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更新时间:2025-12-16 14:40:48

爬山约定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阳光慵懒地透过玻璃窗,在夏至的公寓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正享受着难得的懒觉,枕边的手机却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那个如今已能轻易牵动她心绪的名字——贺川。

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这半个月雷打不动的清晨相伴,那些浸透汗水的石阶、喘息间的只言片语、晨曦中默契的沉默,还有他似有若无的触碰和专注的目光……像一颗颗被精心埋藏的种子,在她心底的土壤里悄然生根、抽枝发芽,绿意盎然。

「晚上我几个朋友小聚,都是些搞设计和艺术的老熟人,氛围很轻松,没什么拘束。他们一直嚷嚷着想见见你……想来吗?」贺川的消息后面,跟了个睁着圆眼睛、充满期待的小狗表情。

夏至的指尖在微凉的屏幕上方停顿了片刻。一丝微妙的犹豫悄然掠过心头。参加他的朋友聚会,这不再是二人独处的爬山,这意味着她要踏入他更真实、更私人的社交领域,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曝光”和“确认”。未知让她本能地有些怯步。然而,那份被他半个多月来用耐心和真诚滋养出的信任,以及那份强烈地想要了解他更多、融入他世界的渴望,最终像破土的春芽,顶开了那层薄薄的顾虑。

「好呀。」她回复道,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自然,末尾加了个微笑的表情。

傍晚,天际还残留着一抹橘粉色的霞光。夏至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难得地有些举棋不定。最终,她挑选了一条简约却不失设计感的藏蓝色丝质连衣裙,剪裁利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线,衬得她裸露的肌肤愈发白皙通透。她化了淡妆,将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看着镜中与平日职场形象截然不同的、带着几分温婉与俏皮的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借此平复胸腔里那只不安分的小鹿,才拿起手包下楼。

贺川的车已经安静地停在楼下。他正倚在驾驶座的车门边,低头看着手机,昏黄的路灯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同样穿着简约的深色休闲裤和一件质感很好的灰色针织衫,身姿挺拔利落,褪去了运动时的随意,多了几分沉稳的都市感。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触及夏至的瞬间,毫不掩饰地闪过一抹清晰的惊艳,随即,嘴角扬起一个温柔而由衷的笑意。他快步绕到副驾驶这边,非常自然地为她拉开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门框上方。

“今天很漂亮。”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后,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而温和,像大提琴的弦音拂过心间。

夏止耳根微微发热,车内昏暗的光线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她脸颊泛起的红晕。“谢谢。”她轻声回应,目光落在窗外流转的霓虹上,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聚会地点位于一个由旧纺织厂房改造而成的艺术空间。保留了原本粗犷的红砖墙壁、裸露的钢结构管道,又巧妙地融入了极具现代感的灯光设计、线条流畅的家具和随处可见的绿植,碰撞出一种独特而富有生命力的格调。他们到达时,里面已经聚了七八个人,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端着酒杯,谈笑风生,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酒香和淡淡的松木香氛气味。

贺川的手轻轻虚扶在夏至纤细的腰后,一个礼貌且充满保护欲的姿态,带着她穿过人群,走了进去。原本喧闹轻松的空间像是被按下了短暂的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过来,带着善意的探究、浓浓的好奇,以及几分了然于心的笑意。

“各位,”贺川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每个人都安静下来听他说。他侧过头,深深地看了夏至一眼,那眼神里蕴藏着毫不掩饰的温柔、骄傲,以及一种近乎郑重的肯定。然后,他转向朋友们,清晰而平稳地介绍:“这位是夏至。”

他没有使用“我的朋友”、“合作伙伴”或者任何其他复杂的定语,只是清晰地、郑重地念出她的名字。然而,他那保护性的站位,环顾众人时眼中流露出的珍视,以及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闲人勿近、唯她例外”的气场,无一不在向这个小圈子无声地宣告着一个重要的讯息。

一个留着利落银色波波头、穿着极具设计感不对称连衣裙的女人率先笑起来,她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李沐。她热情地走上前,向夏至伸出手,眼神明亮而坦诚:“总算见到真人了!夏至是吧?贺川这家伙,最近可是张口闭口都是‘夏至说’、‘夏至觉得’、‘夏至喜欢这个’,我们的耳朵都快被他念叨出茧子来了!”

