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彻底对婚姻失望后,周岩栩却突然开始学着当模范老公。
每天打卡报备日常,接送儿子上下学,关心我的生理期,甚至把我购物车收藏半年的项链都买了回来。
傍晚他打来电话,带着邀功的语气:“老婆,今晚公司团建,去郊外野营,很多女同事会去,我直接拒......”
没等他说完,我随口应了一声:“哦,玩开心点。”
电话挂断。
晚上周岩栩早早就接儿子回了家。
他把我堵在门口,双眼泛红地质问我:“我现在按时回家,滴酒不沾,跟女同事之间也保持了你说的边界感,可你为什么连问都不问一句了?”
我还没开口,站在他身边的儿子走过来拉住我:“妈妈,明天有亲子运动会。”
周岩栩急忙蹲下身:“儿子,爸爸明天请假陪你去。”
儿子却往我身后缩了缩,使劲摇头。
“爸爸,你去陪宋阿姨玩吧,你不是总说,她比我们更需要你吗?”
话音一落,周岩栩彻底愣在原地。
1
我看着愣住的周岩栩,平静道:
“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回房间休息了。”
怕他有顾虑,我继续补充。
“明天的亲子运动会不用担心,放心陪同事玩吧,我自己能搞定。”
周岩栩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只能蹲下身,朝儿子扬起笑脸,哄着道:“晨晨,到爸爸这儿来,爸爸跟你说几句话。”
可儿子却往后退了几步。
“我要去写作业了。”
说完,小小的身影头也不回地溜进房间。
周岩栩终于绷不住了。
他直起身,带着几分隐忍许久的怒意。
“苏言,你心里有气冲我来就好了,这样教儿子是吗?”
“他现在不跟我多说一句话!再也不像从前那样黏着我了!”
我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觉得,儿子变成这样是我教的?”
“上次的家长会,你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知道其他小朋友嘲笑他什么吗?”
“他们说,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你?所以只有妈妈管你。”
自从儿子懂事起,那个总在生日缺席的爸爸;
那个承诺一定参加家长会,却让儿子独自等到最后的爸爸;
那个总在重要时刻,永远不在场的爸爸。
一次又一次的期待落空,让那个曾经会扑向门口喊爸爸的孩子,早已学会不再期待。
周岩栩眼圈通红,像是泄了气。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
“老婆,以前是我做的不对,可是我已经在改了......”
“今天的团建是郊外野营,很多女同事都会去,要夜宿在外一个晚上,你就这么放心我去?”
他放软语气,想拉住我的手。
我避开了他的触碰,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哦,知道了,玩去吧。”
周岩栩的手僵在半空,瞬间黑了脸:
“苏言,真他妈有你的!”
当了一个月模范丈夫的周岩栩,第一次发了火,摔门而去。
我能听到门口的动静。
他故意制造声音,等着我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追出去,挽留他,给他一个台阶。
但我只是笑了笑,伸了伸懒腰,转身回了房间。
批改完儿子的作业,又陪着他躺下。
七岁的小家伙今晚格外黏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幼儿园新来的朋友,他画的一幅画,明天运动会想穿的新鞋......
我们聊了很久,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谁也没有提起爸爸两个字。
直到哄着儿子睡着后,我靠在床头刷手机。
那个仅我可见的朋友圈,又有新动态了。
照片上,小姑娘和周岩栩紧紧挨在帐篷的睡袋里。
她衣衫凌乱,香肩半露,周岩栩自然地环住她的腰。
两人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亲密无间。
配文是:野营中,山上好冷,幸好有师傅陪我。
我平静地看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如果是以前,我早已痛哭流涕,伤心欲绝,立刻冲上山去捉奸。
可现在我考虑的是,大半夜的,让儿子一个人在家怎么行?
要不像从前一样发段小作文吧。
我翻出以前那些石沉大海的长篇大论,看着对话框里那些曾经卑微恳求他回头的句子。
如今脱离了感情的滤镜再去看,只觉得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矫情。
看着看着,一阵困意袭来。
算了,反正儿子暑假过后,我们就不再是夫妻了。
2
这些年,我和周岩栩的感情并不和谐。
我一直知道,他的女人缘特别好。
那些所谓的徒弟、妹妹、女领导......
