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陈大种把酒杯往油腻的桌子上一顿,像说书先生拍下了惊堂木,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抽了口烟,美美地灌了一大口冰啤酒,
又清了清嗓子,环顾一圈盯着他的三人,学着乡下说书先生的腔调,开了口:
“话说——我陈大种的老家,在湘南省一个山窝窝里,名叫陈家坪!”
他这一开口,还真有几分架势,连旁边桌的食客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我小时候啊,那可真是……体弱多病!
到了五岁,身子骨还单薄得像根豆芽菜,个头比同龄的崽子矮上一大截!
我爸妈都快愁死了!”
他顿了顿,又抿了口酒,继续道:
“后来,我们村里来了个算命先生,叫王瞎子。
这人两只眼睛都瞎了,脸上也破了相毁了容,看着挺吓人。
他没儿没女,一个人住在村头的破庙里。
可邪门的是,他算命特别准!”
“有一天,这王瞎子摸到我家里,说跟我有缘!
他说他身上有本祖传的‘气功秘籍’!”
陈大种用手比划着一个本子的形状,继续道:
“他说,只要我答应等他死后给他收尸,他就把这秘籍传给我!
他还摸着我瘦巴巴的胳膊腿儿,说……”
陈大种再次停顿,故意捏着嗓子,模仿王瞎子沙哑的声音:
“‘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
你小子知不知道有一道光从你天灵盖喷出来?
小小年纪,便有一身横练的筋骨,当真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要是哪天给你打通任督二脉,那还不飞龙上天啊!’”
花杰和皮包听得眼睛发直,连花娇也忘了吃东西,支着耳朵听。
“他跟我爸妈吹,说只要我练了他教的这气功,身体保准壮得跟小牛犊似的!
以后维护世界和平就靠我了!”
陈大种自己说着都乐了,继续道:
“当时是八九十年代,全国上下正流行什么‘气功热’!
那时候从公园、广场到学校、机关单位,随处可见成千上万的人集体练功。
你们是没见着,还有人天天在脑袋上扣个铁锅,说是能接收宇宙能量修习无上气功法门!
我爸妈没文化,被王瞎子这么一忽悠,又想着他算命确实灵,就真信了!
死活让我跟他学!”
“可这老家伙!”
陈大种一拍大腿,佯装不忿:“他压根不教我!
老东西直接把一本破破烂烂、连封面都没有的黄皮书丢给我,还对我说,你自己琢磨去!’”
“那你跟着他的时候,都干些什么?”花杰忍不住问。
“干什么?听他吹牛呗!”陈大种笑道,“老家伙一个人寂寞,总跟我讲他年轻时候在莞城混的事儿。
他说他那会儿还不瞎,人家都叫他小王。”
陈大种又进入了说书状态:
“话说小王当年也在莞城闯荡过,那时候他还是个愣头青。
有一次,他看见个老乞丐快饿死了,好心买了碗饭给他吃。
老乞丐为了报答他,说可以低价卖他两本秘籍!
一本是《相术秘籍》,一本就是我学的那本《气功秘籍》!
小王信了,掏钱买了。
他觉得练气功太辛苦,就选了相术,给人算命看风水之类的。”
“后来呢?”皮包追问。
“后来?后来就出事了呗!”
陈大种压低声音,“有一次,他给个大人物算命,没算准!
好家伙,大人物发了火,找人把他两只眼睛挖了,脸也给毁了!
从此,小王就变成了王瞎子,逃回我们陈家坪,不过还是靠算命过日子。”
“邪门的是,他瞎了之后,算命反而更准了!
百算百灵!不久后,成了我们那儿有名的高人!
甚至有人叫他王半仙,逢年过节都给他送鸡蛋送腊肉!”
陈大种讲到这儿,语气一变,带着点无奈:
“我后来问他,王大爷,合着你这气功秘籍,你自己都没练过啊?你们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的?”三人异口同声。
“王瞎子说,是啊,我怕练出毛病,没敢练。
看你小子体弱多病,死马当活马医,你就自己练着玩吧!’”
