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七次日落的霞光在鬼哭峡西侧的雪山顶上碎裂成血色光斑时,陈默正用瑞士军刀撬开第三块压缩饼干的包装。金属箔撕开的脆响在死寂的原始森林里传出诡异的回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踩着这声音的节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银翼蜷缩在他身旁的岩石凹陷处,两米高的银色躯体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能量手环的指示灯已经从蓝色变成了危险的红色——距离上次释放冲击波已经过去28分钟,还有2分钟才能完成充能。
"听。"陈默突然按住银翼的肩膀。
森林深处传来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嗒、嗒、嗒,规律得像是老式挂钟的摆锤。但在鬼哭峡的雨季尾声,所有的树木都在渗出黏腻的树脂,这种声音本该被淹没在持续不断的淅沥雨声里。更诡异的是那声音的频率,每三次滴落就会夹杂一声极轻微的、类似人类关节错位的脆响。
银翼猛地直起身,金属质感的皮肤瞬间绷紧。他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缩成细缝,这是A族感知危险时的本能反应。"影...魔。"他吐出两个字,中文发音依旧生硬,但每个音节都在发颤。
三天前在雪山遭遇的那只影魔还历历在目。当时它伪装成救援队队员,皮肤下流动的发光血管被冲锋衣遮挡得严严实实,直到陈默注意到它始终反折的左手小指——那是人类不可能做出的关节角度。最后是银翼冒着能量耗尽的风险释放冲击波,才把那怪物炸成一滩发光的绿色黏液。但现在,他们面对的显然不止一只。
滴落声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织物摩擦树叶的沙沙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传来。陈默迅速扫视四周:左侧20米外的望天树树干上,有片异常晃动的寄生藤;正前方的蕨类植物丛里,几株肾蕨以违反植物生长规律的角度向两侧分开;而右侧的腐木堆上,不知何时多了半截迷彩裤腿,裤脚还在微微摆动,像是有人正躲在后面。
"分开跑。"陈默低声说,同时将背包里仅剩的艾草捆成火把,"去上次发现的反重力沼泽,那里的气泡能干扰它们的追踪。"他摸出打火机,火石擦出的火星在潮湿的空气中亮了又灭。
银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三个。"他指向三个声音来源的方向,又指向自己的能量手环,"一个...我。"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银翼的意思很明确:他最多只能对付一个影魔,剩下两个必须由陈默独自引开。而在这片连指南针都会疯狂旋转的异化森林里,分开就意味着可能永远失去彼此——这正是影魔最擅长的战术,利用环境切断猎物的联系,再逐个击破。
打火机终于点燃了艾草。橙红色的火焰腾起的瞬间,陈默闻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艾草燃烧的辛辣香气,以及某种类似腐烂海藻混合臭氧的腥甜味道。那气味来自正前方的蕨类植物丛,此刻那里的动静突然停止了,仿佛所有的生物都在火焰亮起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走!"陈默猛地将燃烧的艾草火把塞进银翼手里,同时抓起地上的工兵铲冲向右侧的腐木堆。他必须在影魔发动攻击前确定对方的数量,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制造混乱来掩护银翼撤退——能量手环充能完成前,这个外星盟友比他自己更危险。
腐木堆后面果然藏着东西。当陈默扑过去时,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那个叫赵磊的退役特种兵,三天前还和他们一起搭建临时庇护所。但此刻赵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瞳孔扩散得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白,皮肤下隐约有蓝色的光脉在流动。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军用匕首,刀刃上沾着新鲜的血迹,而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本该属于另一位参赛者的GPS定位器。
"赵哥?"陈默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赵磊,但那张脸的每一个细节都和真人无异,连左眉上的刀疤都清晰可见——那是赵磊在边境缉毒时留下的纪念。