都无一例外能被他的魅力吸引,特别依赖他。
曾经我会吃醋,发火,委屈地大哭控诉。
但我始终觉得,只要他身体没越界,心里就还装着这个家。
可我一直不清楚,精神出轨算不算出轨呢?
我无数次为他开脱,说他只是天生热情,是个不懂拒绝的“中央空调”。
直到上个月那天晚上,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在瞬间崩塌。
那晚,儿子高烧到40度,蜷缩在我怀里,迷迷糊糊地反复呓语想见爸爸。
我抱着滚烫的孩子,给周岩栩打了几十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最后,是我自己抖着手拨了120,又哭着给姐姐打电话求助。
我和姐姐在急诊室守到天亮,艰难熬过了一晚。
那种随时可能失去儿子的恐惧,至今想起仍让我后怕。
可清晨,我刷到了周岩栩公司带的小徒弟宋欣欣发的生日九宫格。
九宫格正中央,那个声称在外地出差的男人,正含笑低下头,咬下小姑娘舔过的蛋糕叉子。
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屏幕。
这早已不知是第多少次,他随便编个借口不回家,去陪他那些红颜知己。
在我和儿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的回应,永远是缺席。
从那天开始,我和儿子,终于彻底不在意他了。
第二天亲子活动,我和儿子配合默契,拿了个第一名。
老师和我沟通孩子最近在学校的表现。
一个熟悉的身影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过来。
宋欣欣手里握着一部手机,声音清脆:“苏姐,师傅让我来接晨晨。”
“哦对了,这个是他手机,昨天不小心落到我包里了。”
她笑得人畜无害,不经意地将手机屏幕亮在我面前。
上面赫然是一张周岩栩光着上半身的照片。
这一幕,对我来说,何其熟悉。
两年前,一个与她不同类型的姑娘也用过类似的方式激怒过我。
那时,爱与恨都太鲜明,我像个被点燃的炸药,当场失控,与她撕扯在一起。
儿子的哭喊,周岩栩赶来后那句冰冷的泼妇。
以及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把我衬得像个笑话。
那场闹剧,最终以儿子转学,我沦为所有人口中的笑柄而告终。
为了挽回他,我试过无数方法。
哭闹、查岗、找他父母主持公道。
每一次,他都短暂地收敛一阵子,给我几天虚假的安宁。
他爸妈劝我说,周岩栩就是这样的性子,对谁都好,让我习惯就好。
他从不在外过夜,只是和手机上那些永远比我重要的红颜知己聊到深夜。
他总记不住我们的纪念日,却能把温柔精准地分配给每一个需要安慰的“妹妹”。
而我,也从最初的歇斯底里,渐渐被磨平了所有棱角,学会了不在意。
此刻,周围好奇、探究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我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更加温和。
我伸出手,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宋欣欣的肩膀,接过手机。
“知道了,我回头转交给他。”
周岩栩赶来时,看见的正是我轻拍宋欣欣肩膀的和谐画面。
他预想中的争吵失控并未发生,只有我的从容,和宋欣欣计谋落空后僵在脸上的尴尬。
当着众人,他第一次毫不犹豫地站到我身前维护我,赶走了宋欣欣。
可我早就不在意他站在哪边了。
回家的路上,我把他的手机丢给他。
甚至懒得过问那张照片的来历。
儿子安静地坐在后座,周岩栩试图解释,我打断了他。
“行李箱我早就放在后备箱了,直接送我们去我姐家。”
这个暑假,我和儿子早计划好去姐姐家小住。
车到楼下,周岩栩取下行李跟了上来,想要牵住儿子的手。
儿子下意识躲开了他,跑到了前面楼道门口。
我阻止了周岩栩跟上来的脚步:“回去吧,不用送了。”
周岩栩僵住,艰难开口:“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们。”
我笑了笑:“三个月后吧。”
三个月后,儿子顺利入学,我就可以起诉离婚了。
3
到了姐姐家,儿子去卧室玩乐高,我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
姐姐坐在我身边,关切地望向我:
“言言,离婚这件事,真的想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我和周岩栩是校园走到婚纱的恋爱。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
当年,是我在迎新晚会上,当着全校新生的面,抱着吉他唱着自己改编的情歌向他表白。
那时,台下坐着好几个他的红颜知己。
