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两!这点银子塞牙缝都不够!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沈擎看着那一沓银票,只觉得气血翻涌,几乎要吐出血来。
堂内一片安静,隐隐地听到沈擎拳头攥碎的声音。
沉默片刻,下定决心,沈擎转身面向林阁老,扑通跪下了。
“岳父大人,小婿实在没办法,这三千两银子关乎侯府命脉,你也不想你大孙子在外为国征战,凯旋归来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
见到沈擎突然下跪,沈清辞吓得连忙躲开几步。
你跪天跪地,跪君王父母,别来跪我。
我怕折寿。
“沈擎,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如今……唉……”
林阁老看着不成器的女婿,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
他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很快,林阁老手中拿来一个精致木盒,递给沈擎。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
“这是当年你求娶望舒时的聘礼。我林家从未动用分毫,今日,便原样退还给你!”
他将“退还”二字咬得极重。
“从此,林家与你安北侯府,钱财上两不相欠!你,好自为之!”
林阁老将木盒往前一推,姿态决绝。
沈擎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退还聘礼!
这岂止是一千两聘礼,这是对沈擎的彻底否定!
做了林家二十八年女婿,从五品监造使一路靠着林家提拔走到今天。
受尽了白眼,受尽了冷嘲热讽。
他也恨极了林家,但他现在能怎么办?
他需要银子,哪怕是带着屈辱的银子!
他颤抖着手,接过了那沉甸甸的木盒,感觉有千斤重。
他甚至不敢去看岳父和女儿的眼神,抱着盒子,踉踉跄跄地起身,连礼节都忘了,仓皇地逃离了林府。
沈清辞拜别了二老,平静地回了房间。
经过一天的疲惫,她累了,沉沉睡去。
小憩醒来后已快酉时。
外祖母知道沈清辞一天疲累,晚饭时没叫她。
特地给准备了小厨房,让她醒来后第一时间吃到热乎的饭菜。
用过晚饭后,她唤来秋棠,拿出那个用锦缎仔细包裹的长形木匣。
这是上一世时,大哥从北疆给她送回来的一块奇楠沉香木。
大哥知道她那段时间在家的日子不好过,这块奇楠沉香木品相极佳,可以安抚沈清辞的心绪。
沈清辞觉得自己用浪费了,就改成了枕头,准备送给外祖父。
可她那时鲜少出门就耽搁了。
沈清辞和秋棠二人带着礼物向外祖父书房走去。
夜晚的林府静谧安宁,与侯府的压抑截然不同。
刚接近墨韵斋,便被一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带刀侍卫拦下了。
“殿下在此,闲人勿近。”
声音低沉,不容置疑,正是萧景珩的贴身侍卫凌峰。
沈清辞脚步一顿,太子殿下?
她微微颔首,声音平和:
“既然外祖父有贵客在,小女便不打扰了。”
沈清辞的声音不大,却精准的传到书房里萧景珩的耳朵里。
萧景珩正在闲坐看书,这两日,他心神不宁,脑海中总是浮现沈清辞的身影。
却又因那晚窥探的行为而自惭形秽。
无处排解,这才在批完奏折后,来找老师倾诉。
虽未明言具体,只说是心中烦闷。
林阁老也不多问,二人不语,一味的看书。
可他表面上是在看书,实际上脑子里全是沈清辞的影子。
她的声音回念了千百回,蓦然听到,萧景珩差点没拿稳手中的书。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突然抬头看向林阁老。
林阁老含笑,“殿下莫怪,是孙女沈清辞。”
说着,林阁老打开了门。
萧景珩紧随其后。
一日不见,恍若隔世。
沈清辞在提灯光影的照射下清丽明亮。
是她!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猝不及防地再次遇见。
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萧景珩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低声先开了口:
“沈姑娘。”
他耳根微热,强自镇定下来,声音也比平日低沉了几分。
沈清辞恭敬福身,“臣女沈清辞参见太子殿下。”
林阁老自然没发现异样,含笑问到:
“辞儿,找外祖父有事吗?”
沈清辞将手中的木匣双手奉上。
“外祖父,前段时间大哥送回来的一块奇楠沉香木,品相极佳,香气清幽。”
“我把它制成了香枕,里面还掺了些安神的药材,希望您能用得舒心。”
林阁老闻言,眼中闪过惊喜和感动,连忙接过,打开匣子。
顿时一股清雅沉静的异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好,好!辞儿有心了!”
林阁老爱不释手,满脸欣慰。
萧景珩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那香枕吸引。
“这香气,甚是好闻。”
林阁老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沉香枕,满脸骄傲。
“这孩子从小就心思细腻,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点子。”
沈清辞浅浅一笑,目光扫过一旁的太子,轻声说:
“外祖父您有贵客,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就要告辞。
“沈姑娘留步。”
萧景珩连忙开口,语气温和。
“算不上什么贵客,不过是来向老师请教的学生。若是姑娘不嫌弃,不妨进屋说说话?”
林阁老也笑着询问:“辞儿意下如何?”
沈清辞推脱不得,进了书房。
三人围坐品茶,棋盘上黑白子交错。
林阁老虽已年过花甲,却丝毫没有老古板的做派,最爱和年轻人谈天说地。
看着太子与孙女对坐饮茶的模样,他眼里满是欣慰的笑意。
只觉得这两个年轻人坐在一起格外登对。
萧景珩也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在林阁老面前格外放松。
下棋时还耍赖,捏着棋子不肯落下。
“老师这步不算,让学生重来一次。”
沈清辞安静地在一旁观棋,唇边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萧景珩身上。
他刚为一步棋困住,又因下一步棋眼含笑意。
不得不承认,萧景珩确是一个气蕴山河的人物,有他在的地方,会让人再难旁顾。
看着眼前这个清贵温润的太子,沈清辞一个念头突然清晰了。
借他的势,成我的事,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