"陈教练,"假赵磊开口了,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带着赵磊特有的四川口音,"找到水源了,跟我来。"他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但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
陈默注意到他的喉结没有随着说话动作滚动。
就在这时,左侧突然传来银翼的闷哼声。陈默猛地回头,看见银翼正被一团扭动的寄生藤缠住右腿,那藤蔓的叶片下伸出无数根细如发丝的触须,正试图钻进银翼的皮肤。而在银翼身后的树干上,那片"异常晃动的寄生藤"已经落地,变成了一个穿着救援队制服的人形生物,右手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柄闪烁着绿光的骨刃。
"陷阱!"陈默大吼着举起工兵铲冲向银翼。他知道自己中计了,右侧的假赵磊只是诱饵,真正的杀招在左侧。但当他跑出第三步时,脚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腐木堆轰然塌陷,露出一个直径约三米的深坑。坑底铺满了人类骸骨,白森森的头骨在昏暗中咧着嘴,像是在无声地嘲笑。
陈默的身体失去平衡向下坠落,工兵铲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砸在坑边的岩石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下落过程中,他看到假赵磊站在坑边俯视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剥落,露出下面布满发光血管的绿色肌肉组织。那双扩散的瞳孔里,映出了三个正在逼近的黑影——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止三只影魔。
坑底的骸骨堆异常松软,陈默落地时只受到轻微震荡。但当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时,却发现右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借着从坑口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他看到几根银白色的肌腱正从骸骨堆里钻出,像活蛇一样紧紧勒住他的小腿,肌腱末端还连着半只腐烂的手掌。
"幻觉?"陈默立刻屏住呼吸。影魔的致幻脑波是它们最危险的武器,之前有个参赛的网红博主就是因为陷入"沼泽里的石头是黄金"的幻觉而溺亡。他强迫自己回忆《鲁班经》里关于"定魂"的记载——爷爷留下的残页里提到,当心神不宁时,可用指甲掐住虎口处的合谷穴,通过疼痛保持清醒。
尖锐的痛感从虎口传来,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任何变化。那些肌腱依然在收紧,勒进肌肉的边缘已经开始渗血。更糟糕的是,他听到了坑口传来的攀爬声,影魔们正在下来。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银翼的能量手环终于完成了充能,冲击波的嗡鸣声震得整个森林都在颤抖。陈默看到坑口的黑影瞬间被白光吞噬,紧接着是某种生物被撕碎的惨叫声,以及绿色黏液溅落在岩石上的滋滋声。
"抓住!"银翼的吼声伴随着一根藤蔓从天而降。陈默立刻伸手抓住藤蔓,发现那是银翼用能量手环的热能熔断的望天树气根,坚韧程度堪比登山绳。当他被拉出深坑时,看到的景象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两只影魔已经被冲击波炸得四分五裂,绿色的血液溅满了周围的树木,在暮色中发出诡异的荧光。但第三只影魔——就是那个伪装成救援队队员的家伙——只剩下半截身体,断裂处露出的脊椎骨上还挂着发光的神经束,却依旧在地上爬行,目标直指能量耗尽、瘫倒在地的银翼。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他抓起地上的工兵铲,用尽全身力气将铲刃插进那半截影魔的颈椎连接处。绿色的血液喷溅在他的脸上,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灼烧得皮肤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松手,直到那怪物的神经束停止抽搐,发光的血管彻底黯淡下去。
"走..."银翼挣扎着抓住陈默的裤脚,指向前方的沼泽方向,"它们...召唤...更多。"
陈默这才注意到,那些被炸毁的影魔残骸正在融化,绿色的黏液渗入土壤后,地面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会发出尖锐的高频声响,像是某种信号。而远处的森林里,传来了更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这次不再是三个方向,而是四面八方。
他背起银翼,朝着记忆中反重力沼泽的方向狂奔。两米高的外星盟友压得他脊椎咯吱作响,但他不敢放慢脚步。身后的气泡破裂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有支无形的军队正在苏醒。
