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的轰鸣声彻底消失在巷口。
那两扇有些掉漆的木门被从外面锁上,“咔哒”一声,像是把白洛洛的世界也给锁死在了这四四方方的平房里。
她真的被软禁了。
这半个月,对于白洛洛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漫长且荒诞的噩梦。
雷厉那个混蛋,说是要把她关起来反省,还真就说到做到。
整整半个月,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次都没出现过。
听送饭的小战士说,首长带队去深山里搞什么封闭式魔鬼训练了,归期未定。
白洛洛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哪是训练啊,这分明就是躲着她!
吃了就跑,提起裤子就不认账,这算什么男人?
不过,不回来也好。
要是真让那个冷面阎王天天杵在跟前,用那种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盯着她,她觉得自己真的会短寿十年。
只是这日子,太难熬了。
虽然雷厉没让断了她的饭,每天都有警卫员按时按点地把饭菜放到门口的小窗台上。
但这饭菜的质量……
白洛洛看着面前那个充满年代感的铝饭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又是大白菜。
水煮白菜,连点油花都看不见,上面还飘着两根没洗干净的菜虫尸体。
要是放在半个月前,她肯定早就把饭盒扣地上了。
可现在,她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
这几天,她的身体变得极其古怪。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淋了雨,还是被雷厉那个混蛋折腾得太狠伤了元气。
她总是觉得累。
那种累不是干了体力活后的酸痛,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哪怕一天睡十二个小时,醒来还是觉得眼皮子打架,浑身软绵绵的像是被抽走了筋骨。
“哈——欠——”
白洛洛坐在床沿上,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了两滴生理性的泪水。
这才刚吃完早饭没多久啊,怎么又困了?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原本柔顺的大波浪卷发,因为这半个月没人打理,也没那个心情用精油护养,此时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像个刚炸过的鸡窝。
屋里也没怎么收拾。
那个昂贵的德国进口搪瓷浴缸,因为没有热水系统,此时正孤零零地蹲在角落里积灰,里面甚至被她扔了两件换下来的脏衣服。
那个让全大院侧目的真皮沙发上,也堆满了杂物。
没办法,她实在是不想动。
连抬个手指头都觉得费劲。
更要命的是,她的小腹最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时不时的,就像是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一样,“滋啦”一下,酥酥麻麻的,还有点隐隐作痛。
那种痛感并不强烈,但就是让人无法忽视。
有时候半夜睡得正香,突然被这么一下给激醒,吓得她一身冷汗。
“系统!死系统!”
白洛洛有些惊恐地在脑海里呼唤,“我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得绝症了?”
“雷厉那个王八蛋该不会有什么传染病吧?那天晚上……没有任何措施啊!”
越想越害怕。
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本来就落后,这要是真染上什么脏病,她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脑海里,系统冰冷的机械音依然没什么起伏。
【宿主请放心,气运之子身体健康,基因优良,无任何传染性疾病。】
【检测到宿主当前身体处于‘特殊改造期’,会有轻微不适,属于正常现象。】
“特殊改造期?”
白洛洛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要把我改造成终结者吗?”
【鉴于宿主当前体质过于娇弱,无法承受后续任务压力。系统正在对宿主的部分器官进行强化和扩容,尤其是子宫环境。】
【请宿主多休息,多喝热水。】
说完,系统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白洛洛听得云里雾里。
子宫强化?扩容?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恐怖呢?
难道是因为要生那个什么“一胎七宝”?
可是……她摸了摸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
这才半个月啊,就算怀上了,也不至于现在就要扩容吧?
而且,她根本没觉得自己怀上了。
除了累点,困点,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啊,连电视里演的那种孕吐都没有。
这系统肯定是在忽悠她。
白洛洛叹了口气,重新倒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住头。
不管了,睡觉。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外面的太阳毒辣辣地挂在天上,知了在树上有气无力地叫着,吵得人心烦意乱。
“哎哟,我说翠婶,这都几点了?雷首长家那屋怎么还拉着窗帘呢?”
院子外头,传来了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但这平房隔音效果实在太差,再加上那个破窗户缝隙大,声音还是清晰地钻进了白洛洛的耳朵里。
说话的是住在隔壁的王翠花。
那个最爱嚼舌根的女人。
“谁知道呢!”
另一个尖细的嗓音接了茬,听这动静应该是大院里有名的碎嘴子刘嫂。
“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往里头瞅了一眼,好家伙,那屋里乱得哟,跟猪窝似的!”
“衣服扔得到处都是,那个金贵的沙发上全是灰,也没个人擦擦。”
“啧啧啧,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王翠花嗤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鄙夷和幸灾乐祸。
“什么小姐啊,我看就是个懒婆娘!”