“噗——!”花娇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
花杰和皮包也笑得东倒西歪。
“合着你就是个试验品啊!”花杰捶着桌子笑。
陈大种也笑了:“可不是嘛!当时给我气的!
不过话说回来,我照着那本破书瞎练,也没觉得哪儿不舒服,身子骨还真是一天比一天壮实!”
他认真的说:“不过这气功吧,不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么玄乎,能一掌打出一条龙。
就是让我力气变大了,个子蹿高了,抗揍能力也强了点。”
他最后总结道:“后来我长大要出来闯,王瞎子还给我算了一命,说了十四个字……”
陈大种深吸一口气,煞有其事念道:“大种岂是池中物,一去莞城便化龙!”
“所以我来莞城,一方面是为了……一些事,另一方面,也是信了这老瞎子的话!”
陈大种讲完了,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花杰和皮包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没说话。
这故事又是气功又是算命,还牵扯到莞城往事,信息量有点大。
“切!”
花娇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喝了不少酒,脸蛋红扑扑的,晃了晃脑袋,带着醉意说:
“吹牛!陈大种你肯定是在吹牛!什么气功秘籍,万中无一,骗鬼呢!”
陈大种正陶醉在自己的“英雄往事”里,被花娇这么一激,酒意上头,顿时急了:
“谁吹牛了!我真练过!
我不光力气大,我还能把气……对,把气劲集中到身体某个地方,让那块肉变得特别硬!
让指定部位的肌肉力量大增!”
“哦?”花娇醉眼迷离,挑衅的看着他:“那你证明给我看啊?光说不练假把式!”
“证明就证明!”
陈大种豁出去了,一把从后腰抽出那把砍刀,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
“看见没?这刀,半厘米厚!我能徒手把它掰成九十度弯!信不信?”
花娇看着那寒光闪闪的砍刀,酒醒了一半,但话已出口,她梗着脖子:
“你掰!你真要能掰弯,我……我敬你一杯酒!”
“简单敬酒怎么行!”皮包继续起哄:“得喝交杯酒!这才够意思!”
花娇正在酒劲上,又被陈大种“吹牛”气到,赌气道:
“交杯就交杯!陈大种你要是掰不弯,你就趴地上学三声狗叫!”
“好!一言为定!”陈大种也被激起了火气。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的拿起砍刀,双手分别握住刀柄和刀尖附近。
花杰、皮包、花娇,连旁边几桌的食客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他。
只见陈大种脸憋得通红,额头青筋鼓起,双臂的肌肉明显绷紧。
他低吼一声,全身力气灌注到双手!
那坚硬的钢制刀身,在几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竟然真的开始缓缓弯曲!
一点一点……最终,形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九十度直角!
“我的妈呀……”皮包张大了嘴巴。
花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陈大种觉得还不够!
他又换了个角度,再次发力,吭哧吭哧地,居然又把弯折的刀身慢慢给掰直了回去!
虽然不如原来那么笔直,但确实是直了!
他把刀往桌上一放,大口喘气,看着花娇:“呵呵!怎么样?”
花杰不信邪,拿过刀使劲掰了掰,刀身纹丝不动。
皮包也试了试,同样如此。
“神了!大种哥!你真神了!”
皮包激动地大叫,然后立刻起哄:“娇娇!交杯酒!交杯酒!”
花娇看着桌上那把形状诡异的砍刀,又看看满脸通红、喘着粗气的陈大种,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她咬了咬嘴唇,居然真的拿起酒瓶,倒满了两杯啤酒。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端着两杯酒,大胆的走到陈大种身边,把其中一杯递给了他。
灯光下,她微醺的脸庞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娇蛮和难以言喻的妩媚。
湘菜馆里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远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刚刚还“假扮情侣”、此刻却要喝“交杯酒”的年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