当第一片沼泽的雾气出现在视野中时,陈默的军用手表显示时间是19:47。距离竞赛开始已经过去68小时,按照原规则,他们本该在4小时后抵达终点天坑祭坛。但现在,规则早已荡然无存。在这片被影魔占领的死亡之地,活下去成了唯一的目标。
沼泽上空漂浮着数十个反重力气泡,在暮色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美得如同童话世界。但陈默知道,这些气泡是通往未知区域的随机传送门,三天前就有个参赛的大学生因为好奇触碰气泡,结果被传送到雪山崖壁上,最后坠崖身亡。
"进...气泡。"银翼在他背上虚弱地说,"随机...安全。"
陈默犹豫了。他想起翻译水晶破解的那段外星符文:"当影魔的狩猎开始,唯有混乱能带来生机。"这是A族飞船数据库里关于B族战术的记载。但他也清楚,这些气泡的传送是完全随机的,他们可能被传送到安全区域,也可能直接掉进影魔的老巢。
身后的沙沙声已经近在咫尺。陈默能闻到那种腐烂海藻混合臭氧的腥甜气味,越来越浓。他回头瞥了一眼,看到森林边缘出现了十几个黑影,有的伪装成参赛选手,有的则暴露了部分非人的特征——过长的四肢,发光的眼睛,或者像昆虫一样扭曲的关节。
没有时间犹豫了。陈默深吸一口气,朝着最大的那个反重力气泡冲了过去。当他的身体穿过气泡薄膜的瞬间,听到了银翼的惊呼声,以及某种尖锐物体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他感到后背一阵剧痛,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穿透,然后意识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沼泽惊魂
李娜的防水摄像机在第七次捕捉到"外星星座"时彻底没电了。屏幕熄灭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片该死的沼泽里走了整整五个小时。四周漂浮的反重力气泡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将她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三天前她还是拥有三百万粉丝的探险博主"荒野娜姐",现在却像个疯子一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
"听到鸟鸣要立刻脱鞋。"她又开始重复那条诡异的规则。这是昨天通过主办方无人机空投的纸质通知上写的,用的是打印体,但末尾却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和上届冠军血日记里的那个笑脸一模一样。当她看到通知时,同组的两个队友正在嘲笑主办方的恶趣味,结果五分钟后,森林里传来第一声鸟鸣——那是种从未听过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她条件反射地脱下登山靴,而她的队友们愣了一下,然后就尖叫着被突然从沼泽里伸出的藤蔓拖了下去。
现在她的左脚穿着袜子,右脚光着,脚底已经被沼泽里的碎石划出无数道血口。但她不敢停下,更不敢穿鞋。那条规则像是刻进了她的大脑,只要听到任何类似鸟鸣的声音,脱鞋的动作就会自动完成,根本不受意识控制。
气泡突然开始剧烈晃动。
李娜惊恐地后退一步,差点掉进齐腰深的沼泽。那些原本稳定漂浮的反重力气泡此刻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翻滚起来,蓝光忽明忽暗,折射出的影像也开始扭曲——她看到了城市的夜景,看到了自己直播间的打赏特效,甚至看到了妈妈在厨房做饭的背影。这些幻象如此真实,让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气泡的瞬间,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李娜尖叫着挣扎,却被那只手死死钳住。她转过头,看到一张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瞳孔是竖线形的,正对着她微笑。是那个自称"黑棘"的参赛者,某跨国公司的CEO,两天前还在营地给大家分发能量棒,说要带领所有人"打破主办方的变态规则"。
"别碰它们。"黑棘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奇特的催眠效果,"这些气泡会吃掉你的记忆,让你永远困在最美好的幻觉里。"他松开手,李娜立刻后退几步,跌坐在湿滑的泥地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娜的声音发颤。她注意到黑棘的衣服干净得不合常理,在所有人都弄得满身泥泞的沼泽里,他的白色冲锋衣一尘不染,连鞋底都没有沾泥。
"我在找一样东西。"黑棘蹲下身,与她平视,竖线形的瞳孔在蓝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一个银色的外星人,和一个带着《鲁班经》的退役特种兵。你见过他们吗?"
