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端来茶水。
何雨柱接过,双手举过头顶。
“师父,喝茶。”
王福亭接过茶碗,用碗盖撇了撇浮沫,喝了一口。
“起来吧。”
他把茶碗放到一边,指着墙角堆着的一筐土豆。
“去,把那筐土豆的皮给我削了。”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学徒,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看好戏的神色。
露了那么两手绝活,还不是得从削土豆皮开始。
何雨柱二话不说,搬了个小马扎,拎着筐就坐到了水池边。
他没抱怨,也没觉得委屈。
他明白,这是规矩。
不管你多大能耐,进了门,就得从头走一遍,这是师父在敲打他,也是在磨他的性子。
他拿起削皮刀,手腕一转,土豆皮就像一条不断线的带子,簌簌地往下落。
速度快,削得又干净,每个土豆都光溜溜的,没有半点坑洼。
这一手,又让旁边几个学徒看得眼皮直跳。
这小子,干杂活都是一把好手。
何雨柱一边削着土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站在不远处的妹妹。
何雨水小小的个子,站在后厨门口,看着里面热火朝天的场面,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不敢进来,也不敢离开。
何雨柱心里一揪。
这不行。
他削完最后一个土豆,把它们都泡进水里,站起身,走到了王福亭跟前。
“师父。”
王福亭正拿着块抹布擦拭着自己的刀具,眼皮都没抬。
“说。”
“我有个不情之请。”
何雨柱顿了顿,还是开了口。
“我这妹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院里头……不太平。您看,能不能让她白天就在这儿找个地儿待着,绝不给您添乱。”
王福亭擦刀的手停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一瞪。
“什么?”
声音陡然拔高,整个后厨都静了一下。
“你把丰泽园当什么地方了?托儿所吗!”
“这是天子脚下第一楼的后厨,不是你家的炕头!灶上走的火,案上过的刀,磕着碰着了算谁的?”
“你爹何大清当年就是个随心所欲不守规矩的,怎么,你小子也想学他?”
一连串的质问,像是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何雨柱低着头,一句话也不反驳。
“是,师父,徒儿知错了。”
他这痛快认错的态度,反倒让王福亭准备好的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了。
王福亭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后厨里恢复了忙碌,但没人敢大声喘气。
过了半晌,王福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谁听。
“我里头那屋有张躺椅,让她待着去,不许乱跑,不许出声。”
“要是耽误了后厨一丁点儿事,我连你一块儿轰出去!”
何雨柱猛地抬头,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谢谢师父!谢谢师父!”
“谢什么谢!还不快去干活!那边的白菜都洗干净了?”
王福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何雨柱连声应着,小跑着到门口,牵起何雨水的手。
“雨水,跟哥来。”
他领着妹妹,穿过忙碌的后厨,来到王福亭那间专属的休息室。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还有一把竹制的躺椅。
“雨水,你今天就在这儿待着,别出去,也别吵,哥哥就在外面。”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糖,塞到妹妹手里。
“要是困了,就在这躺椅上睡一觉,饿了就跟哥说。”
“嗯。”何雨水乖巧地点头,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地方。
安顿好妹妹,何雨柱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他重新回到后厨,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洗菜、切墩、打荷……
他就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丰泽园后厨里的一切。
宗师级的身体掌控力让他学什么都飞快,别人要练几个月的刀工,他看一遍就会,别人要琢磨半天的火候,他站在灶边感受一下蒸汽的温度就心里有数。
这份妖孽般的天赋,让整个后厨的人都为之侧目。
王福亭嘴上不说,但看向他的眼神,却是越来越满意。
一个跟王福亭年纪相仿的胖厨师凑了过来,递给何雨柱一个肉包子。
“小子,歇会儿,你这股劲头,真像你爹当年的样子。”
“张师傅。”何雨柱认得他,是负责白案的张师傅。
“你爹当年进丰泽园,也是跟你师父比试,一道‘糟溜三白’,把园子里几个老师傅的绝活全给破了,那叫一个威风。”张师傅感慨道。
“可惜啊,手艺是好手艺,人却……”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何雨柱这才明白,为什么师父对自己这么严厉。
何大清当年技惊四座,也把丰泽园上下的脸面都给踩了一遍,虽然最后大家不打不相识,都成了师兄弟,但梁子总归是有点。
后来何大清又不负责任地跑了,师父这是憋着一口气,既是气何大清,也是怕自己学坏了,糟蹋了这份天赋。
想通了这一点,何雨柱干活更卖力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
丰泽园打烊,后厨也渐渐安静下来。
何雨柱跟着师兄们一起,把灶台、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晚上十点多,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师父的休息室。
屋里没开灯,借着门外的光,他看到妹妹小小的身子蜷在躺椅上,睡得正熟。
她的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咬了几口的寿桃包。
何雨柱心里一暖。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妹妹身上,然后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
动作很轻,但何雨水还是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哥……”
“嘘,睡吧,哥带你回家。”
何雨柱柔声说着,将妹妹稳稳地背在自己背上。
走出丰泽园,王福亭正站在门口,抽着烟袋。
看到他出来,王福亭也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师父。”
何雨柱背着妹妹,走进了1951年深夜的49城。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将兄妹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南锣鼓巷,四合院里一片漆黑,死气沉沉。
与丰泽园那热火朝天的人间烟火气比起来,这里,更像一个冰冷的牢笼。
何雨柱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
他将妹妹轻轻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桌边,久久没有动弹。
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这个家,也该好好拾掇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