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华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连忙稳住情绪,轻声安抚嫂子:“嫂嫂,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嫂嫂语气又急又快,显然是慌了神:“之前隔壁市县那几个经常来拿货的老板,这个礼拜一个都没露面,我挨个打电话去问,不是推说过两天再来,就是说最近手头紧,货卖得慢。”
她越说越慌:“可我们库房里还堆着那么多货啊,单靠我们店里这点零售,怕是等到过季,这批货也根本出不完。要是全砸在手里,会不会连本钱都赔进去呀?”
批发生意突然陷入停滞,大批库存没法像零售那样慢慢卖,直接卡死了资金周转的脖子,让人喘不过气。
李秋华沉吟片刻,又问:“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我倒是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都不拿货了。”
李秋华冷静地说:“嫂嫂,你尽量托人,拐着弯儿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我发回去的这批货,都是实打实的畅销款式,他们没理由有钱不赚。”
突然,她想到了关键:“除非他们找到了更好卖,价格还更低的货。商人逐利,只有利润更大才会让他们突然这样。”
嫂嫂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连忙答应:“行,我这就托人仔细打听打听。”
没多久,嫂嫂就打听到消息。
情况果然不出李秋华所料,原来邻县一直有一个服装批发点,被他们抢了生意后。就改变策略,一直盯着她们卖得好的款式照搬照抄,背后倚靠一家制衣厂,仿款生产,价格压得极低,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抢客源,把李秋华她们的老主顾全都拉过去。
嫂嫂急得火烧眉毛:“秋华呀,他们这是要砸我们的饭碗!”
用仿款压价这种恶意竞争,是常见的商业手段,不要脸但也极其致命。
对方根本不需要动脑筋设计,费力气去原厂进货,谁家货好卖就照抄谁,反正背后有工厂支撑,再靠低价抢客。短时间内,确实可能让李秋华这样做中转批发生意的人血本无归。
李秋华虽然有来自后世的眼光,能提前挑中爆款,可如果对方一直跟风仿款,持续压价。那她以后就只有第一批货能顺利出手,后续的货流转就成了大问题。
零售或许还能勉强维持,但批发这条路,明显是被对手精准地掐断了。
嫂嫂实在急得不行:“堆在仓库里的货,至少得十来个像我这样的大服装店才吃得下。秋华,要不……我们也跟着降价?至少得先把这批货出了,亏得少些总比耗下去强。”
“不行,嫂嫂。他们压价是他们的事,我们绝对不能跟。”李秋华果断阻止,“我们一旦跟着压,最后肯定不赚钱,他们有厂子造假,我们价格战打不过他们。批发的路子也就彻底被堵死了,反倒正合了他们的意。”
李秋华也觉得不对劲:“我就不信,我拿的尾货价格已经够低了,除非他们的质量不如我们,否则怎么可能把价钱压得比我们还低那么多?”
可嫂嫂还是发愁得胡言乱语。
李秋华继续安慰道:“嫂嫂你别慌,现有的货你照常卖。我会再找一些样式特别,别人一时半会儿仿不像的款发过去。”
“可仓库里还堆着那么多库存呢,那可都是钱呀!”嫂嫂最愁的不是未来能不能赚,而是眼前会不会亏。
“我来想办法。”李秋华仿佛成竹在胸,“我一定尽快把这批库存变现,有钱周转,后面才玩得转。”
虽然她说得斩钉截铁,但挂掉电话后,李秋华自己其实也还没想到特别好的办法。
批发生意被人精准截胡,对方来势汹汹,明显是盯上她了。从嫂嫂打听的消息来看,对方本来就是吃批发这碗饭的,她半路杀出抢了人家生意,别人反手用降价打击也可以理解。
但现在光靠嫂嫂在县里零售,利润薄、周转慢、时兴的款式不能及时脱手就变成老款,他们根本扛不住这种冲击。
她被这个问题纠缠了整整一夜,翻来覆去没合眼,天亮了还躺在床上发怔。
很确定路已经被堵死了,硬闯肯定行不通,她必须另闯出一条新路来,当务之急是先得把手上的囤货出清,再做打算。
这天,她特意请了一天假,一个人把深圳几个大型工业区全跑了个遍。
她专门挑工人聚集的厂区门口和热闹夜市看,边看边想,心里渐渐有了盘算。
回来之后,她立刻给嫂嫂打了长途电话。
等嫂嫂接起,她说:“嫂嫂,库房里的货,我们不能干等着批发了。人家是地头蛇,专门做这个的,我们耗不起。你听我的,咱们自己消化。”
“自己消化?这么多货,我们怎么能自己消化得完啊?我们就一个小服装店,店也是要交租的呀!”电话那头,嫂嫂既疑惑又焦虑。
李秋华说:“我们搞厂门口直通车。”
嫂嫂没听懂:“什么是厂门口直通车?”