李娜的心猛地一跳。银翼和陈默——她在昨天的雪崩中见过他们,当时银翼用某种奇特的能力救了她,而陈默则给了她这半块压缩饼干。但黑棘的眼神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那种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没...没见过。"她低下头,不敢与黑棘对视。
黑棘笑了。那笑容让李娜想起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蛇,在发动攻击前总会那样咧开嘴。"说谎是不好的习惯。"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李娜的太阳穴,"尤其是在鬼哭峡,谎言会引来很不好的东西。"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李娜的大脑。她看到了自己的记忆在眼前飞速闪过:第一次直播时的紧张,获得第一个十万粉丝的狂喜,妈妈临终前的遗言...这些记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翻阅的书页,而黑棘正饶有兴致地读着。
"啊!"李娜发出痛苦的尖叫,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要被撕裂。
"找到了。"黑棘收回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昨天14:37,雪崩区域。银翼...陈默...有趣的组合。"他站起身,望向沼泽深处,那里的气泡晃动得更加剧烈了,蓝光中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影正在坠落。
"谢谢你的帮助,娜小姐。"黑棘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同时有无数人在说话,"作为奖励,我会让你成为新规则的一部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诡异的笛声响起,频率与人类的脑波产生共振。李娜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大脑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嘶吼:"吃掉你的鞋子,吃掉你的鞋子,吃掉你的鞋子..."她知道这是影魔的致幻脑波,却根本无法抵抗。当她颤抖着脱下左脚的袜子,把散发着汗臭的登山靴塞进嘴里时,最后看到的是黑棘转身走向沼泽深处的背影,他的肩上不知何时站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鸟,正用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沼泽中央,最大的那个反重力气泡突然炸裂。
陈默在一片剧烈的眩晕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趴在冰冷的岩石上。银翼压在他身上,银色的皮肤沾满了绿色的血液——不是影魔的那种荧光绿,而是更深沉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墨绿色,这是银翼自己的血。
"银翼!"陈默挣扎着推开外星盟友,发现他的后背有一个贯穿伤,伤口边缘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那是被影魔的骨刃刺穿的地方,虽然避开了要害,但绿色的血液还在不断涌出。
"控制器..."银翼抓住陈默的手,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塞进他的掌心,"保护...必须...启动。"那是个巴掌大小的六边形装置,表面刻满了A族的符文,正是A族飞船的核心控制器——竞赛的终极奖品,也是黑棘和影魔们真正的目标。
陈默握紧控制器,突然感到一阵灼热。装置表面的符文开始发光,与他掌心的伤口产生了某种共鸣。三天前在雪山飞船残骸触发的记忆闪回再次出现:他看到了巨大的方舟级飞船在太空中爆炸,看到了A族幸存者驾驶逃生舱冲向地球,看到了一个银色皮肤的女人将这个控制器塞进婴儿的襁褓...
"原来...你是我们失落的族人。"银翼的声音变得异常微弱,金属质感的皮肤开始失去光泽,"血...激活...控制器..."
陈默这才意识到,银翼一直在保护的不仅是A族的希望,更是他自己。那些关于前世身为外星人的记忆碎片,那些对影魔致幻脑波的异常抗性,还有此刻控制器与血液的共鸣...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难以置信的真相——他是A族与人类的混血。
就在这时,沼泽对岸传来了骨笛声。
银翼的身体猛地一颤,原本黯淡的瞳孔突然放大。"黑...棘..."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下。陈默立刻将他护在身后,握紧了工兵铲。他知道黑棘来了,带着他的影魔大军。
沼泽的雾气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数十个影魔从雾气中浮现,有的伪装成参赛选手,有的保持着半人半兽的形态,皮肤下的发光血管在黑暗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它们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像摩西分海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中间那个穿着白色冲锋衣的身影。
黑棘站在影魔群中,苍白的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他的手中依旧拿着那支骨笛,竖线形的瞳孔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交出控制器,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他的声音通过某种外星科技传遍整个沼泽,每个字都像是冰锥刺进陈默的耳膜。
陈默将控制器塞进防水袋,贴身藏好。然后他扶起银翼,捡起地上的工兵铲,对着黑棘摆出防御姿态。"有本事就自己来拿。"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他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
黑棘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可惜了。"他摇摇头,将骨笛再次放在唇边。
这一次,笛声变得更加尖锐,像是无数根钢针同时刺向大脑。陈默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眼前开始出现幻觉:死去的战友们站在影魔群中,浑身是血地看着他;爷爷的《鲁班经》在火中燃烧,灰烬里钻出无数条毒蛇;还有那个被他误杀的平民,正伸出腐烂的手抓住他的脚踝...
