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吉普车开得飞快,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得像是在跳舞。
雷厉坐在副驾驶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通讯员刚才说的那些话。
懒。
娇气。
不做家务。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刺,扎在他作为军人的自尊心上。
他的家属,他的妻子,竟然成了整个大院的笑柄和反面教材。
这不仅仅是白洛洛个人的问题,更是丢了他雷厉的脸,丢了整个特战旅的脸!
“首长,到了。”
小张小心翼翼地踩下刹车。
吉普车停在了办公楼前。
雷厉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现在不想见那个女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火气,直接把那个屋顶给掀了。
他大步走进办公室,把武装带解下来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去,把负责家属院工作的刘干事给我叫来。”
没过五分钟,刘干事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首长,您找我?”
雷厉坐在椅子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听说最近家属院要组织开荒种菜?”
刘干事一愣,随即点头:“是的首长,这是每年的惯例。为了响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咱们大院后面那片荒地,每年这时候都要组织家属们一起去翻土、播种。”
“这是好事,既能解决吃菜问题,又能增进家属之间的团结,还能锻炼身体。”
雷厉点了点头,眼神却冷得吓人。
“锻炼身体,好。”
“既然是集体活动,那就应该全员参与,不能搞特殊化。”
刘干事多精啊,一听这话音就明白了。
首长这是话里有话啊。
“首长,您的意思是……”
雷厉抬起头,目光如炬。
“把白洛洛的名字加上。”
“给她分一块地,跟其他嫂子一样,必须完成任务。”
刘干事吓了一跳,面露难色。
“首长,这……这不太好吧?”
“白同志刚来不久,又是……那种家庭出身,可能没干过农活。”
“再加上她那身子骨看着挺弱的,这要是累坏了……”
他是真不敢。
谁不知道那位姑奶奶娇气得要命,上次搬个家都搬出了两卡车的名堂。
这要是让她去挥锄头,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弱?”
雷厉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
“她那是懒!”
“就是因为没干过,才更要锻炼!”
“在这里,没有资本家大小姐,只有军人家属!”
“劳动人民最光荣,怎么?她比别人多长个脑袋还是多长只手?别人能干她干不了?”
雷厉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
“这是命令。”
“告诉她,这是为了磨练她的意志,也是为了让她融入集体。”
“还有,小张!”
站在门口当鹌鹑的小张赶紧立正:“到!”
雷厉转过头,眼神冰冷无情。
“你去传我的话。”
“告诉白洛洛,如果不去劳动,或者偷奸耍滑完不成任务。”
“那就停了她的供应粮。”
“既然不想劳动,那就别吃饭。”
“不劳动者不得食,这是规矩!”
小张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停粮?
这……这也太狠了吧?
那可是首长您的亲媳妇啊!
虽然是政治联姻,虽然有点娇气,但这也算是虐待家属了吧?
但这念头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来。
看着雷厉那张写满“别惹我”的黑脸,小张只能硬着头皮敬了个礼。
“是!保证完成任务!”
……
平房里。
白洛洛正躺在床上挺尸。
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她实在不想去面对那个恐怖的饭盒。
她从系统空间里摸出一支之前奖励的“初级营养液”。
小小的一支,玻璃管装着,看着跟口服液似的。
“咕咚”一口喝下去。
味道有点像柠檬水,酸酸甜甜的。
喝完之后,胃里的那种灼烧感稍微缓解了一点,身体也有了一点力气。
但这玩意儿毕竟不是饭啊!
它只能提供身体所需的能量,解决不了嘴巴的寂寞,也填补不了那种想要咀嚼食物的渴望。
“我想吃红烧肉……想吃烤鸭……想吃大闸蟹……”
白洛洛盯着发黑的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那一扇破木门被人用力敲响了。
力道很大,震得门框都在掉灰。
白洛洛吓了一激灵,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谁啊?这么粗鲁!
难道是雷厉那个混蛋回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那种复杂的恐惧和怨气瞬间涌上心头。
她慢吞吞地挪下床,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皱巴巴的裙子。
虽然不想见他,但输人不输阵,气势不能丢。
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雷厉。
是警卫员小张。
小张一脸尴尬,手里还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锄头。
看到白洛洛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小张愣了一下,随即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这嫂子……怎么几天不见,憔悴成这样了?
脸色白得像纸,眼窝深陷,看着跟个女鬼似的。
“嫂子好。”小张硬着头皮打招呼。
白洛洛靠在门框上,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事?”
小张把手里的锄头往白洛洛面前一递。
“那个……首长有令。”
“说家属院今天要集体开荒种菜。”
“首长让您也去参加。”
白洛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那把还在掉铁锈的锄头。
“你说什么?让我去干什么?”
“开……开荒。”小张的声音越来越小。
“哈!”
白洛洛气极反笑。
这一笑,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就是她那个所谓的“丈夫”给她的见面礼?
消失半个月,一回来不仅不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反而让她去挖地?
他是脑子被门挤了,还是觉得她白洛洛看起来像个农民?
“我不去。”
白洛洛冷冷地拒绝,伸手就要关门。
“我身体不舒服,干不了这种粗活。你把这破玩意儿拿走。”
“别别别!嫂子别关门!”
小张急了,一只脚赶紧卡在门缝里。
“嫂子,您必须去啊!”
“首长说了,这是……这是为了磨练您的意志,让您融入集体。”
“而且……”
小张吞了口唾沫,不敢看白洛洛那双像是要喷火的眼睛。
“而且首长还说了。”
“如果您不去,或者偷懒完不成任务。”
“就……就停了您的供应粮。”
“以后食堂那边,就不给您送饭了。”
轰——
白洛洛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停粮?
不给饭吃?
这还是人吗?!
这简直就是法西斯!是周扒皮!
“雷厉那个混蛋!”
白洛洛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他这是想饿死我吗?!”
“我犯了什么法?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不去!我就不去!我看他敢不敢饿死我!”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把这半个月积攒的委屈全部爆发了出来。
小张被吼得缩着脖子,一脸苦相。
“嫂子,您别生气,别生气……”
“首长那脾气您也知道,说一不二的。”
“他真敢停……”
“而且……而且大家都去了,您要是不去,这以后在大院里更抬不起头了。”
白洛洛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
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看着小张手里那把锄头,又想到了那个连猪食都不如的饭盒。
如果不去,就连那个饭盒都没了。
她现在身体本来就虚弱,全靠那点烂白菜吊着命。
要是真断了粮……
系统里的营养液是有数的,那是救命用的,不能天天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活着。
为了不被饿死。
白洛洛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好。
很好。
雷厉,你够狠。
今日之辱,我白洛洛记下了。
只要我不死,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地上求我!
她一把抢过那把沉重的锄头。
那铁锈蹭了她一手,粗糙的木柄磨得她娇嫩的掌心生疼。
“我去。”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带路。”
看着白洛洛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小张心里也不是滋味。
作孽啊。
这哪里是夫妻啊,这分明是仇人。
首长这次,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但他只是个传令兵,除了叹气,什么也做不了。
“嫂子,这儿走……大家都在后山那块地呢。”
小张在前面带路。
白洛洛拖着那把比她还高的锄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午后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又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倔强。
像是一只即将奔赴刑场的白天鹅。
即使羽毛沾满泥泞,依然昂着头颅,不肯低下那高贵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