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更新时间:2025-12-13 00:11:40

春妮自小就跟在郝富贵身边应酬,那些大人们想着她年纪小,说话就没个避讳。

等郝富贵察觉时,春妮已经知道什么是院里,什么是行首,什么是粉头儿了。

春妮不忌讳说这个,孙氏却听不得。

她下死劲拧了一把春妮的脸颊。

春妮的皮儿嫩,一拧就是一个红印子。

孙氏又心疼,爬上炕来,给春妮揉着脸。

“妮儿,粉头儿这种话,不是你一个大姑娘家能说的,你在家里说一两句尚可,出了门,可千万别对旁人说。”

春妮拱进孙氏怀里撒娇。

“娘,我是那不知道分寸的人吗?我这不就是对你说说吗?爹和大夫,都试不出来,要想知道韩大郎那东西行不行,就得找个粉头儿去试试。”

“他要是真行,咱们搭点银子,让那粉头儿陪他几日,他要是不行,这亲事就撂下,往后再不必提起。”

孙氏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春妮这个法子确实不错。

行不行,找个女子试一试,何必费那么大的工夫,又是泡温泉汤子,又是请大夫看的。

可有一样,孙氏还存着担心。

去找这些窑姐儿是最花钱的。

一旦沾染上这东西,人就什么毛病都沾染上了。

会了吃喝嫖赌,狐朋狗友便闻着味儿寻上门。

再走了歪路,就会变得好吃懒做,喜怒无常。

活儿也不做了,家也不回了,好好的人,成了个鬼。

“妮儿,真要叫他见着粉头儿的荤腥,往后他老往院里跑,找粉头儿娼子的瞎乐呵,这可咋办?”

春妮坐直了身子。

“娘,你咋这么糊涂呢?他要是尝着粉头儿的味儿,就见天儿地往那窑子里跑,那就不是个好人,就算咱们不用粉头儿勾着他,往后他也必定会自己去找粉头儿窑姐儿,这种人,我嫁给他干啥?”

男人是需要调教的。

只要这个男人人品不差,便是身上有再多的小毛病,春妮也自信能叫男人改邪归正。

她生得跟年画里的玉女似的,稍稍一撒娇,男人就得听她的话。

实在是不听话,春妮就打得他听话。

怕啥?

孙氏点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让你爹找几个街面上的帮闲,拉着韩家大郎去一次窑子,看看他到底行不行。”

……

醉风楼生意很好,亥时早就过了,还有人在楼里吃酒猜拳。

韩越收拾完今日的账本子,问过伙计,知道厨下已经封了灶,只等着这桌客人走了,便能打烊。

他在账本上记下这一桌的账,便伏在案上,誊抄官府的历年旧账。

去岁新知县到任,开了县衙库房,发现许多陈年账本要么积了灰尘,字迹模糊不清,要么便被虫蛀鼠咬,啃得七零八落。

好在官府账本都是有备账的,照着备账再誊抄一份就是。

管着这事的主簿是醉风楼的常客,与韩越熟了,看韩越写的一手好字,理账又清楚,便将县衙里的备账拿出来一些,让韩越誊抄。

抄一本,给韩越五百文,笔墨纸砚另行计较。

韩越已经抄了两三个月了。

这会儿刚写了几个字,那酒桌上的一个客人便摇摇晃晃闯进屋中,嘴里喊了一声韩大郎。

韩越认得这人是街面上的一个帮闲,专门替人看房作保、开业跑腿的,在县衙里也有些人脉,为人很是豪爽仗义,不可得罪。

他便站起来,拱手喊了一声单二哥。

“大郎,你一个人闷着做什么呢?走走走,跟哥哥一块吃酒去。”

韩越笑道:“多谢二哥好意,只是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做……”

“你能有什么事情?”单二往外喷着酒气,“方才我已经付了酒钱,你入了账,就能回去歇息了,你一个大男人,夜里不出去吃酒耍乐子,闷在屋里做什么?”

他勾着韩越的肩,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哥哥今儿个带你去开开荤,那海棠院里的吴银儿知道吧?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窑姐儿,你不想去试试?”

韩越拉下脸:“单二哥,我还有事,恕不相陪。”

“韩越,你小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请你去,不需你花费一文钱,你也不肯去?”

他盯着韩越那处,不怀好意地笑了。

“该不会是你这里真不行吧?”

韩越的眸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很快归于平静。

他把账本锁进抽屉中,爽快地跟着单二走出醉风楼:“既然哥哥相请,小弟我再推辞就不识好歹了。”

单二得意地哈哈大笑,领着韩越拐进一条小巷子里。

没走两步,忽地被韩越一拳砸在肩头,当场就怪叫一声,捂着肩膀蹲下去。

“单二,说,到底是谁叫你来的!”

韩越面色冷然,抓起单二,提起拳头。

“你若是不说实话,今日我便打碎你这一口烂牙!”

他与单二并无交情,村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传言,也不大可能传到县城里来。

单二却忽然提起这件事,还要请他去海棠院会一会窑姐儿,分明是不安好心。

单二此人最识时务,因吃到了韩越拳头的厉害,立马就说了实话。

韩越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你是说,是金塘村的郝老爷叫你来试探我的?”

单二揉着肩膀,嘿嘿笑了两声。

“韩越,你小子撞了大运,那郝老爷家里也有几十亩地,他闺女看中了你,非要嫁给你,你若是娶了这样一个美娇娘回去,别的不说,光是嫁妆,就能得几十箱子,有这些家资在手,你就再不用做劳什子的账房了。”

韩越眼前闪过那个羞答答的姑娘,他怀中还藏着那日春妮递给他的荷包,上头的香味儿若隐若现,时不时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单二哥,我求你一件事,请二哥务必帮忙。”

单二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好说好说,大郎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哥哥我一定帮你这个忙!”

……

转过天,单二就去了金塘村。

郝富贵忙把单二迎进堂屋,请了邻家的婆娘置办酒菜,在家中整治了一桌,招待单二。

孙氏和春妮这对母女俩就躲在间壁这头听着。

“郝老爷,”单二拱了拱手,“老爷大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