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更新时间:2025-12-13 23:10:26

沈明玥踩着阶凳登上马车,吩咐众人出发。

谢府的小厮不敢耽误,踏上车辕,开车往沈家而去。

林妈妈和沈明玥同乘一辆马车,攥着小姑娘的手,似在无声地安抚什么。

沈明玥有点笑不出来,只低头看着小几上的茶杯,没有说话。

卫国公府地处京城距离皇城最近的崇宁坊,此处皆是帝王的心腹重臣宅邸,可谓寸土寸金;

沈家小门小户,住不起这个地段的宅子。

长安居,大不易。即便贵为朝廷命官,也多得是买不起宅子、只能赁屋而住的;

沈家比不上谢家富贵,但比赁屋住的官员又要强一些。

沈明玥祖父沈云鹤身有秀才功名,能定期得朝廷补贴,又可以适当的免除赋税徭役;

耕田劳作、又在私塾教书。

省吃俭用了大半辈子,沈云鹤积攒了一笔不菲的银子。

后沈明玥父亲沈修考中进士,儿子的才华参加殿试也问题不大,沈云鹤便有了在长安买宅定居的心。

可长安乃天子脚下,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沈云鹤的那些积蓄即便全拿出来,也只够买一个距离皇城极远的一进小院子。

别说三代同堂居住,就是只住夫妻俩,都勉勉强强。

沈明玥的母亲罗氏出身商户,愿意拿出嫁妆里的银子资助夫家买房,但沈云鹤颇有读书人的清高傲气,断然不愿意用儿媳妇儿的嫁妆。

罗氏却觉得无伤大雅,见公爹固执,她索性拉着丈夫先斩后奏。

几乎花了手上所有的积蓄,在和平坊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罗氏和沈修用自己手上的钱付了定金,沈云鹤手上的钱付了余款,自此,一家人在长安城也安了家。

马车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穿梭了半个时辰,成英巷口等待已久的沈家人远远地看到了国公府的马车。

罗氏迫不及待地抬脚就要迎上前,被丈夫一把拽住。

沈修:“女婿身份不一般,咱们不能错了礼节让女儿被人笑话。”

罗氏觉得有道理,生生忍住。

随着马车及其身后乌压压的奴仆徐徐靠近,沈修和罗氏夫妻俩都看出了不对。

国公爷呢?

难不成陪着女儿一起坐在了马车里,夫妻俩感情有那么好?

马车在沈家的宅前稳稳当当停下,赶车的小厮先跳下车,摆好阶凳,打开车门,林妈妈先从里面下来,而后才见一身海棠红对襟褙子的沈明玥弯腰袅袅而出。

沈修和罗氏心一沉。

“爹,娘。”

日思夜想的女儿近在眼前,罗氏也不管什么女婿不女婿的,一把抱住她的心肝肉。

沈明玥自我安慰了一路上,自认为已经无坚不摧的心被母亲这么一搂一抱,鼻间忽然隐隐泛酸。

“娘~”

委屈又哽咽的一声娘,罗氏恨不得提着刀砍了那个不长眼不知道疼惜她女儿的国公女婿!

又不是她们家上赶着要嫁,说得好像谁稀罕似的。

沈修到底是官场中人,对国公女婿没有陪同女儿一道回门这事,心里不舒服肯定是有的,但更多是对现实的无奈。

两家门第差距确实是有点大,国公爷有充足的看不上他们家、不陪女儿回门的理由。

官场踽踽独行至今,世事炎凉和利益至上这两点,沈修比谁都看得清。

可即便再清醒洞明,到了自己女儿身上,难免还是有点心疼。

难得回一趟娘家,沈明玥也不想家里人为自己担心,从娘亲怀中出来就露出笑脸,“祖父呢?”

“在屋里等你呢。”罗氏努努嘴。

“那咱们也进去说话。”

林妈妈早带着谢府的小厮将马车上的礼品搬下来往沈家宅子里送。

沈家堂屋,新寡回家的沈家小姑沈曼正给老爷子倒茶,茶壶刚提起来,就听到说笑声和脚步声夹杂着越来越近。

沈曼笑道:“爹爹,是玥玥回来了。”

沈云鹤点头。

话音未落,一群人簇拥着沈明玥进了堂屋,“祖父。”

沈云鹤年老,却不糊涂,四下扫了眼,什么都明白了。

沈明玥知道谢翎不和自己一道回来这事必定让家里的长辈心里都有疙瘩,但她也没办法,至于谢翎所说的随后就到,她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到、什么时候到。

既如此,她也不好贸然开口,若他直到今日结束都不来,她就更没脸。

林妈妈也有意打圆场缓和气氛,带着青禾绿烟将谢府预备的回礼分给众人。

沈家二婶带着丈夫和女儿从后院姗姗来迟,“哎呦,好大的手笔,这种品色的人参拿到参行可是要上千两银子的。”

沈明玥给母亲使了个眼神,越是好东西,越是要物尽其用,可别便宜了无利不起早的人。

母女连心,罗氏当然明白女儿的用意,点头示意她放心。

堂妹沈明瑶张望屋内,不曾看到想看之人,心间顿时明朗。

“姐姐,今日三朝回门,怎么不见姐夫陪你一起回来?”

二婶母崔氏也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幸灾乐祸。

谁叫大房这丫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好命,居然被国公府的老太太看上替卫国公娶回了家。

京城上下谁人不知,卫国公爷如今不过弱冠之年。

弱冠之年的国公爷呀,又在朝中现领要职,这样的青年才俊,高门显贵家的贵女抢破头都未必能如愿,也不知道大房这死丫头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沈明玥知道这母女俩怀得什么心,神色不变。

“国公爷政务繁忙,不得闲。”

崔氏和沈明瑶听到想听的,心里那股酸意将将舒服了一点。

沈明瑶一副怜悯同情的语气,“我前几日还羡慕姐姐高嫁如意郎君,现在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高嫁也有高嫁的不好,我最是盼夫妻和睦得丈夫体贴疼爱的,姐姐这样的日子我可过不了。”

这话里的深意,无外乎是在暗讽沈明玥不得丈夫疼爱。

罗氏的目光冷了冷,“高嫁受委屈是不假,可平嫁和低嫁却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

“瑶丫头怎么忘了你舅家的表姐,嫁给一家徒四壁的读书郎,可婆家人非但对她没有半点感激怜悯,反而是成日当丫鬟使唤,见天还觉得自己儿子有出息,家里没费一笔聘银就娶来了媳妇。”

沈家小姑沈曼闻言也下意识附和道:“大嫂说得是,女子的困顿苦处哪里是婆家的门第就能全然决定的。”

“我们玥玥花容月貌,性情脾气也好。假以时日,不愁国公爷对你不动心,便是眼下,冲你这般绫罗裹身金玉加持的盛妆,咱也没吃亏。”

娘家侄女的糗事让崔氏面上无光,大嫂和小姑子个个咬文嚼字的,她一张嘴也说不过。

加上沈明玥带来的回礼中也有她的一份,拿人的手软,沈明瑶母女俩灰溜溜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