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下课的铃声刚落,袖口还沾着些笔墨的淡香,苏清阮便随着人流迫不及待的走出讲堂。
因为可恶的太子今日一大早又莫名其妙罚她抄经书。
一点都看不得她清闲。
“苏姑娘!”
声音来自不远处的老槐树下。
循声望去,楚渊一袭月白锦袍立在斑驳树影里,墨发被风掀得微扬。
显然他已在这等了许久。
苏清阮一愣,他素来喜静低调,极少在这学子往来的地方露面。
“大皇子?”
苏清阮脚步一顿,眸中掠过几分真切的吃惊,快步走上前,“您在等我?”
那日宴会之后,这还是楚渊第一次主动找她,往日里即便偶遇,也只是颔首示意便匆匆错开。
如今这般主动,定是有要事。
楚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耳尖先泛起一点薄红,声音比寻常低了些:
“我知道这有些突兀,但还是想在离开京城之前,亲自来谢你。”
苏清阮虽然知道他迟早要走,可还是有些吃惊:
“你要离开这儿?”
楚渊抬眼望向她,眼底藏着难掩的不舍:
“嗯,我马上要回北海了,此去山高水远,以后再见,恐怕就难了。”
回去了他便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苏清阮心头先是一松,随即漾开笑意,眉眼弯成两道温柔的弧:“能回北海是好事,那才是你的家啊。”
她这话半是真心半是盘算:只要他回去,顺利坐上北海王宝座,她日后若真到了走投无路的逃难境地,那北海便是最稳妥的栖身之所。
念头一转,她索性笑着打趣,提前埋下伏笔:“万一有一天我寻到北海去,你可得收留我才好。”
楚渊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眼中瞬间炸开惊喜的光,连声音都拔高了些:
“你真的会来找我?”
苏清阮用力点头:“嗯,到时可别嫌我麻烦,把我赶出来。”
“自然不会!”
楚渊的脸“唰”地红透,连脖颈都染上绯色,忙不迭地否认。
他喉结滚动了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描金紫檀木盒,指尖小心翼翼地掀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发钗。
银质的钗身雕成缠枝莲纹样,末端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是他前几日特意拦住阿昭,打听了许久苏清阮的喜好。
然后特意让人出宫,按着苏清阮喜欢的素雅样式打造的,连珍珠的大小都挑了许久。
“这个……送你的。”
“真漂亮,您费心了。”
苏清阮眼中闪过惊艳,正伸出手想要接过,腕间的银镯子还没碰到钗身,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如冰的声音:
“东宫缺你吃穿,没有发钗吗?”
这声音毫无预兆,苏清阮吓得猛地缩回手,指尖差点撞到木盒边缘。
她慌忙转身,撞进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眸,心口一紧,连忙屈膝行礼:
“叩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一身玄色常服,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他连眼角都没扫楚渊一下,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掠过苏清阮,随即直挺挺地从两人中间穿过,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寒风。
“你可真闲,经书抄完了吗!”
一提到经书,苏清阮的心中就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这狗男人除了叫她抄经书就是拖地洗衣服,好歹她也是四品文官的女儿,如今这生活过得堪比宫里的粗使丫鬟!
甚至还不如她们,因为没有人会像太子一样天天撵着她们,生怕她过得好。
不过苏清阮也只敢在心中骂他几句,见着他,面上还是恭恭敬敬:
“回禀殿下,还没抄完,我回去便抄。”
“那还不滚回去,杵在这儿干嘛?”
嘴巴一点都不饶人,除了命令就是命令。
“是。”
苏清阮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袖,她抬眼飞快地看了楚渊一眼,见他握着木盒的手指泛白,便强行压下心头的歉意,送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安抚的微笑。
而且还偷偷给了楚渊一个手势,暗示他,她晚上会寻机会去找他。
随后,她低下头,敛去所有情绪,快步跟在太子身后,裙摆扫过青石板路,留下一串细碎的声响,渐渐消失在书院的回廊尽头。
半夜,苏清阮才勉勉强强抄完经书,双手已经冻得麻木。
她往手心哈了一口暖气,起身,披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便往外走去。
阿昭刚好从外面提着炭火走了进来:“小姐,外面冷,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我出去走走。”
苏清阮并不打算告诉阿昭,她今日必须见楚渊,因为上一世楚渊就是在出宫回北海的路上被人劫杀后重伤失忆。
这一世,她不能让楚渊死,也不能让他失忆。
“苏小姐,这三更半夜是要去哪儿?”
苏清阮还未走出房间就被守在门外的剑九拦住了。
她咬了咬牙,恨不得骂她八辈祖宗。
“剑九大人,真巧啊,我正打算出去散散步,手都抄麻了。”
她顺势伸了伸自己的腰。
剑九冷笑:“殿下说了,您今晚哪里都不能去。”
苏清阮一惊,莫非狗太子知道了些什么?故意派人拦着她。
“我只是散散步,并不打算去哪里?更何况东宫守卫森严,有您在,我哪里也去不了。”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了屋子里,迅速关上门。
“阿昭,你过来。”
苏清阮朝阿昭勾了勾手指,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还将一个锦囊交给了阿昭。
“阿昭,今晚,你想办法去见楚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