"别...听..."银翼用最后的力气抓住陈默的手腕,能量手环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那些幻觉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迷雾般瞬间消散,陈默重新找回了焦点。他看到影魔们已经发起了冲锋,绿色的身影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陈默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最后一样东西——那捆在雪山时用来驱赶狼群的艾草。他用打火机点燃艾草,辛辣的烟雾立刻弥漫开来。影魔们的冲锋队形明显出现了混乱,畏光的本能让它们在烟雾前迟疑了。
"银翼,充能需要多久?"陈默大吼着,同时用工兵铲劈开一只扑上来的影魔的头颅。绿色的血液喷了他一脸,但他毫不在意。
"十...分钟..."银翼靠在岩石上,能量手环的蓝光越来越亮,"必须...坚持..."
陈默看了一眼手表:20:17。距离竞赛结束还有3小时43分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这片被影魔占领的沼泽里是否还有其他幸存者。但他知道,只要控制器还在,只要银翼还活着,他就不能放弃。
当第一只影魔冲破艾草烟雾扑向他时,陈默想起了爷爷在《鲁班经》残页末尾写的那句话:"凡草木皆有灵,遇险境而不屈者,天必佑之。"他握紧工兵铲,迎着绿色的潮水冲了上去。夜色中,人类与外星盟友背靠背站在沼泽中央的岩石上,周围是越来越多的影魔,而远处的雪山顶上,黑棘的骨笛声还在继续,像是在为这场生存之战奏响死亡的序曲。
雪山异变
王勇的登山镐第三次卡在冰缝里时,他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这个前国家登山队队员,此刻像条狗一样趴在垂直的冰壁上,零下二十度的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疼得像是被砂纸摩擦。三天前他还在嘲笑那些因为高原反应哭鼻子的年轻参赛者,现在却连自己的呼吸都快要控制不住——不是因为缺氧,而是因为恐惧。
两小时前,他亲眼看到队友小张变成了影魔。那个总是笑嘻嘻的大学生,在打开一个补给箱后突然开始抽搐,皮肤下冒出蓝色的血管,然后用登山绳勒断了自己的脖子。临死前,小张的眼睛变成了全黑,嘴里不断重复着:"雪山在召唤...所有人都要回去..."
现在王勇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冰壁上方传来冰层断裂的轰鸣声。王勇抬头望去,看到一个巨大的雪块正朝着他的方向坠落,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下意识地用登山镐死死卡住冰缝,同时闭上眼睛等待撞击——但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
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悬浮在半空中。
雪块在他下方三米处碎裂成粉末,而他的身体却违背重力定律地停留在冰壁外侧。更诡异的是,周围的时间似乎变慢了,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飘落,远处的雪崩像是被按下慢放键的电影画面。
"这是...什么情况?"王勇喃喃自语,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四肢完全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冰壁上突然浮现出无数发光的符文。那些符文与补给箱上的外星文字一模一样,但此刻它们组成了某种图案,像是一张巨大的星图。王勇感到大脑一阵刺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金属质感的飞船内部,穿着银色制服的人影,舷窗外爆炸的星球...这些记忆如此真实,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那些符文。
指尖碰到冰壁的瞬间,星图突然活了过来。
符文组成的线条开始流动,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六边形轮廓——和陈默手中的控制器形状完全一致。王勇的瞳孔猛地放大,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吸引到这座雪山,为什么会在雪崩中活下来。
"找到你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勇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裁判制服的人影站在他身后的冰面上。但那张脸却不是任何一个他见过的裁判——皮肤下有蓝色的血管在流动,眼睛是全黑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你是谁?"王勇的声音发颤。
"我是来帮你的。"假裁判伸出手,掌心向上,"把控制器给我,你就能回家了。想想你的女儿,她还在等你参加家长会,不是吗?"
