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夜你是公主,明天你是垃圾
今夜,苏家别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二楼主卧的落地镜前,苏晚静静站着,任由造型师将一对钻石耳钉轻轻扣入她的耳垂。
那颗主钻足有八克拉,冷光流转,价值连城——是陆家送来的订婚信物,也是她作为“苏家千金”身份的最后一道加冕礼。
窗外,烟花一朵接一朵在夜空中炸开,金红交织,映照着庭院中央那块鎏金招牌:“恭贺苏小姐二十岁生日宴”。
宾客的笑声、香槟杯碰撞声、乐队演奏的小提琴曲,从楼下如潮水般涌上来,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不到她心里。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耳垂,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这副耳钉,戴上的不是荣耀,而是枷锁。
二十年了。
从被抱进这个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活在一种精密计算的秩序里:成绩不能低于年级前三,社交必须得体大方,穿什么、见谁、说什么,全都由周曼筠一手安排。
她不是女儿,是苏家精心打磨的一件展品,一件用来联姻陆家、稳固财阀地位的工具。
而今晚,是这件“展品”的最终验收仪式。
楼下大厅,水晶吊灯洒下碎星般的光芒,名流云集,衣香鬓影。
苏晚缓步走下旋转楼梯,白色高定礼服勾勒出纤细身形,黑发如瀑垂落肩头。
她端起侍者托盘上的香槟,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每一位来宾点头致意。
“苏小姐真是越来越有大家风范了。”
“听说和陆少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可不是嘛,强强联姻,京城又一段佳话。”
恭维声不绝于耳,可那些眼神里的打量与轻蔑,她再熟悉不过。
“不像苏家人。”这是她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一句话。
眉眼太淡,气质太静,不够张扬,不够贵气。
可没人知道,这份“静”,是她在无数个深夜独自熬出来的克制。
她不需要他们认可。
只要这场婚礼如期举行,她就能彻底脱离这个冰冷的家,拿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然而,就在她目光扫过门口的刹那,心跳猛地一滞。
门厅处,一名女子挽着一对中年夫妇缓缓步入宴会厅。
她身着Dior高定礼服,妆容精致如杂志封面,眼角眉梢都写着骄矜与得意。
苏明珠。
那个本该死去的、真正的苏家血脉,回来了。
全场骤然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掌声。
周曼筠几乎是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那女孩,声音哽咽:“我的女儿……终于找到你了!”
苏父也红了眼眶,颤抖着手抚摸女儿的脸颊。
苏晚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了一般。
她看着那三人相拥的画面,看着二十年来从未对自己展露一丝温情的父母,此刻泪流满面地抱着另一个女孩喊“宝贝”,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DNA检测报告早在三天前就送到了周曼筠手中。
她亲耳听见陈姨在厨房低声抽泣,说“小姐命苦,养了二十年,终究不是亲的”。
可她没想到,他们会选在她的生日宴上,当着全京城权贵的面,揭开她的伤疤。
“小姐……”陈姨悄悄走近,递来一杯温水,声音压得极低,“喝点水,别站太久,今晚……不容易。”
那一声“小姐”,叫得小心翼翼,像怕惊醒一场梦。
苏晚接过水杯,指尖微凉。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完美,礼服华贵,像个真正的公主。
可她清楚,这一刻起,她的世界正在崩塌。
陆景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西装笔挺,面容俊美,却冷得像座冰山。
他没看她,只将一朵红玫瑰递了过来,语气漠然:“拿着,待会切蛋糕要用。”
苏晚接过花,花瓣娇艳欲滴,像血。
她抬头看他,想从那双眼睛里寻到一丝温度。
可他的目光早已越过她,落在不远处正被众人簇拥的苏明珠身上,唇角微微扬起,那一瞬的温柔,刺得她眼底生疼。
原来,连未婚夫,也早已移情别恋。
她忽然笑了,很轻,像风拂过湖面。
也好。
既然所有人都等着看她跌落神坛,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
一个被弃如敝履的假千金,到底能走多远。
她将玫瑰轻轻放在边桌,抬手摘下了那对百万钻石耳钉,放进手包深处。
从此刻起,她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未婚妻,谁的附属品。
她是苏晚。
而这场生日宴,不过是她人生崩塌的开始,也是她真正觉醒的起点。
宴会厅中央,巨大的六层翻糖蛋糕正被缓缓推上舞台,烛火摇曳,映着所有人期待的脸。
主持人笑着请苏晚上前,准备切下第一刀。
她一步步走向蛋糕,裙摆拖过地毯,无声无息。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指尖,正轻轻摩挲着手包里那张皱巴巴的图纸——那是她熬夜画出的舞美设计初稿,藏了整整三年,从未示人。