我根本没去想,其实当年的我,也不过只是这些红颜知己中的一个。
答应我的表白后,他还是分不清哪个女孩更需要他的照顾。
是生病都要我去送粥的学妹,还是失恋要他陪喝酒的学姐。
就连我们的定情信物,都和之前他送某个妹妹的项链是同款。
姐姐早就劝过我:“周岩栩这样的中央空调,永远不会只暖一个人。”
可我总以为,只要我付出的够多,自己就会是他的例外。
我每天雷打不动,早起半小时到他宿舍楼下等他,给他送不同口味的早餐。
在毕业那个雨夜,我举着戒指,问他愿不愿意娶我。
从校园到婚纱,整整九年,我以为早已将他捂热。
儿子出生时,他抱着那个小生命眼眶通红:“苏言,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那一刻我以为真的成了他的特例。
直到我发现,他微信里还留着十几个关系极好的学姐学妹,每个都在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而我,不过是其中住得最近的一个。
深夜被敲门声吵醒。
这一个月,周岩栩每天发来数十条消息,我都是挑着回几句。
他终于忍不住,跑到姐姐家门口来敲门。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他踉跄着想要抱住我。
如果是从前,我肯定会为他的憔悴心软,为他的主动感到欣喜。
可现在,闻着他身上的酒气,我皱着眉,一个闪身,避开了他。
他跌倒在地,又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言言,我知道你在气什么了,你误会我和宋欣欣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看,我把她的微信都删了,这次我再也不会理她了。”
他把手机举到我面前,努力向我证明。
可我知道,没有宋欣欣,以后还会有张欣欣、李欣欣......
“老婆,我想儿子了。”
“这几天我都没心情吃饭,我想吃你煮的面。”
听他说这句话,我突然想起以前去年儿子过生日。
我精心准备了一桌菜,却只等到了他加班不回来的消息。
儿子仰着小脸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菜肴,突然做了个决定:“我们现在去找爸爸好不好?给他去送爱心晚餐!”
我牵着儿子的小手,提着温热的饭盒走进他公司大楼时,还在想象他惊喜的表情。
可透过他办公室的玻璃窗,我看见的是他在办公室拿着勺子,亲自给那个小实习生喂饭。
他温柔地说:“你嫂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结婚太早,有时候真觉得被束缚住了......”
“我夸她一次做饭好吃,就天天做那几样非让我回家吃,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想吃什么不能在外面买?”
“还有我儿子也太粘人,其实我很想要个女儿,软软糯糯的跟你一样可爱,可惜我老婆不愿意生了。”
那天,我把饭盒丢在垃圾桶,和儿子抱着大哭。
姐姐知道这件事,心疼坏了。
“言言,你从小被我们宠着长大,却为他做了这么多。”
“可他把你对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你真的想清楚要跟这种人过一辈子吗?”
是啊,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应该清醒的。
看着眼前的周岩栩,我平静道:“饿了就自己去买,要么就点外卖,想吃什么外面没有?”
周岩栩红着眼说:“苏言,你以前从不让我吃外卖的。”
我笑了,以前我觉得他天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宁愿自己辛苦也要让他吃上热乎的家常菜。
现在我连他这个人都不在乎了,又何必管他吃什么。
“回去吧,别吵醒了儿子。”
就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周岩栩猛地伸手抵住了门板。
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苏言,我今天过来,是要接儿子走的。”
他一侧身,身后出现了我许久未见的公婆。
4
儿子终究被门口的声音吵醒了。
他揉着惺忪睡眼走来,见到爷爷奶奶时,小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周岩栩说不动我,到底还是搬出了他的父母。
见到晨晨,婆婆蹲下身慈爱地拉住他的手:
“晨晨,爷爷奶奶带你去迪士尼玩几天好不好?咱们去看艾莎公主,坐过山车。”
儿子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好!”
