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沉瑾来过后山一趟,但天色太黑,很多东西也没看清。
碧荷也曾过来接沉瑾,可当时光顾着惦记这‘表小姐’的安危了,也没空多想。
直至如今,那真是越想越怕。
整个山头都一片冷瘆瘆的,春寒时节,山中草木尚未复苏,瞧着就一片荒芜,萧条又冷清。
而且这太阳一落山,这山里也冷了些,这份阴冷简直就像个毒蛇似的,顺着人的心口往上爬,直叫人悬起了一颗心,简直提上了嗓子眼儿。
软轿之中,沉瑾正一脸思量,她一来是想见见那位‘景三爷’,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歪瓜裂枣儿,居然跟她一样沦为一个为保全郑家颜面,而叫郑老夫人丢出来的联姻工具。
另一方面则是琢磨着那沈小将军,想着胡家那边。
‘……不论如何,那沈小将军为了护着我,多少是担了几分压力,而胡家定不会轻易作罢。’
‘……与其兵来将挡,还不如直接出手,让那胡家自顾不暇。’
‘……不过这事儿,又到底该如何运作?’
她心里眼里,全是那些个思量,而一转眼,轿夫也把这小轿子停在了半山腰上。
昨日曾见过那农家小院,是郑二爷的地方,简陋寒舍,田园野趣。
那一袭白衣的郑二爷空长了一副俊逸出尘的神仙样儿,但人在山里,仿佛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朴生活。
还真是跟一般的权贵子弟不大一样。
沉瑾下了软轿,正欲轻敲院门,可就在这时,那简陋的房门后,忽然传来轰然巨响。
“杀!——”
“死,都给我死,死死死死死死!!”
“呀?是三爷!??”小丫鬟吓得一激灵,碧荷脸都白了,蹭一下猫在了沉瑾的身后。
而那几个轿夫也脸一变,忙不迭地扭头就跑,甚至连那顶小轿子都顾不上了,至于那表小姐?笑话,又哪里想得起,都忙着逃命呢。
几乎是刹那之间,又是‘轰!——’地一声。
那简陋的寒舍里,门窗叫人撞碎了,沉瑾只觉眼前一黑,仿佛一阵惊风掠过,她甚至根本没来得及看清。
凌厉的杀意,仿佛一道坚铁利刃,猛然呼啸着从身旁掠过……
“煜景!!”正好这时,那寒舍之中有人追出,正是那一袭白衣的郑二爷。
依旧跟个世外神仙似的,只是那清冷神色也多少染上些焦急。
而等郑湘宁朝这边赶来,一见院外的沉瑾,他神色轻怔,旋即也没多言,匆匆地一点头,便立即提气一跃,转眼就如一抹清风,卷向那没入山林的黑衣之人。
沉瑾:“……”
良久,才又顿了顿,然后徐徐按紧自己的心口,后知后觉这心脏居然一连漏跳了好几拍儿,方才其实也有点受惊。
但等回过神后,四周鸦雀无声,轿夫早就跑了,而那小丫鬟碧荷:“……”
本是猫在后头,紧紧攥着沉瑾的袖子,可如今沉瑾低头一看,人居然昏了?
吓得小脸儿一白,居然瘫在这儿,早就晕死了?
“……”
山林深处如摧枯拉朽,轰鸣不断!!每当凌厉的掌风扇向一旁,便立即有山石轰碎,惊飞了山中鸟雀。
鸿雁于夜色徘徊,而不远处,眼睁睁看着那人一袭黑衣,但在此发疯,郑湘宁也不禁悬起了一颗心。
渐渐那眉心一蹙,薄唇也轻抿了些儿。
足足过了一个来时辰,这天色也早就黑透了,那黑衣人又忽然抱住头,仿佛头痛欲裂地冲四周咆哮,然后又呆滞了双眼,木起了整张脸。
整个人瞧着都失魂落魄,像没了魂儿一样。
“……走吧,跟我回去,”郑湘宁心下一叹,这才徐步而来,又试探着,伸出手,轻碰了那人一下。
而那人依然一脸的怔愣,完全没任何反应,他这才稍微安心了些,牵着那人的腕子,带人一起往回走。
长夜之下,月明星稀,寒凉的山色里,就见这二人一黑一白。
白的那个,清冷温润,俊逸出尘,而黑的那个,则是剑眉星目,坚硬刚毅。
并且那人身材高大,那极为挺拔又雄壮的体魄,仿佛深夜里盘踞的暴龙,太过锋利五官也摄人至极,只是那人脸上居然戴着个黑色眼罩。
遮住了其中一只眼,而另一只眼中全是昏沉浑噩。
“……”
沉瑾把人扶起来,让小丫鬟碧荷靠着那简陋小院儿,她又渐渐仰头,望了望远方的寒星明月。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才逐渐听见一些个动静儿,而当她眉眼一转,就见郑二爷牵着景三爷,一起从一片丛林中走来。
直至这会儿,沉瑾才总算看清那‘歪瓜裂枣’到底长什么模样。
雄壮,威武!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力量感,全是如火山一样的爆发力,并且步履稳健,那下盘极为扎实,一看就是个自幼学武的练家子。
那长得也很俊,只是如今不再发疯,居然也显出几分痴傻。
郑湘宁回来时显然是有些意外,他看了沉瑾几眼,又微微蹙眉,然后转身看向他身后的郑煜景。
而郑煜景依然还是老样子,浑浑噩噩的一脸木然,那眉眼中像在撒发着森然死气,可乍一看,又仿佛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像一片死海,死寂至极。
“……”沉瑾不禁又多瞧几眼,这才斟酌着上前,本是想跟郑湘宁一起搀扶那郑煜景,毕竟这打了个照面,总不好傻杵在一旁。
可谁知那看似清冷的郑二爷伸手一挡,旋即又蹙眉道:“……有劳。”
沉瑾瞥他一眼,就收了手,那正好,落得清闲。
“三爷他这是?”
“……病了。”
显然这郑二爷话不多,也难怪长了一副神仙样儿,可府中一提,总少不了要说这人脾气怪。
这简直就是惜字如金。
“可曾试过音疗之法?”
沉瑾想起那郑煜景之前发疯的模样,这种病症不知从何而起,但她上一世也曾听人提过,于是就随口问了一句。
可那郑二爷一听,一下子就怔愣住了。
“音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