“你说说,咱们这大院里的媳妇,哪个不是天不亮就起来操持家务?又是做饭又是洗衣,还得去菜地里忙活。”
“就她金贵!”
“雷首长这才走了半个月,她就懒成这样了,连个地都不扫,太阳晒屁股了都不起。”
“要我说啊,雷首长那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
“听说那天晚上雷首长走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指不定这女人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儿,被首长给嫌弃了!”
“就是就是,我看这日子长不了,早晚得离!”
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仿佛只要贬低白洛洛几句,就能显得她们特别勤劳、特别高尚似的。
白洛洛躺在床上,气得浑身发抖。
她猛地掀开被子,想要冲出去跟她们理论理论。
懒?
那是她想懒吗?
她这是身体不舒服!
是生病了!
可是刚一下地,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全是黑星星。
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她扶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就湿透了后背。
算了。
跟这种长舌妇有什么好吵的?
吵赢了也不给发奖状,吵输了更是给自己添堵。
而且雷厉那个混蛋下了死命令,不准她出院子,要是被抓到把柄,指不定又要怎么折腾她。
白洛洛咬着嘴唇,强行把那口恶气咽了回去。
她重新爬回床上,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
听不见听不见,王八念经。
可是,委屈的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打湿了枕头。
她想家了。
想爸爸,想家里软绵绵的大床,想那些精致的点心,想那个没有流言蜚语、只有鲜花和掌声的世界。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而她,是被困在地狱里的囚徒。
……
与此同时。
几百公里外的深山老林里。
一场高强度的武装越野刚刚结束。
雷厉像头猎豹一样冲过终点线,身上的作训服早就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肌肉虬结的身上。
他大口喘着气,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那双锐利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杀气。
“首长!喝水!”
警卫员小张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壶。
雷厉接过来,仰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山泉水顺着喉结滑落,稍微压下去一点心头的燥热。
但这并没有什么用。
这半个月,他就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压榨着自己的体能。
负重五十公斤越野、徒手攀岩、泥潭格斗……
只要能把精力耗尽,只要能不让自己去想那个该死的女人,想那晚该死的画面,他什么都干。
可是,越是想忘,记忆反而越清晰。
那个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身体,那股甜腻得要命的玫瑰香,还有她在耳边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哪怕是在梦里,都像是附骨之疽一样缠着他。
“该死!”
雷厉低骂了一声,狠狠地把水壶砸在地上。
“首长,您没事吧?”
小张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半个月首长的脾气简直是暴躁得吓人,就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谁点谁死。
雷厉没理他,走到一旁的树荫下坐下,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那个女人……
现在在干什么?
是不是还在哭哭啼啼地装可怜?
还是又在想什么新的花招来算计他?
或者是受不了这里的苦,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滚蛋了?
一想到这,雷厉的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
就在这时,负责跟后勤联系的通讯员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最新的物资清单。
“报告首长!大院那边来电话了,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说是家属院那边的菜地要开始翻土了,问需不需要留人手。”
雷厉吐出一口烟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大院那边最近有什么事没?”
通讯员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了雷厉一眼。
首长这是在问公事,还是在问……私事?
看着雷厉那冷冰冰的眼神,通讯员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有点关于您家属的闲话。”
雷厉的手指顿了一下,烟灰掉在裤子上,烫出一个小洞。
他却像是没感觉一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说。”
一个字,冷得掉渣。
通讯员吓得一哆嗦,赶紧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就是……有些嫂子在传,说白……白同志太懒了。”
“说您走了这半个月,她连门都没出过,天天在屋里睡觉。”
“日上三竿都不起,屋里乱得不像样,饭菜也是挑三拣四的,吃两口就扔。”
“大家都说……说她是资本家的小姐身子丫鬟命,就会享福不会干活……”
通讯员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见首长的脸色已经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雷厉狠狠地掐灭了烟头。
懒?
不出门?
天天睡觉?
好啊。
真是好得很。
他以为把她关起来,能让她反省反省,能让她收敛一下那些娇气和心机。
没想到,她倒是过得挺滋润!
把他这当成免费旅馆了?
把这一身臭毛病当成理所当然了?
也是,她那种人,估计早就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这半个月的软禁,对她来说根本不算惩罚,反而是成全了她的懒惰!
雷厉猛地站起身,把帽子往头上一扣。
“通知全队,收拾装备!”
“回营!”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
既然你精力这么旺盛,既然你这么喜欢躺着。
那我就给你找点事干。
让你知道知道,在劳动人民的队伍里,什么叫“劳动最光荣”!
白洛洛,咱们这笔账,得好好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