我刚想说什么,周岩栩开口道:“老婆,爸妈这么久没见晨晨,实在想孩子了。”
“你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能不让爸妈陪陪孙子吧?要不然,你和我们一起去,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玩几天。”
他太知道怎么把我架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公婆确实一直疼爱孙子,这份亲情做不得假,可他们对我的态度却始终有种淡淡的疏离。
或许是因为我跟周岩栩闹了太多次,他们每次都要为周岩栩说好话,说得也有些心累了吧。
我垂下眼眸,摸摸儿子的头:“去吧,晨晨,好好跟爷爷奶奶玩几天,回来妈妈再去接你。”
儿子乖巧地点头,跟着公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但明明说好的是几天,却变成了漫长的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我只能在朋友圈看着他们旅行的照片。
周岩栩特意请了年假,陪着儿子从迪士尼玩到了海边、古镇、草原。
几乎全国各地都转了一圈。
他每天都给我发消息,事无巨细地汇报晨晨今天玩了什么、吃了什么、对他笑了几次。
关于儿子的话题,我都会耐心回复。
我能看出,周岩栩在努力培养和儿子的感情,也在试图挽回我。
而我在这两个月里,默默办妥了两件事:
儿子的入学手续,和一份厚厚的离婚起诉材料。
暑假结束的时候,他们终于带着孩子回来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晒黑了的儿子扑进我怀里,眼眶一阵发热。
儿子开学这天,我们这套优质学区房,终于到了发挥价值的时候。
这所全市最好的小学,有两个入学条件。
第一,父母婚姻状态必须是已婚。
其次,必须有一套临近学校的学区房。
周岩栩以为,这个暑假已经让他重新赢得了儿子的心,也挽回了我。
一向觉得我闹不出什么名堂的公婆,在饭局上笃定地说:“年轻人闹点脾气正常,离什么婚。”
可他们不知道。
儿子之所以愿意去陪爷爷奶奶过暑假,是因为他悄悄对我说过:
“妈妈,我这个暑假再陪陪爷爷奶奶吧,毕竟以后能陪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七岁的孩子早已学会察言观色,但他懂事的代价却是周岩栩一次次的伤害换来的。
周岩栩收到法院传票的那天,正在KTV里和新来的女同事聊得火热。
他以为已经稳住了这段婚姻。
毕竟这段时间我对他的消息都会回复,对他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直到看清短信内容时,他猛地推开靠在他肩头的女同事,冲出包厢,一遍遍疯狂拨打我的电话。
当电话终于被接起,他几乎是怒吼出声:
“苏言,什么离婚?我没有同意离婚!”
一个冷静的男声打断他:
“周先生你好,我是苏女士的代理律师,关于离婚诉讼的所有事宜,现已由我全权处理。”
“另外,根据苏女士提交的证据,法院已批准对您名下财产进行诉前保全。”
“下周一开庭,请准时出席。”
第二章
5
律师公式化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得周岩栩头晕目眩。
不对,不该是这样!
怎么会突然要离婚呢?
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走到这一步啊!
这些年,他们虽然有争吵,有闹过别扭。
虽然我生他的气很多次,但从来都没提过一次离婚。
当初结婚时,他们约定好,离婚这两个字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谁都不要提。
明明上周全家还其乐融融地吃饭,我温柔地和他交流儿子的日常。
难道那些温馨都是假象?
律师后面说的什么,周岩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捏紧手机,颤抖着出声:“苏言在哪?让她接电话!”
“周先生,这个号码苏女士已经交由我使用,至于她在哪,这是她的私事,我不太清楚。”
说完,律师挂断了电话。
周岩栩跌跌撞撞上了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追了上来。
正是刚刚在KTV包厢和他聊上头的新同事。
“岩栩哥,能顺便送我一段吗?”
女生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羞涩地开口说出这句话。
她很欣赏这个谈吐不凡,温润儒雅,主动靠近她的男人。
她以为这个男人是喜欢自己的。
可刚刚还在KTV里温声细语教她唱歌的男人,却突然变了脸,降下车窗对她吼道:
“滚,我有老婆!”
女孩一下子僵在原地,直到汽车尾气喷到身上。
她才指着远走的汽车跺脚大骂:“你他妈的神经病啊,有老婆还对别人献殷勤!”
