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12-12 09:46:27

第2章 从水晶宫跌进泥潭

夜风如刀,割在苏晚裸露的肩头。

她站在苏宅铁门外,身后是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豪门府邸,像一座与她彻底割裂的水晶宫殿。

面前是一条幽深寂静的街道,路灯昏黄,影子被拉得细长而孤寂。

行李箱轮子卡在石缝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像是她人生最后一根体面的弦断了。

周曼筠站在台阶上,旗袍下摆随风轻扬,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你走可以,但不能带走任何属于苏家的东西。房产、账户、社交圈——全部清零。”

苏明珠倚在门框边,指尖捏着一粒葡萄送进嘴里,笑得甜美又刻薄:“姐姐别难过呀,毕竟你本来就不该在这里。这二十年,不过是我们苏家施舍的一场梦罢了。”

苏晚没回头。

她只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手机,屏幕亮起,银行APP弹出冰冷提示:您的账户已被冻结,余额为0.00元。

附属卡、私人账户、留学基金……所有通往“苏晚”这个身份的经济命脉,一夜之间被斩得干干净净。

她点开通讯录,手指滑过那些曾亲昵备注为“宝贝闺蜜”“死党”的名字,一条消息发出去,无人回复。

朋友圈却早已炸开锅——

【#真假千金爆雷#】配图是她被当众退婚时苍白的脸,标题写着:“冒牌货被踢出局,陆少果断退婚!”

底下评论一片狂欢:“早看出她气质不对,一看就不是名门出身。”

“活该!这种心机女也配嫁进陆家?”

还有人截图她高中时参加艺术节布景设计的照片,嘲讽:“难怪整天鼓捣些破纸板木头,原来骨子里就是个廉价手工妹。”

她关掉手机,指尖冰凉。

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发出空荡的回响。

十一点十七分,地铁末班车早已驶离。

她拖着那只轻得可怜的行李箱,走在城市边缘的冷风里,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幽灵。

鞋跟突然“咔”地断裂,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脚底火辣辣地疼。

低头一看,丝袜磨破,血泡渗出血迹,在路灯下泛着暗红的光。

她咬牙继续走。

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玻璃橱窗透出暖黄灯光。

她停下脚步,想买瓶水。

喉咙干得发紧,像是吞了砂纸。

可翻遍手包,连一枚硬币都没有。

她怔怔望着货架上的矿泉水,价格标签清晰写着:2元。

两块钱,她都付不起。

玻璃倒映出她的模样——妆容斑驳,眼线晕染成灰黑的阴影,发丝凌乱贴在脸颊,礼服裙摆沾了香槟渍和灰尘。

可她双手仍紧紧护着怀里那本边缘磨损的速写本,仿佛那是她仅剩的命。

本子很旧了,封面用胶带反复粘过,页角卷曲,却被她贴身抱着,像护着一颗不肯熄灭的心火。

这是她五年来偷偷攒下的全部。

每一页都是她深夜躲在阁楼画下的舞台构想——光影如何切割空间,布景怎样随情绪流动,道具如何成为叙事的一部分。

没人看得懂,也没人愿意看。

养父母说那是“不上台面的手工艺”,真千金笑她是“戏班里的泥腿子”,连陆景行都曾轻蔑地说:“苏晚,你要真喜欢舞美,不如去剧组扫地。”

可她还是画。

一笔一笔,在孤独中构建属于自己的王国。

现在,全世界都以为她输了。

可她知道——她只是回到了起点。

风更大了,吹起她单薄的裙角。

她把速写本往怀里又塞了塞,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没有车,没有人,只有远处工地围挡上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像一只沉默的眼睛。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踩在碎石路上,慌乱却不迟疑。

她没回头。

但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一拍。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那座冰冷的宅子里挣脱出来,追着她而来。

而她依旧站着,背影挺直,像一株在寒夜里不肯低头的树。

暴雨如注,倾泻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仿佛天地也在宣泄方才那场豪门逐女的冷酷无情。

苏晚还站在原地,雨点砸在她肩头,像一根根细针扎进骨缝。

她没动,直到那阵急促的脚步声冲破雨幕逼近——是陈姨。

老保姆披着一件褪色的蓝布雨衣,头发湿漉漉贴在额角,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

“小姐……小姐!”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这是我攒的一千二百块,不多,但够你撑几天……还有,还有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桂花糕,我蒸了半宿,怕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将帆布包塞进苏晚冰冷的手心,指尖触到那本被护得严严实实的速写本时顿了顿,眼眶猛地红了:“别怪太太狠心……她也是为了家族啊……你们都是好孩子,可命……命不一样……”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厉声喝止:“陈妈!你干什么呢?太太说了,不准给她留一分钱、一片纸!快回来!”

是苏家的管家老周,带着两个保镖模样的男人冒雨追来,手电筒的光柱划破雨帘,直直打在她们身上。

陈姨浑身一颤,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出一个字。

她最后看了苏晚一眼——那一眼里有心疼、有愧疚、有二十年点滴相处的温情,最终化作一声哽咽,转身踉跄跑回黑暗中。

苏晚站在原地,攥着那个沉甸甸的帆布包,指节泛白。

一千二百块,一块没少。

桂花糕用油纸仔细包着,温热尚未散尽。

她低头看着,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却始终没有落泪。

二十年来,她是苏家的千金,人人奉承,个个笑脸相迎。

可真正肯为她逆一次命令、违一次规矩的,竟是这个一直默默扫地擦桌的老保姆。

“谢谢您。”她对着雨夜轻声道,声音很轻,却清晰坚定,“叫了我二十年小姐……您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小姐’这两个字,不是枷锁。”

雨越下越大,风卷着雨水抽打她的脸颊。

她终于迈步,拖着那只断裂高跟鞋的行李箱,在积水的街道上留下一道歪斜的痕迹。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但她知道,不能停。

走到天桥底下时,她已经浑身湿透。

丝袜破处渗出的血混着雨水,脚底火辣辣地疼。

她靠着桥墩滑坐在地,背脊抵着冰冷水泥,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

闪电撕裂夜空,刹那照亮她怀中的速写本。

她颤抖着手翻开,纸页早已潮湿卷边,墨迹晕染成模糊的光影,像一场未完成的梦正在融化。

可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幅图——“月光穹顶”。

那是她熬了整整三个月设计的舞台概念:以镜面弧顶折射月光,配合移动纱幕与悬浮灯组,营造出星河倾泻、人间梦境的奇景。

她曾满怀期待地拿给陆景行看,换来的却是嗤笑:“苏晚,你整天想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如早点准备婚礼,别给我们陆家丢脸。”

现在,这幅被嘲讽为“不务正业”的草图,正静静躺在她怀里,被雨水浸润,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在黑暗中微弱跳动。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图纸上那一道道精密的线条,仿佛触摸的是自己未曾死去的尊严。

一道惊雷炸响,她猛然咬破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疼痛让她清醒。

她在心里一字一句地立誓:

“我要活下去。”

“不是苟延残喘,而是站上去。”

用我的手,重建一切——包括那些你们亲手毁掉的光。

雨还在下,天桥之上,红光闪烁的警示灯忽明忽暗,如同城市冷漠的眼睛。

而她的身影蜷缩在最深的阴影里,怀里紧抱着那本湿透的速写本,像抱着唯一的火种。

寒风刺骨,体温一点点流失。

意识开始漂浮,眼皮沉重如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