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更新时间:2025-12-12 23:47:47

“音疗?”

郑湘宁怔住了好半晌,难免也急切了些:“敢问姑娘,这音疗,又究竟是何等疗法?”

“以音律入药,可是此意?”

这郑二爷不喜舞文弄墨,亦不喜刀枪棍棒,府中全弄心术,有他那位兄长郑衍琛在上头顶着,至于冲锋陷阵行军打仗,也有他这个三弟郑煜景负责。

从前郑湘宁安逸无忧,一生也无多大志向,唯独醉心于‘医’之一术,钻研那些个医书典籍。

这是个医痴,然而自从这景三爷得了疯病,哪怕这郑二爷绞尽脑汁,也使尽了浑身解数,看家本领挨个儿用上,可纵他妙手回春,也无法治愈分毫。

更甚至,也不仅仅只有郑湘宁在这事儿上出力,一开始那几年,为了让郑煜景好起来,这郑家也没少往宫中送拜帖。甭管是朝中医馆,又或者民间郎中,几十上百人挨个儿会诊。

可这郑煜景一直没任何起色。

“?”

沉瑾也怔住一下,忽然想起,这隔了整整三百年,许多在三百年后看来很稀松平常的东西,放在如今全是稀奇,她又不禁回忆了片刻。

这‘音疗之法’来自一百多年后,据传那人姓白,人称白先生,这白先生本只是一文弱书生,但家中幼妹因丧夫之痛而郁郁寡欢。

白先生为其整日抚琴,而这音疗之法也是从此而来,并在此后的一段岁月广为人知……

“二爷可知,这音之一字,妙用诸多,可开解人心,也可助眠,甚至是为人解郁?”

“昔日战鼓一响,号角为信,万千将士上阵冲杀!战前可鼓舞人心,使人气血沸腾,士气大振,亦有不少名家谱写了一支又一支的战歌、战鼓曲。”

“而城中一些显赫人家,有人整日抚琴,或是为附庸风雅,或是为陶冶情操,常年下来,总归比旁人多几分定性。”

“也曾有人平日难以入眠,但专寻那些山野之声,林溪潺潺,又或听风鸟鸣,没了俗事纷扰,便可安然入梦……”

“所以据我所知,倘若这景三爷的病,并非中毒或外力干扰,那兴许可以试试这音疗之法……”

沉瑾侃侃而谈,而那郑湘宁早已叹为观止,茅塞顿开,“这还真是另辟蹊径,我此前竟从未想过……”

末了,这郑二爷又忽然上前:“达者为先,言之拜谢姑娘赐教之恩。”

‘言之’是他的字,唯有对亲近之人才如此自称。此刻长袖一拢,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

分明白衣出尘,一看就是一副现任模样儿,可如今又一板一眼,庄重、郑重,甚至还带了些钦佩诚服。

沉瑾:“……”

那眉梢儿微微一挑,见他低眉俯首,心想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看来手中这把刀,除了那飞鹞将军沈星灼,很快能再添另一把利刃?

心情好了,于是沉瑾也眉眼一弯,笑得温温柔柔,可恬淡得很。

“二爷言重了,不知可有古琴?沉瑾不才,但这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也算略懂几分。”

“!”

“有,有的!!”郑湘宁一听就懂,当即也顾不上他那个三弟郑煜景了,连忙转身一路飞奔,不久就从那简陋的寒舍里报出了一张陈年古琴。

而另一头,夜色下,郑衍琛一听沉瑾在后山,想了想,便命人准备了一顶青帘轿子。

他腕子上戴着一串儿紫檀佛珠,轻抚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如今人在轿中,只是那眉眼低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忽然之间,“铮!——”

远方传来一道琴音,彷如仙音入耳,而郑衍琛也猛然睁眼,那神色里带上了几分诧异。

不久,等这轿子停下,当他弯腰从轿中走出,远远一看,就见那简陋的院子里,一树梨花抖落片片雪白的花瓣。

春夜寒风在此轻浮,有人一身素衣,沉静地坐于树下,身前也横放着一张古琴。

那素手轻抬,看似秀气的指尖儿落在琴弦之上,而琴音一出,她指尖轻抚,立即那尾音就又开始发颤,仿佛水波一样,在这春夜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涟漪。

那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不断向四方扩散,月明星稀,而屋檐下,那郑二爷本是守着景三爷,可渐渐的,像是看痴了,也像是听痴了。

本来因为郑煜景那疯病,这郑湘宁心里多少有几分浮躁,可在这个沁凉的春日夜晚,竟渐渐静下了一颗心,不自觉地沉淀了下来。

那些烦躁的,苦恼的,窒闷的,令人心中生郁的,仿佛全成了心头上的一抹灰,如今叫这琴音剥落而下,整个人豁然开朗,心里也轻快了不少……

“……”

沉瑾在这儿拨弄琴弦,院里院外,一人白衣,心悦诚服,而另一人一身青袍,人在院外,手持佛珠,负手而立。

这郑家的两位爷,全把心神放在了她身上,那神色里也全是惊艳与赏识,可还有另外一双眼。

本是木讷,茫然,可渐渐的,那眼底像是多了些许光亮,仿佛曾叫人短暂地唤醒神智。

然而那一脸的森然,阴鸷,竟也如厉鬼一般,凄厉可怖。

“……”

许久,沉瑾弹奏了一首《宁神曲》,等收手之时,她首先看向郑湘宁那边。

旁边是一个石墩儿,那郑二爷站在石墩旁,而那景三爷则是坐在石墩上。

但此刻那人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很倦,仿佛睡着了一样,甚至就连那张锋利的薄唇,也微微开启了一条缝儿,熟睡的鼾声若有似无地从春风里传来。

郑湘宁也如大梦初醒,连忙看了一眼郑煜景,可这一看,又一瞬怔住:“果真有用!??”

以往每次犯病,总是彻夜难眠,可如今竟然睡着了?一时郑湘宁不禁屏息,像是生怕把人吵醒。

接着又看向院外,发现了院外一身青衣,正负手而立的郑衍琛。

他刚要开口,但郑衍琛微微颔首,而他一怔,之后又忍俊不禁。

那清冷眉眼是当真轻快,就好像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儿,整个人都全是畅快。

另一边,沉瑾已起身,正在整理自己身上的长衣襦裙。

她抚平了裙褶,又轻掸三两片雪白的梨花,之后眸光一转,就瞧见了郑衍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