这时,宋欣欣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向来如此,总爱装单身人设,我当初也是先动了心,才知道他已婚。”
女孩撇撇嘴,有些好奇地问:“什么够男人,那他老婆什么样啊?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好吗?”
宋欣欣垂下头,声音里带着愧疚:“苏言姐......人很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男人才会肆无忌惮。”
我从阴影中缓步走出,平静地注视着这个满脸怒气的年轻女孩。
她青春洋溢,和我当年一样,爱上了一个人,就不顾后果的往前冲。
我曾经视这些女孩为敌。
现在却发觉,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这些姑娘,而是那个永远不懂得分寸的丈夫。
“你好,我是周岩栩的老婆苏言,我正准备和他离婚,你愿意帮我作证吗?”
6
周岩栩并不知道身后的女生们在他离开后又讨论了些什么。
他疯了一样赶回家,推开每个房门。
却突然想起,我最近本来就很少回家了。
衣帽间空了一半,梳妆台上不再有我的护肤品,玄关那双我常穿的拖鞋也不见了。
我所有常用的东西都在悄悄搬走,可他之前一点都没察觉。
他又跑去了我姐家,咚咚敲门。
姐姐拉开门,本来加班回来就烦,一看是他,怒火直接爆发。
“死渣男滚远点!我妹不在这!”
周岩栩不死心地抵住门:“姐,求你了,让我见见言言,我知道错了......”
“说了不在不在,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吗?”
一向高傲的周岩栩突然跪在了地上。
“姐,你让言言出来吧,我知道错了,我不想跟她离婚......”
“让我跟她好好聊聊,我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
姐姐看着跪在地上卑微恳求的男人有些怔愣,脸上的表情换为讥讽。
“周岩栩,我很庆幸,我妹妹终于不再恋爱脑了,这些年,你让她受了多少委屈,用我一一给你列出来吗?”
“既然你这么爱当中央空调,结什么婚?要什么孩子?你就该站在大街上,举着‘免费供暖’的牌子,把全世界的女人都暖一遍!”
“还有,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妹妹确实不在我这,她有别的住所,具体在哪里,恕我无可奉告。”
说完,门砰的一声关上。
周岩栩被骂的一句也不敢吭声,木然地走下了楼,一个人在车里枯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开车来到了儿子的新学校门口,终于看到了送孩子上学的我。
把儿子送进幼儿园后,我转身看见了一脸狼狈的周岩栩,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消失。
他快步向我跑过来,声音沙哑:“老婆,我......”
我平静地打断他:
“你不同意离婚?”
他眼睛一亮,急忙点头。
我嗯了一声。
“我知道,所以我选择起诉离婚。”
“婚姻法规定,离婚有一个月冷静期,但起诉离婚没有。”
“你回去准备材料吧,财产我要一半,儿子也必须跟我,有什么事打我之前的号码跟我的律师说。”
说完,我转头就走。
周岩栩追上来拉住我的手腕:“老婆,为什么不能好好商量?我们说好不轻易提离婚的!”
我轻轻抽回手:“还记得去年吵架时你说过什么吗?”
“是你亲口说,我整天无理取闹,选择了你就得接受你的一切,如果觉得受不了,可以离婚。”
“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我接受不了,所以离婚,听懂了吗?”
周岩栩愣住了,去年我们吵得最激烈的那次,他的确说过这句话。
他无可辩驳,便下意识恳求:
“老婆,我从来都没有出轨,和那些女孩子只是关系好而已,你介意的话,我会改的......”
我疲惫地笑了笑:“周岩栩,这句话你说了不下100次了,我真的累了。”
7
在起诉离婚的前两天,周岩栩又来到学校门口等儿子,和我制造偶遇。
放学铃声响起,晨晨背着书包走出来。
看见周岩栩时,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扭头就走,而是礼貌地点头微笑,喊了一声:“爸爸。”
周岩栩心头一紧,但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晨晨,爸爸带你去买冰淇淋。”
坐在冰淇淋店里,周岩栩看着儿子小口吃着巧克力甜筒,忍不住问:
“晨晨,如果爸爸妈妈分开,你愿意跟谁?”
