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伦这话颇为不客气,直接拂了新婚妻子的面子。
徐氏适时开口,冷冷看向薛瑶,“伦哥儿说得有理,婉婉的亲事自有我作主,不劳你费心,你既嫁给了伦哥儿,平日里伺候好伦哥儿便是,早日有孕,生下伦哥儿的子嗣,才是正理。其余事情不必操心。”
徐氏对薛瑶的态度十分复杂。
一方面,知道她出自永川侯府,想着也许能在仕途上帮助儿子,明面上并不想做恶婆婆为难薛瑶。
另一方面,她心爱的外甥女沈婉没能嫁给儿子,她心中觉得对不住沈婉,今日薛瑶又如此讥讽沈婉,是她让沈婉住在顺国公府,薛瑶这般说难道不是打她的脸吗?
是以当下,徐氏就斥了薛瑶。
这时,裴斫年才姗姗来迟。
自然不是为了新人敬茶而来,这般小事还不值得他出面。
今日过来,是为了给老夫人请安。
甫一进门,见气氛冷凝,还以为是谁给了母亲气受,当即冷脸,“怎么了这是?可是有人惹了母亲不快?”
老夫人也不曾想,娶进门的永川侯嫡次女竟是这样的品性。
这桩亲事,她一直没去管,全权交给了王氏操持,却没想到王氏选了这样一个媳妇。
老夫人平日里对沈婉有几分怜惜,亦心疼于沈婉坚韧的性子,惹人爱怜。
如今见薛瑶为难沈婉,当然不快。
这孙媳妇说话做事太绝。
裴斫年的问话,众人都不敢接。
还是一直与沈婉交好的裴言栀将事情和盘托出,言语之间颇为不满薛瑶。
裴斫年一听又是因为薛瑶,亦面色难看,“伦哥儿,日后管好你媳妇。平日里若无事,不必来母亲这里惹她不快。”
裴斫年保持着风度,并不曾训责薛瑶,但对裴言伦的斥责,和直接训斥薛瑶并没有什么区别。
还不让薛瑶来给老夫人请安,可见顺国公府这位身居高位的六爷,对二郎的新妇有多么不满。
顺国公府众人心道。
刚刚进门,就在这里摆嫂嫂的谱,谁给她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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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
沈婉亲自在厨房里煮了参汤,带着知春去了韫竹院。
赵东正立于廊下,瞧见沈婉过来,有些诧异,“沈姑娘,过来找大人吗?”
沈婉点点头,“大人这会儿忙不忙?前段日子大人帮了我许多,我特意过来感谢大人,给大人熬了参汤。”
赵东想到那日沈婉在韫竹院,大人为她请大夫,还有她走后,大人脖间的指甲划痕,越想越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
还有近日大人对沈姑娘的屡屡维护,莫非,大人对沈姑娘有意?
思及此,赵东殷勤地笑道,“沈姑娘稍等,我去回禀大人。”
过了片刻,赵东从屋内走出来,“大人让姑娘进去。”
沈婉微颔首,“多谢。”
裴斫年的书房布置得很是清简。紫檀高腿原木案桌上,摆着一沓折子,一方青石砚台,笔架上挂着几只毛笔,甚至可以闻到淡淡的松烟墨香。
令人诧异的是,裴斫年身后是一整面墙的书。
沈婉压下眼底的惊讶,抬步走近,福身行礼,“大人。”
裴斫年搁下毛笔,微微抬头,“怎么过来了?”
男人一身淡蓝锦袍常服,他似乎很少穿蓝色,今日这般颜色让他少了几分稳重,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其实裴斫年的年岁并不大,还未过而立,只是他时常一身玄灰色锦袍,嵌以金色织锦暗纹,将他衬得积威甚重。
沈婉回过神,温声道,“沈婉多谢大人数次相帮,想到大人公务繁忙,难免身体疲累,特意熬了参汤,请大人尝尝。”
说着,沈婉便示意身后的知春将参汤端至案前。
裴斫年狭长的眼眸透出几分笑意,“多谢姑娘。”
似是没话找话,裴斫年问道,“沈姑娘最近过得如何?”
“托大人的福,一切安好。”
裴斫年点点头,“那就好。”
沈婉对裴斫年的书很感兴趣,斟酌许久,开口道,“大人,不知我能不能借您的书看看?”
“你很爱看书?”
“对,我略读过一些,只是无人引导,终究是闭门造车。如今看到大人这里这么多书,想来大人收藏的书,定都是好书,所以想向大人借几本。”
裴斫年被逗笑了,这女郎,连恭维自己都说得一本正经。
裴斫年点头,转身从书架上拿出《资治通鉴》,放至沈婉面前,“不知你喜不喜欢读史书?这本《资治通鉴》读完之后,你会对历史有更深的理解。”
沈婉看向《资治通鉴》的眼睛放光,语气颇为兴奋,“多谢大人。”
又迟疑道,“我原以为,大人会让我看《女则》《女戒》。”
裴斫年执起毛笔,用顶端点了点沈婉的额头,温声道,“本官在你眼中,就是这么迂腐的人?在我看来,读史能明智,女郎多读些史书,好事一桩。至于《女则》之类,实在是糟粕而已。”
沈婉一怔。
男人的话犹在耳边。
他真是个再好不过的男子。
常年的修身养性和克己自律,让他不自觉流露出矜贵不凡的气度。
学富五车,谈吐不凡,成熟稳重,睿智豁达。
“大人想找个什么样的妻子?”
话方脱口,沈婉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实在不该她问。
只是男人并没有介意,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走出韫竹院,沈婉还觉得浑身燥热,自己怎么那么蠢?问出那种话来?
那话也是自己能问的吗?
六叔娶什么样的妻子,也和她无关,总不会是她!
隆冬时节,天气愈冷。
掌柜却来信禀告,商铺中的货物竟被人掺杂了赝品,幸好及时发现,还没有被卖出去,否则信誉就毁了。
这事让沈婉惊诧,应不是偶然,定是有人背后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