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时间静止。
沈舒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一片空白。
他在说什么?
弹幕彻底疯狂:
“实锤了!霍少亲自作证!”
“抄袭狗去死!”
有观众抓起矿泉水瓶,狠狠砸了过来!
“砰!”
水花四溅,浇湿了她的头发、脸颊,还有死死护在怀里的文件夹。
冰凉的水混进眼角滚烫的液体。
她被工作人员狼狈地推出大厅。
身后传来主持人激昂的声音:
“取消五号选手参赛资格!恭喜三号选手莫紫岚荣获金奖!”
掌声雷动。
深夜,别墅一片死寂。
沈舒云坐在窗前,直到房门被推开,白炽灯亮得刺眼。
霍尘骁走进来,蹙眉:“怎么不开灯?”
她没有抬头。
“为什么?”
三个字,从牙缝里艰难挤出。
霍尘骁沉默片刻,点燃一支烟。
“阿岚需要这个奖。”
烟雾模糊了他的脸,“她不像你,只能一个人在这个圈子里挣扎,不容易。”
他顿了顿。
“你是沈家大小姐,有你哥宠着,有我在......你不需要这种虚名。”
沈舒云摸着毫无知觉的腿,忽然笑了。
笑得悲凉。
是啊,她不需要。
她只需要乖乖坐在轮椅上,做他完美的“挡箭牌”,然后把梦想、尊严、一切,都拱手让给那个“不容易”的人。
霍尘骁被她笑得心头一刺,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
霍尘骁瞥了眼信息,抬头看她:“公司有事,我得回去处理。”
他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门关上。
沈舒云静静 坐了很久,然后拉开抽屉,拿出那个他送的、刻着她名字缩写的打火机。
咔嚓。
火苗蹿起。
她将浸湿后又被她小心展平的设计稿,一张张凑近火焰。
纸张蜷曲、变黑、化作细碎的灰烬。
蝶翼在火光中最后一次舒展,然后永远消失。
火光照亮她平静无波的脸。
没有泪,没有恨。
只有一片彻底的空。
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哥,带我回北城。”
......
次日,沈舒云让司机开往城东的珠宝修复店。
母亲的遗物,那只裂过的玉镯,生前最后的心愿便是修好它。
她托霍尘骁送来此地。
店员查询记录,却面露诧异:“沈小姐,镯子昨天已被霍先生取走了。”
沈舒云一怔,还没理清头绪,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舒云?真是你!”
高中同学拉住她,“同学会都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茫然地被簇拥着推向酒店包厢。
门一开,喧闹扑面而来。
人群中央,莫紫岚手腕上一抹翠色,晃得刺眼。
“紫岚,这镯子成色真好,是霍家那位送的吧?”
“那当然,除了紫岚,谁配得上霍太太的位置?”
“某些人啊,瘸了腿还做梦,可笑。”
讥笑声中,沈舒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只玉镯上——那裂纹修复的痕迹,她认得!
“还给我!”她猛地驱动轮椅上前。
莫紫岚迅速将手背到身后,笑容无辜:“凭什么说这是你的?”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沈舒云伸手去夺。
莫紫岚高举手臂,故意戏耍她:“够得到就还你呀。”
沈舒云倾身去抓,不知谁从背后狠狠一推!
她整个人跌下轮椅,狼狈倒地。
莫紫岚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这么想要?那就还你。”
手一松,玉镯直直坠下。
“不——!”
沈舒云扑过去,却被一只脚踹开肩头。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像心脏炸开。
碎片四溅。
绝望如潮水灭顶。
沈舒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莫紫岚!
“啊!”莫紫岚惊叫倒地,额角磕上桌沿。
包厢门在此时被撞开。
霍尘骁如狂风卷入,一把将莫紫岚护进怀里。
看见她额上血迹,他眼底瞬间结冰,视线狠狠剜向地上的沈舒云。
下一秒,他抬脚,碾上那堆碎片!
碾得粉碎。
“沈舒云!不就一个破镯子,你发什么疯!”他声音淬着毒,“给阿岚道歉!”
沈舒云看着化作齑粉的遗物,全身血液都冷了。
她低低地笑起来,声音沙哑破碎:
“破镯子......霍尘骁,你明知道它对我意味着什么......你答应过我,会好好保管它......”
霍尘骁被她空洞的眼神刺得心头一慌,喉结滚动:“我......”
“阿骁,我头好晕......”莫紫岚虚弱地靠进他怀里,适时呻吟。
他脸色一寒,迅速拿出手机。
“叮——”
沈舒云的手机响起冰冷的到账提示。
“赔你十个。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抱起莫紫岚,转身就走,“别再找阿岚麻烦。”
沈舒云没说话。
她只是慢慢、慢慢地趴向地面,用颤抖的手,去拢那一小撮青白色的粉末。
像拢母亲最后一点骨灰。
霍尘骁走到门口,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
只看见她弓起的、单薄得像要折断的背脊。
他心头蓦地一抽。
“阿骁......”莫紫岚虚弱地唤他。
他咬牙,大步离开。
人声散尽。
沈舒云终于将最后一点粉末捧在手心。
她看着,看着,突然一口血呛了出来,溅在满地狼藉上。
眼前猛地一黑。
所有声音、光线、感觉,彻底离她远去。
最后坠入的,是无边寒冷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