王勇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根本没有女儿——他的妻子在三年前的登山事故中去世,之后他就一直单身。但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淹没。他看到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对着他笑,手里拿着画满星星的图画...
"不...这不是真的..."王勇用力摇头,试图摆脱幻觉。他想起了陈默昨天说的话:影魔会利用你的恐惧和欲望制造幻觉,唯一的对抗方法就是记住真实的自己。
假裁判的脸开始扭曲,皮肤下的蓝色血管变得更加明显。"别逼我动手。"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嘶吼,"黑棘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就在这时,冰壁突然剧烈震动。王勇看到星图中央的六边形轮廓开始发光,与远处沼泽的方向产生了某种共鸣。他突然明白了——控制器正在被激活,而这座雪山就是A族飞船残骸的隐藏地点,也是控制器的能量来源。
"去你妈的!"王勇突然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将登山镐狠狠砸向假裁判的脸。镐尖穿透了那张伪装的人皮,露出下面绿色的肌肉组织。假裁判发出痛苦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成绿色的黏液。
但已经太晚了。王勇感到后背一阵剧痛,另一只影魔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骨刃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口,绿色的血液正从那里涌出。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看到星图的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而远处的沼泽方向,传来了某种巨大生物苏醒的咆哮声。
天坑预兆
当陈默的工兵铲第十三次劈开影魔的头颅时,艾草的烟雾终于开始消散。
他的手臂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虎口被震得鲜血淋漓,每一次挥舞工兵铲都像是在撬动千斤巨石。银翼的能量手环还在充能,蓝光已经变得相当明亮,但距离完成还有三分钟。而周围的影魔却越来越多,它们似乎克服了对艾草烟雾的恐惧,或者说,黑棘的骨笛声正在强迫它们前进。
"陈...默..."银翼突然指向沼泽对岸。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骤然缩紧。沼泽深处的水面开始沸腾,无数发光的气泡从水底升起,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央,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那是一只体型堪比霸王龙的巨型影魔,身体由无数小型影魔的肢体拼接而成,皮肤下流动的发光血管组成了复杂的神经网络,头颅上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口,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母...体..."银翼的声音充满了绝望,"B族...基因...融合体..."
陈默终于明白为什么影魔们会前赴后继地发动攻击。它们不是在猎杀,而是在献祭——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母体的养料。现在这只怪物苏醒了,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周围的空间,沼泽里的反重力气泡开始疯狂炸裂,释放出的能量波让整个鬼哭峡都在颤抖。
"充能...完成!"银翼突然大吼一声,能量手环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这一次的冲击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大。陈默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向后方,而那些冲锋的影魔则瞬间被白光汽化,绿色的血液在空中形成了一片诡异的血雨。巨型影魔发出痛苦的嘶吼,庞大的身躯被冲击波撕开一道巨大的伤口,露出里面更加恐怖的、不断蠕动的内脏。
但银翼也付出了代价。能量手环的指示灯彻底熄灭,他的银色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变得像风化的金属一样灰暗。当陈默爬过去时,发现外星盟友的呼吸已经变得极其微弱,瞳孔也开始涣散。
"走..."银翼抓住陈默的手,将他的手指按在控制器上,"天坑...祭坛...启动..."
