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更新时间:2025-12-13 00:00:47

护送楚渊返回北海的队伍,踏着晨雾刚抵达鸡鸣寺山门外的官道,还没来得及歇脚整队,两侧密林里便骤然窜出数十名黑衣蒙面人。

他们动作迅捷如鬼魅,手中长刀泛着森寒的冷光,二话不说便朝着队伍猛扑过来。

护送的侍卫虽拼死抵抗,奈何对方来势汹汹、下手狠辣,刀刀直取要害,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惨叫声便渐渐平息,整支队伍竟被围得水泄不通、杀得片甲不留,鲜血染红了身前的青石板路,连鸡鸣寺的晨钟都似染上了几分凄厉。

就在此时,剑九带着一队精锐人马疾驰而至。

远远望见前方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心中一凛,催马快步上前。

几名黑衣人的余党见援军到来,不敢久留,迅速隐入密林深处消失无踪。

剑九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正欲清点人数,便见两名侍卫从尸堆中抬出一具身着锦袍的尸体。

那衣料纹样正是北海质子楚渊平日里所穿的规制。

剑九凑近俯身,借着晨光仔细打量,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具尸体的面容竟被人用利器划了上百刀,伤口纵横交错、血肉模糊,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侍卫们也是凭着这身标志性的衣着,才勉强断定死者是楚渊。

他心中暗忖,太子交代的锄奸计划,原以为还要费些周折,没想到楚渊竟这般不堪一击,如今人已身死,计划也算是圆满完成了。

想到这里,剑九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心中暗道:

“殿下也未免太过小心了,竟将这样一个轻易就被人取了性命的窝囊废,当成未来的心头大患!”

自接到太子诛杀楚渊的密令那日起,剑九一路上便满心疑惑。

他曾远远见过楚渊几次,那少年总是低着头,眼神怯懦,走路都生怕踩死蚂蚁般小心翼翼,浑身透着一股任人拿捏的窝囊劲儿,这样的人,怎配让太子亲自下令除之?

不过,多年的职业操守早已刻入骨髓,他深知作为属下,只需不折不扣地执行主子的命令,无需深究其中缘由,当下便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把这具尸体抬回去。”

剑九直起身,声音冷冽:“向太子殿下复命。”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马蹄声,剑十一带着几名随从从侧面赶了过来。

他看到眼前的惨状,尤其是那具面容尽毁的尸体,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走上前感叹道:

“这下手也太狠了!定是有血海深仇,才会将人划成这副模样,看来这楚渊在大良暗地里得罪了不少人啊!”

剑十一的话如同一记惊雷,猛然炸在剑九心头。

他瞳孔微缩,先前被忽略的疑点瞬间涌上脑海:

北海皇室内部对楚渊心存忌惮者不乏其人,大良朝堂上也有不少视他为眼中钉的势力,可楚渊十三岁便远离故土,到大良为质,这几年里一直低眉顺眼、谨小慎微,平日里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一句,凡事能忍则忍,从不与人起争执。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与人结下如此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不可能是仇杀!”

剑九眼神一凝,斩钉截铁地说道。

剑十一闻言一愣,疑惑地看向那具尸体,又转头看向剑九:

“不是仇杀?那为何要这般残忍?不仅取了他的性命,还要划花他的脸,连个体面都不给留?”

他盯着尸体的衣着,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哦,莫……莫不成,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楚渊!”

剑十一的猜测,恰好与剑九心中的疑虑不谋而合。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皆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相视一笑——看来这楚渊,远比他们想象中要不简单。

“搜!”

剑九当机立断,挥手示意手下,“仔细搜查周围,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话音未落,他与剑十一便率先散开,一人朝着黑衣人设伏的密林深处走去,一人则在尸体周围及队伍停留过的地方细细排查,试图从这片狼藉中,找到楚渊假死脱身的证据。

东宫。

剑九的身影如疾箭般掠过长长的回廊,玄色劲装沾着些微尘土,眉宇间凝着一丝仓促与凝重,径直闯入太子书房。

他刚跨过门槛,屋内正在研墨的小吏、侍立的宫人便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不等太子开口,吴德全已沉声道:

“殿下有要事商议,你们都退下吧,没有传唤不得入内。”

众人不敢多言,敛声屏气地躬身退出,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殿下!”

剑九单膝跪地,声音带着赶路后的微喘,却依旧清晰有力:

“找人假死脱身的楚渊,属下已寻到踪迹。只是赶到时,恰好撞见他身负致命重伤,被一群蒙面黑衣人围在悬崖边,硬生生逼着坠了下去。”

他本是奉太子密令诛杀楚渊,如今目标殒命,虽过程周折,终究是达成了使命,故而不敢耽搁,连夜赶回复命。

说罢,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素色锦囊,递了上去:

“这是楚渊跳崖前不慎掉落的,属下捡了回来,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着实令人心惊。”

太子指尖捻过锦囊,质地柔软,是寻常文人喜爱的云锦料子。

展开里面的素笺,一行清隽秀雅的字迹映入眼帘:

“鸡鸣寺附近藏杀机,速寻可信之人互换身份,假死脱身,方保万全。”

太子瞳孔骤缩,而一旁的剑九早已按捺不住震惊:

“殿下,这字迹……”

这字迹,太子再熟悉不过,正是苏姑娘清阮日日抄经所用的笔锋。

太子猛地抬眸,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波澜,目光锐利地看向剑九:“你说苏清阮竟早已知晓有人要对楚渊下手,还特意提醒他李代桃僵、调换身份?”

剑九连连颔首,额角渗出细汗,忽然抬头,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那她是如何知道有人要杀楚渊的?莫非她是偷听到了我们要杀楚渊的信息?”

想到这,剑九背后一阵寒凉。

这可是东宫,如若这里藏着个北海探子,那可不是小事。

“不可能!她不可能。”

太子断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可话说到后面,声音却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苏清阮自入东宫,每日只在佛堂抄经,性情温婉,与世无争,怎么看都不像是细作。

可若她与楚渊毫无瓜葛,又如何能精准预判杀机,还提前递上如此周密的脱身之计?

太子指尖摩挲着素笺上的字迹,陷入了沉默。

剑九见状,缓缓开口:“不过楚渊也是个命苦的,好不容易逃过了鸡鸣寺一难,又被人打落悬崖,会不会是苏姑娘从别的渠道知道了别的人要杀楚渊?”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要杀楚渊的人可不止太子!

可这念头刚起,便被太子自己推翻。

他脸色沉暗下来,指节微微泛白:

“她这段时日深居简出,连宫门都未曾踏出过一步,如何能与外界互通消息?再者,旁人的杀人密谋,又岂是这般容易便能被她知晓的?”

最大的可能,依旧是苏清阮在东宫之中,偷听到了他与心腹的密谋。

一股怒火与猜忌交织着涌上心头,太子的手掌握成铁拳,猛地砸在身前的案几上。

“砰”的一声巨响,案上的笔墨纸砚被震得四散,几滴墨汁溅落在素笺上,晕开点点黑斑。

“来人!”

太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冰冷刺骨:

“把她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