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今日所见细细道来。
从破败的院落说到那棵枯树,从沈清辞病弱的模样说到她那句“病树前头万木春”。
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皇后听着听着,眼底渐渐浮起笑意。
她这个儿子,分明是动了心还不自知。
“所以你是觉得,这位沈小姐和传闻中大不相同?”
皇后故意问道。
“何止不同!”萧景珩语气急切,“那些传言简直荒谬!”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今晚的失态有多反常。
皇后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皇儿这是长大了。”
“既然你这么欣赏这位姑娘,这有何难,禀明你父皇,择个吉日,迎入东宫便是。”
“我与你父皇还巴不得看到你有如此心思呢。”
“不可!”
萧景珩连忙拒绝。
“我与沈小姐不过一面之缘,如此轻率求娶,只怕会让她觉得儿臣是个登徒子。况且……”
萧景珩语气渐缓,“儿臣不愿让她以为,这桩婚事只是出于政治考量。”
皇后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少年情愫,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宽慰。
“好好好,既然你这样维护她,那便依你。”
“最多是想个由头,多接触些时日。总得让人家姑娘也知晓你的心意才是。”
她又宽慰了儿子几句,出了些不着痕迹制造机会的主意,萧景珩紧绷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
又闲话片刻,萧景珩方才告退。
出了宫门,萧景珩让凌峰回府,他则一人潜入黑夜中。
沈清辞一身利落的夜行衣,身形如猫,悄无声息地翻入沈微微的荣锦苑中。
她手中提着一个圆圆的包袱。
她屏息凝神,如一片羽毛般轻巧地翻上房顶,伏低身体。
揭开瓦片,下方宽敞的外厅里,水汽氤氲。
沈微微正泡在洒满花瓣的浴桶中,柳氏在一旁亲手为她撩水擦拭。
沈微微眼中闪着痴迷的光。
“娘,您看见了吗?太子殿下今日穿的仅是件常服,便那样清贵逼人,气度非凡。”
“还有他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是能把人吸进去。我从未见过这般俊朗的男子!”
她说着,脸上泛起红晕,声音都带着几分娇羞。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每个字都敲在我心上!”
沈微微激动的拉着柳氏的手,“娘,我当真是喜欢他,不在乎他是不是太子的身份。”
柳姨娘宠溺地拍拍女儿的手:“太子殿下确实龙章凤姿,气度不凡。这样的天之骄子,合该配我的微微才是。”
“我一定要得到他!”
沈微微握紧拳头,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娘,您再多教我几招。我要让太子殿下为我倾心,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柳姨娘得意一笑:“放心,娘当年能让你爹对我死心塌地,自然有办法让太子对你另眼相看。明日娘就教你……”
沈微微又想到了白天沈清辞那副病恹恹的模样,眼神里尽是烦躁。
“娘,你说最近我们的计划总是被打乱,是不是和沈清辞还活着有关?”
柳氏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
“女儿,你还记得三天前清风观大师派人来,提到我们运势受阻的事?”
“记得啊,当时您给了那道人一百两银子,请他立刻开坛做法,查明是不是沈清辞在阻碍我们!结果如何?”
柳氏露出一种庆幸的神情。
“昨日大师遣人过来,阻碍我们运势的根源煞气很重,简单的仪式根本打不破。”
“然后呢?”
“我又赶快给封了一百两银子,下午清风观就来消息了。”
柳氏脸上得意的模样要溢出来了。
“大师说他用了最重的法事把阻碍我们的阴煞彻底拔除了!从今天起你就要时来运转了!”
沈微微疑惑着看着母亲。
“真的假的?这几年给清风观的银钱都快能买下一座城了!时灵时不灵的,我都不敢相信他了。”
柳氏“呸呸呸”的吐了几口,敲了敲沈微微的头。
“口无遮拦!怎么不灵?”
“昨日传来的消息,今天沈清辞就病倒了,你又见到了太子。”
“这不是拔除了阻碍,时来运转了吗?!”
“嗯……”
沈微微还是略带疑虑。
“那大师有没有说凤命格的事?”
“说了,她身上的气运和凤命格已经转到你身上了。”
说完,柳氏挑着眉梢,一副知晓万物的模样。
“你以为娘傻吗?花了这么多钱,一定要让他们办事的。”
沈微微看着娘如此笃定,也变得深信不疑。
“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看见沈清辞就能想起上一世她是多么风光!”
柳氏撒了几个花瓣在沐浴桶里,十分轻松。
“放心,待她去清风观,到时安排一场意外,管她有没有凤命格,碍我女儿的眼,就去死!”
沈微微眼中同样闪过狠毒。
“最好让她死得痛苦些!谁让她今日在太子面前装模作样!”
“我就不信,我重活一世,做了这么多努力,还得不到她上一世的东西。”
房顶上的沈清辞听到这番对话,眼神骤冷。
想让我死?先吃一顿我给你们准备的大餐吧。
她不再犹豫,揭开瓦片,将手中那个包裹精准地往里一丢!
“噗”一声闷响,包裹落入内室的地毯上,厚布散开。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更高、更隐蔽的屋脊阴影里,一道黑色身影骤然绷紧。
萧景珩亲眼看着她利落的身手,和白日里那虚弱无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柳氏凄厉的尖叫:
“啊——蜂!马蜂!女儿快跑!!”
紧接着是沈微微惊恐的哭喊、桌椅翻倒的巨响,以及马蜂群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
整个荣锦苑瞬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而沈清辞早已在出手的瞬间,如同暗夜精灵般几个起落消失在房顶,径直朝着清芷园而去。
萧景珩毫不犹豫地悄然跟上。
他看着她安全回到清芷园,敏捷地翻窗而入,动作流畅。
房间里,秋棠压低声音问道:
“小姐,您没事吧?刚才太险了!”
沈清辞声音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给我们下毒,让我们像废人一样瘫在床上一天。”
“这个仇,我得连本带利的还给她。”
“小姐……”秋棠点头称赞,“您真挺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