控制器表面的符文再次亮起,与陈默掌心的伤口产生共鸣。这一次,他没有看到记忆闪回,而是看到了一幅清晰的地图——鬼哭峡的三维地形在他脑海中展开,天坑祭坛的位置被一个红色的光点标记出来,距离他们所在的沼泽只有不到五公里。
"我不会丢下你。"陈默背起银翼,捡起地上的工兵铲。巨型影魔正在缓慢地恢复伤口,断裂处的肢体像蛆虫一样蠕动着重新连接。他必须在怪物完全恢复前到达天坑祭坛。
沼泽里的反重力气泡还在不断炸裂,释放出的能量波让地面剧烈震动。陈默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后的巨型影魔发出愤怒的咆哮,冲击波在它周围形成了一圈绿色的能量场,所过之处,树木瞬间枯萎,岩石化为粉末。
当第一缕晨光出现在东方的雪山顶上时,陈默终于看到了天坑祭坛的轮廓。
那是一个直径约一公里的巨大凹陷,坑壁上刻满了与控制器和雪山星图相同的符文,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芒。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块黑色的巨石,形状与A族的控制器完全一致,显然是某种远古时期的外星遗迹。
但他也看到了黑棘。
那个穿着白色冲锋衣的身影站在巨石顶端,周围环绕着数十只影魔。他的手中拿着骨笛,竖线形的瞳孔在晨光中泛着红光。当陈默出现时,黑棘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举起骨笛准备吹响。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他将银翼放在祭坛边缘的岩石后藏好,然后握紧工兵铲,朝着巨石冲了上去。影魔们立刻围拢过来,但经历了一夜的战斗,它们的数量已经大幅减少,而且畏光的本能让它们在朝阳下行动迟缓。
"把控制器交出来!"黑棘的声音在天坑中回荡,骨笛的旋律再次响起。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但这一次他没有被幻觉吞噬。那些死去的战友、爷爷的《鲁班经》、误杀的平民...所有的幻象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但他知道那不是真实的。真实的是手中的工兵铲,是背上的伤口,是藏在岩石后奄奄一息的银翼,是A族最后的希望。
当他冲到巨石脚下时,突然想起了《鲁班经》里的一句话:"石有灵,血为引,以身为契,可动天地。"爷爷说这是古代工匠启动巨石机关的方法,但此刻陈默却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用工兵铲划破掌心,将鲜血涂抹在巨石表面的符文上。
奇迹发生了。
鲜血渗入符文的瞬间,整个天坑突然剧烈震动。巨石表面的符文开始发光,与陈默手中的控制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黑棘的骨笛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影魔大军在金光中化为飞灰,而他自己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巨石顶端掀翻,重重摔落在祭坛中央。
陈默一步步走上巨石,控制器在他手中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芒。他看到黑棘挣扎着站起来,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不...这不可能..."黑棘嘶吼着,皮肤下的蓝色血管开始疯狂闪烁,"你只是个低等生物...怎么可能激活方舟控制器..."
陈默没有回答。他举起控制器,将其嵌入巨石顶端的凹槽中。
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整个鬼哭峡都被照亮。陈默感到一股暖流从控制器涌入体内,所有的伤口都在瞬间愈合,疲惫感一扫而空。他看到银翼从岩石后走出来,银色的皮肤重新恢复了光泽,能量手环的指示灯也变成了稳定的蓝色。而远处的雪山方向,一艘巨大的银色飞船正在缓缓升起,船身上的A族符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黑棘发出绝望的尖叫,身体开始融化成绿色的黏液。在彻底消失前,他用最后的力气嘶吼道:"我们会回来的...B族不会放弃..."
当金光散去时,天坑祭坛已经恢复了平静。陈默站在巨石顶端,看着A族飞船缓缓驶向天空,银翼站在他身旁,两米高的身躯在朝阳下显得格外挺拔。沼泽里的巨型影魔已经消失不见,森林中的异化现象也开始消退,鬼哭峡正在恢复它原本的模样。
"回家。"银翼转过头,对陈默露出了一个A族特有的微笑——嘴角向两侧拉伸成一个近乎诡异的弧度,但眼神中却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陈默点点头,目光却投向了远方的雪山。在那里,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发光符文正在浮现,而天空中A族飞船离去的方向,有一个微小的黑点正在迅速接近。
他知道,黑棘的话或许是对的。B族不会放弃,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但此刻,站在天坑祭坛的晨光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爷爷的《鲁班经》从背包里滑落出来,翻开的书页上,古老的汉字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仿佛在诉说着某种跨越星际的宿命。
鬼哭峡的风再次吹过,这一次,不再带着死亡的气息,而是充满了新生的希望。陈默握紧手中的瑞士军刀,转身走向森林深处。他知道,新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