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在城边救了一个男人，
她把男人带回家，悉心照料。
后来男人的未婚妻找上门，一剑斩杀了阿姐。
她说，阿姐身份低微，当不起晋王的救命恩人。
这份恩情，就由她替代。
后来，她以救命之恩嫁给晋王，成了人人艳羡的晋王妃，
而我则成了晋王府最卑微的小妾。
……
1
阿姐惨死的那日，我把自己卖进了青楼。
这年，我9岁。
青楼老鸨本来嫌弃我年龄小，不肯要我。
可看清我的容貌后，她改变了主意。
我告诉她，给我十两银子，我可以签死契。
她有些惊讶，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死契。
“签了死契，就不再是人，你的命，和那街上的阿猫阿狗没有区别，任打任骂，死活无人过问。”
可我阿姐没有签死契，她的死，和猫狗也没有区别。
“我阿姐死了，我需要钱买棺材。”
隔壁的大娘说，尸体不入棺材，死后魂魄不能入轮回，生生世世只能在人间受苦。
阿姐这一辈子足够苦了，我不能让她连死了都还要受苦。
老鸨闻言，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是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你这样的女孩，天生就属于这里。”
她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番，满意的点头笑着。
我也很满意。
我这一生，幸运之神眷顾了我两次。
一次，是让我遇到阿姐，
另一次，就是给我的这张脸，足够出色。
就这样，十两银子，我成了青楼里最卑微的娼妓。
阿姐死后的第六年，青楼来了一位贵客，点名要楼里最贵的姑娘。
我从一众花魁中脱颖而出，却褪下了精致的纱裙，转而换上了一身白衣敲响了贵人房门。
这一夜，我靠着和别人三分相似的容貌，用尽毕生所学，躺在男人身下婉转呻吟。
完事后，他摩挲着我的腰肢，眼眸深邃，
“就你吧。”
我惶恐摇头，“奴家签了死契，按照律法，死契无法赎身。”
“死契？”
男人低笑一声，满意我的温顺，“从现在起，你就不是了。”
隔日，一顶小轿，我成了晋王府最低微的妾室。
我入府的第一日，王妃用一壶热茶把我从头浇到尾。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喝你的茶？”
滚烫的茶水顺着头皮落下，我被烫的浑身颤抖，却死咬着牙关不敢出声。
京城人人都知，晋王顾瑾与王妃谢泠雪琴瑟和鸣，感情深厚。
因为王妃的一句话，晋王甚至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贵妇小姐们纷纷羡慕谢泠雪的命好，可现在，这个承诺却被一个青楼女子打破。
谢泠雪满腔的愤恨，自然不会轻饶了我。
“沈姨娘，既然主母没喝你的妾室茶，那你就算不得正经的姨娘，和这府里的下人也没有区别。”
谢泠雪身边最得力的林嬷嬷冷声道。
“不过就算我晋王府的下人，也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你出身卑微，可得好好去去晦气。”
林嬷嬷拍了拍手，府里的下人早已恭候多时，闻言一拥而进。
“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一人一巴掌，给她去去晦气！”
话落，我忍不住浑身打颤。
谢泠雪喜好奢靡，府里的下人足足有两百多，一人一巴掌，我这张脸怕不是要废了…
可不等我求饶，林嬷嬷就早有预料，让下人死死的压住我，顺带堵住我的嘴，防止我叫喊。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我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
痛到极致时，我没忍住，想起了阿姐。
2
从小，我就是父母厌恶的孩子。
因为我出生时，眼尾便有一颗小痣，像足了狐狸精。
村里有人说，眼尾有痣，就是狐狸精转世，天生的灾星。
偏偏我还生得艳若桃李。
阿爹恨我容貌太盛，又不是当下时兴的清冷美人相，反而生了一脸狐媚子样。
阿娘深谙夫唱妇随的道理，我小时候，她为了讨阿爹的欢心，就这样把我绑起来，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到我脸上。
直到我的脸被扇的红肿青紫，阿娘才自觉满意惩罚了我这只狐狸精。
随着我的长大，他们对我的厌恶越来越深，阿爹深信，他的福运全被我这只狐狸精挡住了。
于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们把我打的站不起身，然后把我扔到了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
飘落的大雪把我的身体遮盖，阿爹说，这样才能洗清我的罪孽。
可刚刚六岁的我不懂，我有什么罪。
那日，我以为我就要死了。
可是阿姐发现了我，她救了我。
她把我带回家，养了我三年。
阿姐不是我的亲阿姐，可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爱我。
那时我尚且天真，以为这样的日子还有很久很久。
直到阿姐惨死，尸体被扔到乱葬岗喂野狗时。
我才恍然，或许爹娘说得对。
我啊，天生就是灾星。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等到府里的侍女太监全部打完，我的脸已经面目全非。
就连睁眼，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可是还没结束。
外院的小厮早就蠢蠢欲动。
又一个巴掌落下的瞬间，我满眼哀求。
可谢泠雪生性嚣张跋扈，又怎么会放过我？
关键时刻，顾瑾出现了。
“住手！”
声音响起的那瞬间，我终于放下心，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顿打，总算没白挨。
入王府这关，算是过了。
