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知是被饥饿唤醒的。
她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意识从混沌中缓缓上浮,只觉四肢百骸透着一股舒坦劲儿。
【生机值100/100,状态:良好。】
【警告:身体能量严重不足,请立即补充食物。】
意识深处的提示清晰明了。许知知睁眼,屋里依旧昏暗,只有一丝光线从门缝挤入。她坐起身,活动僵硬的脖颈,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胃里烧得慌。
她下炕,借微光打量这个“家”。土坯墙,土坯炕,一切都带着原始的粗糙。
她走到门后,掀开木盖,看到水缸里那半缸浑浊的水。用木勺舀起一点尝了尝,一股苦涩的咸味瞬间在舌尖炸开。
许知知面不改色地咽下,心里有了数。这水,别说浇地,长期饮用对身体有害。
她在屋角翻找,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放着些粗粮和几个干瘪的土豆,还有一小袋皱巴巴的干辣椒。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几根干枯的葱根上,眼睛微亮,就是它了。
天色渐晚,屋外传来一阵喧闹,是战士们收工回营了。许知知肚子叫得更厉害,她拿起桌上的饭盒和票证,推门走出。
傍晚的风不再狂暴,但依旧卷着沙土。家属区的女人们三三两两地端着饭盒,说笑着走向集体食堂。看到许知知,她们的笑声和议论都小了些。
“哟,团长家的睡醒了?”一个嗓门略大的军嫂扬声招呼,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的促狭。
许知知学着原主的样子,怯生生地低下头,小声“嗯”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前走。
食堂里热气腾腾,弥漫着食物和汗水的混合气味。窗口排着长队,今日晚饭是窝头、玉米糊糊,还有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这就是边疆战士们的日常伙食。
许知知默默排队,打了饭,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她看着饭盒里那能当砖头使的窝头,还有那除了咸味尝不出别的味道的咸菜,陷入沉思。
末世的营养剂虽然难喝,但能量高。这东西,吃了怕是会消化不良。
她象征性地掰了一小块窝头,小口地往嘴里送,嚼得腮帮子发酸,才咽下一点。周围的军嫂们一边大口吃饭,一边用余光打量她。
“看她那小模样,这饭哪吃得惯哟。”
“就是,京市来的金凤凰,怕不是要被饿瘦了。”
许知知充耳不闻,内心平静。吃不饱?那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没在食堂多待,端着几乎没动的饭盒回了家。她需要保留体力,晚上还有正事要干。
屋里没有点灯,她就着月光,将饭盒放在桌上,静静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顾长风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和风沙走入,他一眼就看到桌上几乎未动的饭菜,以及坐在炕边,身影单薄的许知知。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冰凉的窝头,眉头紧锁。
“吃不惯?”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听着有些生硬。
许知知抬头,在昏暗中对上他的视线。她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哭泣或抱怨,而是认真点头。“想吃蔬菜。”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这不是撒娇,也不是抱怨,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生理需求。
顾长风沉默,蔬菜?在这片“鬼见愁”的戈壁滩,这两个字代表着比肉还要金贵的奢侈品。
战士们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顿新鲜叶子菜,全靠总场不定期运送过来的土豆、白菜和萝卜过活。
他沉声说:“过几天,总场或许会运一批过来。”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补给车何时来,来时又剩下多少,都是未知数。
许知知却摇头,她第一次没有躲闪,而是正眼、极其认真地看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在月光下,透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我想自己种一点。”
顾长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女人,觉得她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里是戈壁,盐碱地,种不活。”他的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无数次失败换来的残酷现实。
整个兵团,从老农到农学院毕业的技术员,奋斗了近十年,最好的成果也不过是在背风处开辟出几分地,种些耐活的土豆和萝卜,产量还低得可怜。
她一个从京市来的娇小姐,懂什么叫种地?
许知知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却又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执着。“我知道。”她说,“但我想试试。”
顾长风看着她,心头第一次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别胡闹。”他加重语气,“这不是在京市你家的花园。”
“我没有胡闹。”许知知站起身,走近一步,一字一句地说道,“家属院后面那块被废弃的荒地,能给我用吗?”她甚至连地方都看好了。
在别人眼里那是绝地,在她眼里,却是最佳的试验地。
顾长风被她这番话彻底震住,他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小脸,看着她眼中那份与柔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坚定,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她不像开玩笑,更不像无理取闹。她似乎是认真的,认真地想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创造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屋子里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窗外风声呼啸。许知知就那么站着,安静等待他的答案。
顾长风的目光沉沉落在许知知身上,像在评估一件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武器。她就那么迎着他的视线,不躲不闪,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不合时宜的认真。
这女人,是真傻,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依仗?
最终,他移开视线,喉结微动。“那块地不归我管,属于后勤部。明天,我去问问政委。”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既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陈述一个流程。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到屋角,从一个水壶里倒了些水,就着冰冷的窝头,三两口解决掉了。整个过程,没有再发出声音。
许知知默默看着他,心里吐槽:这男人吃饭跟执行任务似的,精准、高效、毫无乐趣。
吃完饭,顾长风指了指门后的水盆,言简意赅:“洗漱,睡觉。”
许知知点头,乖巧地过去洗了把脸。咸涩的水刺得皮肤有些发紧,但她毫不在意。真正的难题来了。屋里只有一张土炕,虽然宽大,但确确实实只有一张。
顾长风从那个掉漆的木箱里,抱出一床崭新的军绿色棉被,扔在炕上,离他自己的被褥隔开足足一米。
“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他脱下外套,只穿着白衬衫,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
许知知心里给他的行为点赞。不错,还知道划个“三八线”,是个正人君子。她学着原主的样子,有些拘谨地爬上炕,缩进靠墙的被子里。
顾长风这才关上门,吹熄了那盏昏暗的煤油灯。
黑暗中,他高大的身躯躺下,像一根绷紧的钢筋,一动不动。
许知知能清晰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热源,带着淡淡的皂角和汗水的味道,充满了男性侵略性。但对方自律到了极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她彻底放松下来,闭上眼。睡什么觉,起来嗨!
意识沉入深处,她开始盘算那块地。
只要给她一个支点,她能绿化整个戈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