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查,务必揪出敢袭击王妃仪仗的人!”顾夜珩沉声道,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未落,苏嬷嬷端着一盏参茶轻步而入。她刚跨进门槛,听到王爷这话,垂着的眼帘下,眼神飞快地闪了闪,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恭谨。
“殿下息怒。”苏嬷嬷将参茶稳稳放在案角,退到一旁垂手侍立,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劝慰,“这事老奴倒是略知一二,许是下边当差的人回禀得不仔细,才闹了这误会。”
顾夜珩抬眸看向她,眉峰微蹙:“哦?你知道内情?”
“老奴也是听当日随行的婆子闲聊提起的。”
苏嬷嬷福了福身,语气从容,王妃的车架哪里是被人袭击,分明是路旁树林里突然窜出一条野狗,那狗毛色杂乱,性子又烈,猛地扑到马前,才惊了拉车的骏马。
您想啊,若是真有人蓄意袭击王妃,怎会让她一点儿大碍都没有?
太医到了玉兰苑,连脉都没仔细诊,只看了看外伤,便开了些安神汤,可见实在是无甚要紧。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王妃这两日没出玉兰苑,依老奴看,不过是想借着这点小事,等您亲自过去探望罢了。毕竟,王妃向来是把您放在心上的。”
说完这话,苏嬷嬷再次福身,缓缓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顾夜珩一人。
殿内静了下来,顾夜珩端起那杯参茶,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眸色沉沉。
苏嬷嬷的话合情合理,若是真有刺客,云梦姝断不可能这般安然无恙。
他想起往日里,那个女人为了引他注意,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装病、哭闹、甚至不惜自伤,如今这所谓的“袭击”,或许真的是她故技重施?
方才心中升起的那点担忧与疑虑,渐渐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不耐与了然。
云梦姝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从往日的痴缠哭闹变成如今的冷淡疏离,原来还是为了让他放在心上,不过是换了种更迂回的手段罢了。
赤霄瞧了眼王爷,犹豫着低声问道:“殿下,属下还继续查吗?”
“不必了。”
顾夜珩放下参茶,站起身来,玄色衣袍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不过是些无用的伎俩。”
他迈步向外走去,脚步不自觉地朝着玉兰苑的方向,“本王去看看她又在耍什么花样。”
赤霄望着王爷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方才查探到的消息里,马车上确实有几道奇怪的划痕,不像是被野狗冲撞所致,可王爷既已下令停止追查,他也只能遵命。
与此同时,玉兰苑内一片静谧祥和。
我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素色锦毯。
青禾正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我沏着新采的雨前龙井,紫砂小壶倾出清亮的茶汤,落入白瓷茶盏中,泛起细密的茶沫,茶香袅袅升腾,沁人心脾。
窗外,一株石榴树长得枝繁叶茂,嫣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同燃烧的火焰,衬着翠绿的叶片,愈发显得生机盎然。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王妃,您刚才在正厅对王爷那样说话,会不会太冒险了?”
青禾放下茶壶,端着茶盏走到我面前,脸上满是担忧,“王爷向来好面子,又素来不喜您,万一他动了怒,再像从前那样为难您,甚至克扣咱们玉兰苑的份例,可怎么办才好?”
我接过茶盏,浅啜一口,茶汤清冽甘甜,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几分午后的慵懒。
“他不会的。”我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几分笃定。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位林婉柔姑娘,对我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
往日我越是纠缠,他便越是厌烦,如今我主动疏远,一心只想和离,对他而言,反倒是件省麻烦的好事,他没必要再特意为难我。
青禾还是有些不解,眉头紧紧皱着:“可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您以前为了让王爷多看您一眼,哪怕是被他冷言相对,也甘之如饴……”
“以前的云梦姝,已经死了。”我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死在一次次的失望与卑微里。现在活着的,是只想和他顺顺利利和离,带着你找个清静地方,好好过日子的我。”
青禾看着我眼中的决绝,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再劝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王妃说的是,奴婢都听您的。”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抬眼望去,只见负责洒扫的丫鬟春桃低着头,手里握着扫帚,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响。
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往屋里瞟,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是在暗中观察。
我心中了然,顾夜珩果然还是派人盯着我了。
也好,就让他慢慢疑心,慢慢习惯我的“转变”,等他彻底相信我是真的死了心,不再对我抱有任何戒备与厌烦,一个月后的和离,才能少些阻碍与波折。
“青禾,”我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院角那些精心打理的名贵花草上,语气淡然,“去把我院子里这些花草,都移栽到库房后面的空地里去。”
青禾闻言一愣,脸上满是诧异:“小姐,那些都是您以前最喜欢的啊!尤其是那盆墨兰……”
“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也喜欢。”
我望着窗外,语气里没有丝毫留恋,“这些花草虽好看,却中看不中用,留着它们占地方,倒不如种些青菜萝卜,来的实在。”
青禾虽满心疑惑,却也知道我向来言出必行,便不再多问,躬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看着青禾忙碌的背影,我再次望向窗外。
顾夜珩,你尽管派人查,尽管暗中窥探,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云梦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你痴狂的女子。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同于春桃的小心翼翼,这脚步声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一步步逼近。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带着几分迟疑。
“进来。”我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
门被推开,顾夜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玄色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复杂难辨的神色。
“王爷……?”我故作惊讶地抬了抬眼,心中却早已了然。
顾夜珩走进屋内,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你还好吗?”
我挑眉看向窗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今日这太阳,是从西面升起来了?王爷竟会关心我的死活?”
顾夜珩的脸色微微一沉,语气有些不自然:“那日……车祸,你当真没事?”
“呵,”我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怎么,不说我是故意骗你了?”
“行了,见好就收。”顾夜珩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谢谢王爷关心。”我加重了“关心”二字,语气疏离。
“车祸的事你不用担心,反正我也没出什么大问题,不过是磕破点皮罢了。”
我顿了顿,见他仍站在原地不动,便直接下了逐客令,“王爷若是没什么事,便请回吧。一月之期一到,我自会去找王爷。”
“云梦姝,你没完了是吧?”
顾夜珩按捺住心中的怒意,“当初是你不择手段非要嫁给我,如今又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离,你把这靖王府当成什么了?把本王当成什么了?”
用我再提醒提醒你,当初你是如何才嫁入王府的吗?
“我那时候脑子抽了,才做出那样的蠢事。”
我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愧疚,“王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况且你又不吃亏,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你放心。”
“什么叫我不吃亏?”顾夜珩怒视着我,眼神冰冷,“娶了你这个刁蛮任性、仗势欺人、胡搅蛮缠的女人,让本王沦为京中笑柄,这也叫不吃亏?”
“对,都是我的错。”我懒得与他争辩,干脆直接承认,“所以我们马上就要和离了,你往后都不用再见到我。”
“你最好言而有信,否则后果自负!”顾夜珩咬牙切齿地说,眼神里满是警告。
“放心吧,骗人是猪。”我淡淡回应,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赤霄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王爷!”
顾夜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冷哼一声:“你最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
走到院门外,他才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什么事?”
赤霄连忙躬身禀报:“殿下,宫里派人送来急信,说京城附近的锦山县出现了一队身份不明的可疑之人,行踪诡秘,陛下让您亲自过去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