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继续进行,但谢桓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他几次以净手为由离席,宋祁婉知道,他是去催吐了。
可惜这毒入口即化,吐是吐不出来的。
半个时辰后,谢桓的脸色开始发青。
“王爷,您怎么了?”
坐在他旁边的谋士赵先生最先察觉不对。
谢桓额上渗出冷汗,勉强笑道:“无妨,许是有些醉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腹部,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王爷!”
“快传太医!”
厅堂内顿时乱作一团。宋祁婉第一个冲过去扶住谢桓,脸上写满惊慌失措——演了这么多年戏,她早已驾轻就熟。
“桓郎,桓郎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滴在谢桓手背上。
谢桓痛得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抓住她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眼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丝恐惧。
他明白了。
这个一向温顺听话的妻子,知道了什么。
太医匆匆赶来,把脉后面色大变:“王爷这是中毒之象!”
满堂哗然。
“查!给本王彻查!”
宋祁婉厉声道,王妃的威严在此刻展露无遗,“所有经手酒水膳食的下人,全部拘起来!宴会不得散,在座各位还请配合调查!”
她转头看向痛得蜷缩起来的谢桓,泪水涟涟:“王爷,您一定要撑住啊……”
谢桓被抬回寝殿。太医施针用药,忙到半夜才勉强稳住病情。
“毒已入脏腑,虽性命无虞,但……”
。太医跪在宋祁婉面前,战战兢兢,“但王爷的肾脏受损严重,今后恐怕……恐怕难有子嗣了。”
寝殿内一片死寂。
宋祁婉手中的帕子落地,她踉跄一步,被春桃扶住。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在颤抖,“王爷他……不能再有孩子了?”
“是,下官无能……”太医以头触地。
宋祁婉缓缓转头,看向床榻上面如金纸的谢桓。他刚刚苏醒,正好听见太医的话,整个人如遭雷击。
四目相对。
谢桓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宋祁婉却突然笑了。
那笑容极淡,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她扑到床边,握住谢桓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王爷!是妾身不好,是妾身害了您!若不是妾身非要敬您那杯酒……”
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伤心欲绝的妻子。
谢桓想抽回手,想掐死这个女人,但他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查出来了吗?”宋祁婉抽泣着问跟进来的侍卫长。
“回王妃,下毒的是厨司李三,他招认是受了奇王府管事的指使。毒本来下在王妃的果酒中,不知为何……”
“不知为何进了王爷的杯子?”
宋祁婉接过话,眼中寒光一闪,“好一个奇王!害我不成,竟害了王爷!”
她转身,对着满屋子的人一字一句道:
“传我命令,即日起封闭王府,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此事我要亲自禀明父皇,求他为我们做主!”
此刻的宋祁婉,不再是那个温婉的宁王妃,而是尚书府嫡女,是曾随父亲处理过朝政的宋家大小姐。
众人领命退下。
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宋祁婉走到床边,俯视着谢桓。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王爷,”她轻声说,声音里再无半点哭腔,“您说,这是不是报应?”
谢桓瞳孔骤缩。
“您想要个不能生育的正妃,”
宋祁婉慢慢地说,每个字都像冰锥,“现在您自己也不能生育了。多公平。”
“你……知道……”谢桓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知道什么?”
宋祁婉微笑,“我知道您爱我至深,为了我与皇室抗争?我知道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她伸手,轻轻抚过谢桓惨白的脸。
“谢桓,戏演久了,您自己都信了吧?”
谢桓浑身发抖,不知是毒发还是愤怒。
“好好养病。”
宋祁婉直起身,整理衣袖,“从今天起,王府内务由我全权掌管。您放心,我会做个好王妃的。”
“毕竟,”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他,“我们还要做一辈子的恩爱夫妻呢。”
门开了又关,寝殿陷入死寂。
谢桓瞪着床顶的帷帐,突然猛地咳出一口黑血。
宋祁婉走出寝殿,夜风拂面,带着初秋的凉意。
春桃为她披上披风:“王妃,您要去哪儿?”
“去书房。”
宋祁婉说,“王爷病重,我要替他处理政务。”
前世,她全心全意信赖谢桓,从不过问政事,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一世,她要抓住所有能抓住的东西。
权力,钱财,人心。
以及,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