“她终究是王府妾室，外男触碰到底有些不妥。”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晋王顾瑾无奈的声音。
“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我就知道！你早就嫌弃我了是不是？”
面对谢泠雪的胡搅蛮缠，顾瑾显然早就习惯。
“泠雪，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
“纳她为妾，只是为了孩子。”
“等她生下我们的孩子…放心，她不会碍着你的眼的。”
顾瑾没说完，可我也明白。
他和谢泠雪成亲六年，却始终没有子嗣。
宫里的太医诊断，谢泠雪早些年身子受寒，恐怕此生子嗣困难。
宫里的皇后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给顾瑾下了死命令，要么纳妾，要么休妻。
顾瑾本不愿意，可架不住皇后以死相胁。
于是，就有了我。
他要借我的肚子，给顾泠雪生下一个儿子。
等我再睁眼时，顾瑾正站在我的床边。
“今日的事，什么该说，该怎么说，就不用本王教你了吧。”
他眼中冰凉一片，看我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是了，他是高高在上晋王，怎么会在乎我的死活呢？
他救我，不过是怕今日之事传出去，对谢泠雪不利而已。
“妾初入王府不懂事，王妃只是好心教导妾身规矩。”
我顺着顾瑾的意思，乖巧应下。
“你倒是懂事。”
我一身白衣，身形柔弱，嘴角还带着红肿，可抬起眸子，眼底却是藏不住的爱意，“我只要王爷高兴。”
谢泠雪最喜着红裙，可我偏偏要顶着这张和她三分像的脸穿上白衣。
果不其然，我在顾瑾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兴趣。
可夜里，他还是去了谢泠雪的院子。
没关系。
我摸着脸上的红肿。
青楼的妈妈说了，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越惦记。
3
第二日，顾瑾以我不敬王妃为由，罚了我一月禁闭。
之后，他就好像完全忘了我这个人。
府里的下人见风使舵，送来的都是些残羹剩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月后，顾瑾带着大夫来给我把脉。
“怎么样？”谢泠雪着急询问。
大夫摸着胡须沉吟片刻，遗憾摇头。
“小夫人身体康健。”
这就是没有怀孕的意思了。
一时间，众人脸上都止不住的失望。
谢泠雪更是当场黑了脸色，恶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
“不中用的东西！”
我惶恐跪下求饶，可心下却早有预料。
早在青楼那日顾瑾宠幸我之前，我就偷偷服下避子药。
我会生下顾瑾的孩子，可还不是现在。
大夫走后，顾瑾一连半月都歇在我的房里。
当真是把我当成了生育工具。
这一夜，顾瑾又来了我的房里。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来缓解谢泠雪无子的困境。
偏偏谢泠雪吃醋，绝不允许他再宠幸别的女人。
顾瑾完事就走，从不留夜。
我披着单薄的衣裳，靠在门框边望着他的背影，看样子，应该是去了谢泠雪的院子。
“果然是感情深厚啊…”
我望着灯火通明的正院，眼中带着讽刺。
就是他们这琴瑟和鸣的情意，害死了我的阿姐。
顾瑾走后，半梦半醒间，我又梦到了从前。
六岁那年，我被生父生母遗弃，大雪纷飞而落，我倒在雪地里，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无数人从我身边经过，他们或许没看到我，也或许看到了但是并不在意。
在这个乱世，死人是在常见不过的事。
一个小女娃而已，没人会在意。
除了阿姐。
她把我从风雪中抱起，从此，我和她相依为命。
阿姐心善，又是医女，待人最是温柔和善。
常有村民请阿姐治病，病好之后却不愿支付报酬，阿姐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她总说，生于乱世，百姓本就命苦，何必再计较这点银钱。
我记得说这话时的阿姐，温柔的模样像是话本上最最美丽仁慈的仙女。
阿姐的行为虽圣母了些，可我从不多说
毕竟我都是靠着阿姐的善意活下来的，又怎么会再去阻止甚至否决她的善意。
如果可以，我更愿意保护她的善良。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我和阿姐相依为命，日子幸福安稳。
就在我以为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时，
和阿姐相依为命的第六年，她在城边救回了一个男人。
她将男人带回家，为他疗伤，悉心照料。
阿姐心善，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
只是这一次我却有些不安。
男人身上的衣物看似不显眼，可实际却是极为名贵的苏锦，身份定然非富即贵。
阿姐将他养在家中，万一被他的仇家发现…
我将忧虑告诉阿姐。
可阿姐并不在意。
她将我抱在膝上，“我是医者，行医治病，本就是职责所在。”
“别的，不重要。”
阿姐声音清浅，笑意温柔。
她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的医者。
行医治病，救死扶伤。
可是她死了。
死在那个男人的未婚妻手上。
那日村里来了一位带着面纱的锦衣女子，拿着一副画像，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画上的男人。
阿姐察觉不对，却只来得及把我藏到米缸中。
再转身时，一把长剑捅穿她的命脉。
阿姐就这样倒下，再也没能睁开眼。
我听到那女子冷声道，“区区贱民，也敢攀附当今晋王。”
“你的救命之恩，我替你收下了。”
她杀了阿姐，带走了昏迷中的男人。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谢家的嫡长女，谢泠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