孩子的手顿了顿,抬起头,八岁的眼睛里有着超乎年龄的平静:
“妈妈早就告诉我了,她说这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让我不要为难。”
周岩栩愣住了。
他没想到,我早已把离婚的事如此平静地告诉孩子。
他急切地握住儿子的手:
“晨晨,如果你不想爸爸妈妈分开,就去和妈妈说好不好?”
“说你需要爸爸,需要跟我们一起生活,我们分开你一点也不高兴。”
我买完果汁回来,刚好听到周岩栩和儿子说这些话。
看着孩子不知所措的表情,我轻声说:“晨晨,先回车上等妈妈。”
等儿子离开,我冷了脸对看向周岩栩:
“不要这样教孩子,他有自己的感受和判断。”
他眼眶突然红了,声音哽咽。
“苏言,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发誓,以后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我是爱你的啊!”
我嗤笑一声:“周岩栩,你总是这样。”
“狼来了的故事,连晨晨都听过,一个人谎话说了太多次,偶尔夹杂着一句真话,却没人愿意信了。”
“不管你爱与不爱,这个婚肯定是离定了,别再说了,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们法庭上见吧。”
周岩栩终于崩溃,哀求不成,他的表情瞬间变了,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苏言,你就这么肯定能赢我?一个普通女人带着孩子,能给他多好的生活?既然你执意要离,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既然你不仁,别怪我无义了,我现在就去找律师,看看到底儿子会判给谁!”
“等你一分钱都拿不到的时候,看你还会不会这么硬气!”
我看着他阴沉的脸,格外平静。
温柔的面具被撕下,他真实的一面,一直是这般模样。
“好,那就这样吧,再见。”
坐进驾驶座,儿子沉默许久才问:“妈妈,你会赢吗?”
我替他系好安全带,摸了摸他的头。
当然,这一战,我只会赢。
8
正式开庭那天。
我身着简约的休闲装,平静地坐在原告席上。
对面的周岩栩西装笔挺,却难掩焦虑,不停地调整着领带。
王法官敲响法槌:“开庭。”
“原告苏言,你起诉离婚的理由是?”
我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感情彻底破裂。”
“被告在婚姻中长期与其他女性暧昧不清,对家庭严重失职。”
周岩栩急切地起身:“这是污蔑,我从来没有出轨!我敢保证,我和其他女性都是清清白白的!”
“请被告控制情绪。”
法官看向我:“原告,请出示证据。”
我的律师站起身:“我们有三组证据,首先,是被告与不同女性的暧昧聊天记录。”
投影屏上依次展示:
周岩栩深夜与女同事讨论“你穿那条裙子真好看”;
对实习生说“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与大学学妹相约“下次单独请你吃饭”。
周岩栩急忙辩解:“这只是正常的社交!我从来没有任何越界行为!”
但投影屏上很快出现了打擦边球的暧昧照片。
虽然没有突破底线,却每一张都在释放着某种极强的性暗示。
张律师继续道,“第二组,是被告的消费记录和行程对比。”
屏幕上出现鲜明对比:
我独自带儿子看病的夜晚,周岩栩在KTV陪女同事过生日;
儿子家长会当天,他请假陪外地过来的学妹逛艺术馆;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在酒吧安慰失恋的学姐。
旁听席传来阵阵唏嘘议论声,周岩栩看着屏幕,攥紧了双拳,却没有一句话可以辩驳。
张律师提高声调:“第三组证据,是证人证词。”
周岩栩怎么也想不到,那些和他有过暧昧关系的女生,曾口口声声说崇拜他,喜欢他。
今天,却全部出现在法庭上,接连作证,向众人述说着是他当初是如何体贴入微,如何陪伴至深夜,如何以单身形象示人的。
周岩栩激动地站起来:“这些都是同事朋友之间的正常往来!我只是比较热心!”
