤,向来凌厉冷淡的眼眸中满是痛苦,“我不想你疼。”
林衔月想,疼一些是值得的,生命值越来越低也是值得的。
战火平息后,裴怀瑾确实给了林衔月三书六礼十里红妆,那时候人人都说,这是大胤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事,王爷爱他的王妃爱得死去活来。
可不过两年光阴,裴怀瑾就带回来一个柔弱的女子。
“衔月,你救救婉婉好吗?”裴怀瑾第一次开口求她,“只要一点血就够了,她就能活下来。”
“楚老将军临终前让我照顾她,我不能让她死!”
林衔月沉默了许久,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染红了他们定情的玉佩,浮玉神女的血救回了楚婉婉的命。
林衔月的生命值,又少了一大半。
裴怀瑾仍不知足,瞒着她将楚婉婉娶为侧妃。
大婚当天,她这个王妃才得知消息。
回忆收拢的时候,婚仪已经到了尾声,站在一边的侍女忿忿不平:“王爷也太过分了,侧妃进府难道不需要经过您的同意吗?难道不该来给您敬茶吗?一点礼数都没有!”
林衔月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良久,轻声说:“跟喜欢的人,无须讲礼数。”
侍女还想说什么,门突然被叩响。
本该在洞房花烛的裴怀瑾站在门口,肩头落满雪花,满身冷梅香扑面而来。
林衔月坐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却快步走进来揽住林衔月的腰,语气微凉:“月儿,瞒着你让婉婉做侧妃是无可奈何之举,不要和我闹脾气。”
将楚婉婉接到身边是无可奈何。
用她的血救楚婉婉是无可奈何。
娶楚婉婉,也是无可奈何。
林衔月从来不知道,大胤最有权有势的异姓王有这么多的无可奈何。
她的睫毛颤动,声音温和:“我不怪你。”
已经快死的人,哪有心情计较那么多呢?
裴怀瑾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月儿最为善解人意。”
“算算日子,婉婉的病又要发作了,你再给她些血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林衔月浑身一僵,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裴怀瑾被她的目光灼了一下,偏过头,声音变低:“反正你不死不灭,一些心头血罢了,也没什么不是吗?”
林衔月一阵恍惚。
记忆里,那个会抱着她说怕她疼的少年主将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好。”林衔月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十日之后,你来取血。”
第二章
次日,楚婉婉进门请安。
她笑盈盈地弯腰行礼,露出雪白脖颈上密密麻麻的吻痕:“见过王妃。”
林衔月的瞳孔骤然一缩,想起数年前,她和裴怀瑾洞房那一晚。
没有下人服侍,没有满堂宾客,裴怀瑾在营帐里吻过她的锁骨,声音颤抖地承诺:“月儿,我向天起誓,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人。”
她从没想过,承诺原来能那么轻。
林衔月喉咙干涩,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身边的侍女小桃脸上满是心疼和过愤懑,忍不住上前半步:“楚侧妃,你当给王妃敬茶。”
楚婉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恭敬地应下,伸手捧起茶递到林衔月面前。
林衔月刚打算接,楚婉婉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便泼到了她的腿上!
她“嘶”了一声,面露痛色:“你做什么?”
楚婉婉得意地笑了笑,拉长声音道:“真是对不住,都怪王爷昨夜太胡闹了,闹得我手上没什么力气。”
“王妃娘娘大度,不会怪我的吧?”
侍女先于林衔月开口:“你明明是故意的!不敬主母,楚侧妃是要造反吗?”
楚婉婉一挑眉,她身边的嬷嬷便上前,一巴掌甩在侍女脸上!
侍女陪了林衔月整整十年,是她在这世界里,除了裴怀瑾之外最亲密的人。
林衔月起身抓住嬷嬷的手,声音骤然转冷:“你想死?”
“老身可是皇后娘娘赐下的,王妃可不要随意动手动脚。”嬷嬷冷哼一声,“王爷怕王妃为难侧妃,特意求了皇后娘娘,娘娘这才派我来,”
“本以为是娘娘多虑了,没想到王妃真是如此心胸狭隘、恶毒善妒之人!”
林衔月愣住了。
皇后是裴怀瑾的养母,极难相处,平日没少为难她。
她隔三岔五就被叫进宫学规矩,因无后被百般为难,不是在烈日下站着就是在佛堂里抄书。
裴怀瑾总会闯进坤宁宫中,跪在皇后面前为她求情。
皇后若继续为难,他还会陪着林衔月受罚。
他说:“我不能违逆母后,但我要保护我的月儿。”
林衔月被感动得落泪,想着受些为难也没什么。
直到这一刻,过往的美好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原来,那个倨傲刻薄的皇后也会护着自己的儿媳。
原来,裴怀瑾能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何事吵闹?”
裴怀瑾在这时走进来,皂角靴踩在地面上发出声响。
楚婉婉立刻挤出眼泪,哭着扑过去:“王爷!我不过是没拿稳茶盏,王妃身边的侍女就要对我动手!”
“若父亲还在,知道我这么受欺负,一定会为我出气的......”
裴怀瑾拧起眉,看向林衔月的眼中多了些不满,声音有些冷凝:“月儿,你不解释吗?”
解释?
林衔月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她看了裴怀瑾良久,声音前所未有地平静:“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故意为难她,与旁人无关。”
“你......”裴怀瑾脸上闪过怒意,扬起了手掌,却又顿住,声音里满是失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的月儿,最是温柔善良,现在居然为难功臣遗孤?”
林衔月偏头,眼眶发红。
她从没有变,是裴怀瑾的心变了。
良久,裴怀瑾冷静下来,拉着楚婉婉走出门。
到门口时,他回头,冷声道:“王妃病了,最近就不要出门,好好休息吧。”
林衔月深呼吸平复心绪,垂眸看了一眼腿上的伤口。
烫伤红肿可怖,没有像往常一般迅速痊愈。
可裴怀瑾不曾察觉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