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束带,意味着更衣。
在场的幼童不懂,可大人们心里面门儿清。
换到男女身上,就是女子主动要宽衣解带、同床共枕的意思啊。
众人见此情形,皆不敢言。
叶允公脸色渐收,没了笑意。
束带一下子被扯开,程聿急匆匆按住。叶知礼仿佛还没玩够,抓向了程聿的手。
叶允公咳了两声,程弘立刻从身后把程聿向后拉了一把,才没让叶知礼抓到。
在场之人皆都闭上了嘴,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但总有不长眼的,说:
“哈哈哈哈,程小公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四小姐年纪小小,都未通人事,这是提前给自己抓好郎婿了?”
“嘘!”身旁之人将说话那人拽住。
此言一出,虽是调侃,但更没人敢接话了。
场面一度冷了下来。这时,立刻有人站出来解围:“稚童喜绳子、带子,寻常得很。四小姐想抓的应是绣线,只不过桌上未准备,才抓了束带。不甚稀奇!不甚稀奇!”
“对啊,对啊!不稀奇!不稀奇!”众人也都忙着迎合,这场闹剧才翻了篇。
——
然而,随着年纪渐长,荒诞之事层出不穷。
叶秉正和沈舒兰这两人才是真的信了,哪里是哪吒,叶知礼简直比哪吒还会闹腾。
一岁半学会了走路,为捉缸里的小鱼,结果栽进鱼缸里,差点淹死。
两岁,拿着大哥的大刀,抬不动偏要抬,要不是棉鞋甚厚,跺脚都是轻的。
不是没有嬷嬷、丫鬟看着,而是这丫头跑得快、人机灵、鬼点子也甚多,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夫妇俩觉得这孩子实在顽劣,打也打过,训也训过,但效果差的很。今日捅鸟窝、明日去逗狗、后日敢翻墙上树摘果子!
整个叶府一半的家仆都用来看着这位小祖宗了。
但叶允公不信邪,想着孙女定是在其他地方有过人之处。
于是乎,仅仅三岁的叶知礼,开蒙是由叶允公亲自教的,纵使天资最高的二郎叶知言也没有这个待遇。
身体每况愈下的叶允公,也因这个小孙女的顽皮,精神变好了许多。
叶允公比教皇帝时还用心,从头开始教,教提笔、教写字、教研墨、教算数。
堂堂一朝丞相,旁的同僚在他这个年纪,都是喝喝茶、饮饮酒、对对小诗,叶允公则每日让亲孙女来他书房。
“畅儿,写字重在握笔,执笔应指实、掌虚、管欲直、脚放平……”
“来,手指要握紧。”叶允公蜷住叶知礼的小手,正说得起劲。
“爷爷,我饿了。”
“好,爷爷帮你拿桂花糕哈。”
叶允公疼孙女疼在实处,他牙口不好,不爱吃些甜食、点心。偏偏孙女爱吃,他这屋也就备了许多。
一刻钟后,小祖宗把盘子里三样点心都吃完了,打了个饱嗝。
叶允公把叶知礼重新抱在椅子上,接着讲:“指实,即手指执笔时要握实,外侧四指要相互靠拢……”
“掌虚,即执笔时掌心要虚空,无名指和小指都不要贴到掌心……”
才讲了一刻钟不到,小祖宗小脸一抬:“爷爷,我困了。”
“是不是午时没睡好?”叶允公担心问道。
“不知道,爷爷,我好困啊,能不能在您房内睡一会儿。”一双桃花眼眨巴着,快要哭了,好像在说爹爹娘亲平日里不让她睡觉似的。小手拉着叶允公的衣袖,左右晃着。
年近六旬的叶允公哪受得了这撒娇的架势:
“好好好,爷爷抱畅儿去睡觉。”
五十多岁的老爷子本就精力不算充沛,这一番折腾下来,累得气喘吁吁,只好自己在桌上练起字。
等叶允公写完一张宣纸后,想进内室看看宝贝孙女醒了没。结果就见,金丝楠木的拔步床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就坐在内室外的正堂,想要从内室出去,只这一个大门。
还能怎么出去的?
叶知礼跳窗跑了!
后来,叶知礼张口闭口就是饿了、困了、累了、手疼、脚疼、肚子疼、腰酸、背酸、脖子酸……
总之,没一天是舒服的。
但每次理由还都不重样。
老爷子又爱又恨,气的够呛,教皇帝都没这么折腾过,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给畅儿找个家塾先生吧。”
叶秉正和沈舒兰夫妇俩两眼一对,知道又一人认栽了。
次日,叶秉正花大价钱找了一个落榜的穷书生,待遇丰厚、包吃包住。
然而,这小祖宗公平地折磨每一个人。
陈夫子:“跟我念,人之初,性本善。”
叶知礼:“扔蜘蛛,性奔三。”
陈夫子:……
“性相近,习相远。”
叶知礼:“性镶金?齐相远。”
小祖宗还抬眼看了看夫子,想知道自己读的到底对不对。
陈夫子:……
陈夫子被气的没辙,但回老家的盘缠还没凑够,只能忍着。
直到半月后,陈夫子直言自己能力不够,不配做贵府千金的夫子。
寻常家塾先生月俸都是十两,叶秉正加价到五十两还是没能留住。
最后,为体恤陈夫子半月受到的折磨,叶秉正给了三十两白银,又送了一块上好的玉佩。还许诺下次科考可来叶府借宿。
叶知礼坐在沈舒兰的怀里,委屈巴巴的:“娘,我的手好疼,昨日写了好多字。”
沈舒兰看着书案上小祖宗的鬼画符,叹了口气,又无可奈何的宠溺:“那娘给我们畅儿吹一吹,吹一吹手便不疼了。”
“别太宠她。”叶秉正极没好气地踏进房里。
“那陈夫子必是忍无可忍才走的。”叶秉正在叶知礼脑门轻轻地弹了一下:“明日起,为父 亲自教你读书写字。”
叶知礼藏进沈舒兰怀里,双手捂着脑门,装作很疼的样子。
沈舒兰护着:“打孩子做甚?”
“哪里打她?只是这小祖宗鬼灵精的很。”叶秉正顺势坐在沈舒兰身旁,嘴上说着一套,但又心疼的很,替叶知礼揉了揉脑门。
“过两日就是中秋了,她才三岁,读书哪里急在这一日两日的,过两天再找其他先生吧。”沈舒兰劝道。
“罢了,听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