灯光璀璨,音乐悠扬,她的脸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如水。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团火,终于烧起来了。
蛋糕刀切进奶油的瞬间,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烛光映在苏晚的眼底,像是最后一丝温柔的假象。
她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用力,正要继续向下,忽然——
“叮——”话筒试音的轻响划破宴会厅的乐声。
所有人下意识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投向舞台中央。
周曼筠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神情端庄,声音沉稳而清晰:“今天,除了庆祝晚晚二十岁生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消息,想与在场诸位共同分享。”
苏晚的手顿在半空,刀尖悬于蛋糕之上,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她缓缓抬头,看向那个养育了自己二十年的女人。
周曼筠身着一袭高级定制旗袍,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却未曾在她脸上停留一秒。
“我们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苏明珠,终于回家了。”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却又透着一种压抑已久的释然,“DNA检测结果已确认无误,她是苏家真正的血脉。”
空气仿佛凝固。
宾客们先是错愕,随即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镜头迅速转向角落里的苏明珠——她依偎在苏父身边,眼角含泪,嘴角却藏着掩不住的得意。
苏晚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可她真正听见那句话时,心反而静了下来。
“这二十年,苏晚只是个被抱错的孩子。”周曼筠语气平淡得如同在宣读一份商业合同,“从今往后,苏家的一切,将由明珠继承。”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她的胸腔。
灯光依旧璀璨,音乐仍在流淌,可她突然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
她穿着价值百万的礼服,手持银质蛋糕刀,像个滑稽的演员,在人生最大的舞台上,被亲手推下深渊。
她想笑,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脚跟撞上香槟塔底座。
玻璃杯倾倒,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大厅里炸开,金色酒液如泪般流淌在地毯上,像一场无声的祭奠。
全场哗然。
陆景行眉头都没皱一下,径直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枚铂金婚戒。
他手指一松,戒指“叮”地一声落进旁边的垃圾桶。
“我陆景行,绝不娶一个冒牌货。”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苏晚看着那个垃圾桶,看着那枚曾象征“联姻承诺”的戒指静静躺在果皮与纸巾之间,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早该知道的。
在这场豪门游戏中,感情不过是筹码,而她,从来就不是赢家。
保安已悄然候在门口,身着笔挺的黑衣,面无表情,只等着执行下一个指令。
她想开口,想问一句“为什么非要是今晚”,想质问他们是否还有一点人性。
可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灼痛,像是被火焰舔舐过一般。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缓缓抬起手,从耳垂上取下那对价值百万的钻石耳钉。
指尖微颤,却动作坚定。
她走到客厅中央的茶几前,轻轻将耳钉放在玻璃台面上。
“这不属于我。”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但我的名字,也不会属于你们。”
她说完,转身。
裙摆扫过满地碎片,步履平稳,背影挺直如松。
没有人追上来叫她,没有一句挽留。
她走过长廊,水晶灯的光影在她身上流转,像是为这场落幕加冕最后一道虚妄的荣光。
直到推开大门,夜风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才终于感觉到一丝真实。
门外,月色清冷。
她拎起那只早已收拾好的、单薄得可怜的行李箱,箱子很轻,里面只有几件旧衣,和一本边缘磨损的舞美速写本——那是她熬过无数个孤独夜晚的唯一寄托。
身后,周曼筠立于台阶之上,旗袍翻飞,语气冰冷如霜:
“你走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