一直沉默的我终于开口:“法官,我想请教被告几个问题。”
“你还记得儿子第一次上台表演那天吗?他在台上找了你很久,你却因为陪学妹选礼物失约。”
“还记得我们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吗?你说要加班,实际上在单独给女同事庆祝升职。”
“儿子高烧40度的那晚,我给你打了三十多个电话,你却在陪着你的实习生过生日。”
我的声音微微发颤:
“你确实没有肉体出轨,但你把时间、关心和温柔都给了别人。”
“对同事嘘寒问暖,对朋友有求必应,唯独对我和儿子永远没空。”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背叛吗?”
周岩栩张了张嘴。
“我只是......习惯帮助别人。”
这时,法庭侧门打开,我们的儿子周晨走了进来。
八岁的孩子穿着整洁的校服,神情平静地让人心疼。
法官温和地问:“周晨,你愿意跟爸爸还是妈妈生活?”
孩子直视着周岩栩:“爸爸,你知道我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吗?”
“记得我上次考了多少分吗?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
周岩栩愣住了,他竟然一个都答不上来。
晨晨转向法官:“这些,妈妈都知道。”
“我要跟妈妈,因为在爸爸心里,任何人都比我重要。”
最终,法官庄严宣判:“经审理查明,被告在婚姻中长期忽视家庭责任,与其他女性,交往过密,导致夫妻感情破裂。”
“现判决如下。”
“一、准予离婚;
二、婚生子周晨由原告抚养;
三、夫妻共同财产按6:4分割,女方6男方4;
四、被告每月支付抚养费3000元。”
法槌落下,周岩栩颓然瘫坐。
他本想辩解,但他重金聘请的律师今早直接拒不出庭,把钱退给了他。
只因在查阅全部证据后坦言:“不好意思,周先生,在这段婚姻里,您的妻子没有任何过错。”
我牵着儿子的手走出法庭,秋日的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晨晨仰起脸问:“妈妈,以后就我们两个人了吗?”
我握紧他的小手:“不,是我们两个人,开始了新的人生。”
9
转眼间,儿子已经考上了名牌大学,成了一名大学生。
这些年来,我把全部心力都倾注在儿子身上。
他确实成长得格外优秀,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待人接物谦和有礼。
可看着他过早褪去稚气的脸,我总忍不住心疼。
他小时候就和我说:“妈妈,我以后一定不会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我要做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男人,绝不让我爱的人受半点委屈。”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从少年说到青年。
前夫周岩栩偶尔会来看他,带着礼物,试图弥补缺失的陪伴和曾经的愧疚。
令我意外的是,这个曾经桃花不断的男人,直到儿子考上大学都未曾再婚。
只听说他当年离婚后,在公司也被人举报了,丢掉了经理的工作。
后来他出现在我们身边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渐渐从我们的生活中彻底褪去。
我在儿子上大学后遇到了现在的先生。
他待我温柔,对儿子视如己出,他也同样有个差不多大的孩子。
我们过着平静而充实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前婆婆打来电话,声音带着哭腔:“岩栩在医院,情况不太好......你能来看看他吗?”
我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
“他有那么多红颜知己,看望病人,不差我一个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随后挂断。
窗外,梧桐叶正一片片飘落。
后来我们得知,周岩栩确诊了重度抑郁症。
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红颜知己,在他生病后纷纷断了联系。
最后守在他病床前的,只有年迈的父母。
儿子大学放假回来,去看了他一次。
回来后,儿子对我说:“妈,爸爸一直在重复一句话,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把最好的脾气都给了外人,把最糟糕的一面都留给了你。”
我轻轻拍着儿子的肩膀,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歇斯底里说要打赢官司的男人。
他或许是真的后悔了。
可命运的惩罚,从来不会缺席。
“都过去了。”
我对儿子说,“重要的是,你成长为了一个懂得珍惜的人。”
梧桐叶黄了又青,转眼我也四十多了。
偶尔,我会想起二十多岁时的自己,那个为爱奋不顾身的姑娘。
太傻,太天真。
两个孩子都在外地上学,厨房里沉迷做菜的丈夫探出头:“老婆快来!尝尝这道红烧肉!”
我含笑应声。
此刻才明白:真正珍贵的感情,从来不是那些需要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的光,而是始终温暖着你的那盏灯。
它不耀眼,不滚烫,却能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给人最踏实的温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