李秋华详细解释:“你和我妈都别死守铺子了,去找几辆三轮车,把我爸也喊上,直接拉到县里那几个大厂门口卖,专赶工人下班、放饭的那些时间点。”
“啊?摆流动摊呀……这能行吗?”嫂嫂没听说过这种模式。
“肯定行。”李秋华非常笃定,“我们手上的货是大厂出品,质量好,款式新潮,还贴了牌。原来批给那些店主卖,他们加价多。现在咱们自己卖,价格定得比零售便宜,但比批发价稍高一点,薄利多销。工人们图的就是实惠和方便,下班路上看见这么好的衣服,肯定会心动。就辛苦你和我爸妈分头跑,每天多跑几个厂区,我们县里买不空还有别的县,我就不信卖不动。”
接着,她又给原来厂里的主任打了个电话。在此之前,嫂嫂已经帮她塞过红包了。
她说:“冯主任,这次真得请您帮个忙了。”
拿了红包的冯主任在电话里笑盈盈应道:“哎呀秋华,咱们都是老同事了,虽然你现在离了厂,但到底还是一家人。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就说,用不着这么客气。”
李秋华也就笑着直说了:“冯姐,我知道你是个实在人,这么多年在厂里也照顾我很多。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瞒您。我这不是从厂里下岗之后,给自己找了条活路嘛。可现在压了一批货,批发的路子断了,那么多衣服没地方销。我就想着,咱们厂里那么多姐妹,能不能帮我内部消化点儿?
我按成本价再打九折给厂里的姐妹们,就当员工福利。我向你保证,我的货质量好款式佳,而且我们是有品牌的,放在全国任何地方都绝对不止这个价。我知道你人好、人缘广,能不能帮我给厂里说说?”
正好再过不久就是元旦,厂里本来就要给员工准备福利的,他们是棉纺厂,虽然自己也接触服装厂,但之前谈下来的几家合作厂商,价格确实都没有李秋华给的划算。
冯姐一口答应,和气生财。
没多久就回了电话:“秋华,你嫂嫂带我去看了那批货,质量确实不错。这牌子我也去打听过,是上过报纸的,价钱还这么便宜,厂里大伙儿肯定乐意要。这事儿你就包在我身上,我来解决。”
安排好这些,李秋华又深吸一口气,给那几个还在犹豫观望的老批发客户挨个打了电话。
不管他们以后还合不合作,该结的善缘还是要结。
她说:“老板,我也知道你有难处,咱们出来做生意的,谁不是为了挣点钱。这样,你要是能现款提货,不管多少,这批库存我一律按原先的价再给你打八折。你拿去哪怕再加一点卖,利润也比仿款高。而且你要知道,我们做服装做的是长线生意,更是口碑。他那边的仿货我虽然没亲眼看过,但我想,老家的机器肯定是比不上沿海城市那么好。
你是行家,我的货你看过,他的货你想必也见过,谁好谁差,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也不瞒你,这些货,是因为我在这边有些关系,遇到了贵人,才能拿到这些高端尾货,咱们那小地方根本见都见不着。
这要是放到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那可都是要进商场卖的。我也跟你交个底,像这样的货我也不是次次都能拿到,你要是错过了这回,下回再找我拿,我也是有心无力了。咱们也合作了这么久,说起来也算是朋友,我才跟你掏心窝子说这些实在话。
当然,你放心,我只是把情况说明白,没有逼着你的意思,就算你这次不拿,也没关系,咱们还是朋友。”
该做的努力都做了,现在就等着看看有没有效果了。
实话讲,李秋华心里也是忐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