夏至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贺川。只见这位平日里在山上沉稳可靠、在微信上偶尔大胆撩拨的男人,此刻竟有些赧然地抬手摸了摸挺直的鼻梁,眼神略带尴尬地躲闪了一下,连耳廓都悄悄泛起了可疑的微红。这副难得一见的模样,让夏至心里软成一片。

“就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洒脱不羁的男人接话,他是贺川的大学同学,如今在艺术圈颇受关注的雕塑家陈朗,他端着酒杯,笑着摇头,“上次我们团队讨论一个滨江的公共艺术装置项目,配色方案争了半天,他死活要坚持用那种从蓝到紫的渐变色调,理由居然是——‘夏至说过,这个颜色组合能让人在喧嚣中找到内心的平静’!我的天,当时可把我们这群单身狗给酸坏了,工作差点进行不下去!”

朋友们顿时爆发出一阵善意的、了然的哄笑声。夏至的脸颊迅速飞起两抹红霞,一直蔓延到耳后。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在日常爬山闲聊中,随口提及的某些颜色偏好、对某个建筑的感觉,甚至是对生活的零星感悟,竟被他如此珍而重之地记在心里,不仅记住了,还融入了到他自己的专业思考和价值判断中。这种被如此细致、如此郑重地放在心上、融入生命的感觉,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让她心动不已。

整个晚上,贺川都始终在她身边,像一个最体贴的守护者。他会细心地将她引荐给每一个过来打招呼的朋友,自然地为她递上温度刚好的香槟或是她更偏爱的苏打水,在她与林薇讨论某个空间设计理念、或是与陈朗聊起当代艺术趋势时,他虽然不轻易插话,但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温柔地落在她神采飞扬的侧脸上。那种专注而温柔的凝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骄傲与一种温柔的占有欲,仿佛在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无声地宣示:看,这就是让我如此倾心的人。

中间有个小插曲,一位刚从外地赶回来、不明就里的朋友风风火火地进来,看到贺川身边的夏至,眼睛一亮,玩笑着用力拍了拍贺川的肩膀:“川哥,不够意思啊!身边藏着这么一位大美女,也不赶紧介绍介绍?”

贺川闻言,立刻正色,手臂非常自然、却带着明确保护意味地轻轻环上夏至单薄的肩膀,虽然只是短暂地停留了几秒便礼貌松开,但那动作里蕴含的亲昵与宣示主权的意味,清晰得不容错辨。他看着那位朋友,语气是罕见的认真,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幼稚的骄傲:“夏至。”然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朋友,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近处的人都清晰地听见:“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那一刻,夏至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咚”地一下,如同擂鼓,大得几乎要盖过室内流淌的慵懒爵士乐。一股汹涌的热流从心脏泵向四肢百骸,让她指尖都微微发麻。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用浓密的长睫掩饰着眼底漾开的笑意和嘴角那怎么也无法抑制、不断上扬的弧度,心里像被打翻了一罐温热的蜂蜜,甜腻而滚烫的暖意丝丝缕缕地渗透、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他做得如此明显,如此坦荡,用行动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她的存在与独特性,生怕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误解他们的关系,或者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在乎她、多以她为荣。

聚会散场时,夜风已带上了明显的凉意。贺川依旧细心地提前将外套披在夏至肩上,为她拉开车门,手掌护着她的头顶。

回程的车上,气氛安静而微妙,却不再有任何尴尬。车内低回着沙哑慵懒的爵士女声,窗外的都市霓虹如同流泻的光河,飞速掠过,在贺川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变幻流动的光影。

夏至的心,依旧被今晚种种温暖的细节充盈着,鼓胀而柔软。林薇爽朗的笑声、陈朗善意的调侃、其他朋友好奇而友好的目光,还有贺川那一次次不容置疑的维护和郑重其事的介绍……这一切,都像一块块坚实的砖石,在她脚下铺就了一条通往他世界的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横亘在他们之间、名为“暧昧”的薄纱,正在被他以一种坚定、温柔而又无比坦荡的方式,缓缓地、彻底地掀开。

他主动向她敞开他的世界,将她郑重地引荐给他生命中重要的朋友,用行动和语言一遍遍确认她的独一无二。这种被全然接纳、被珍视、被毫无保留认可和呵护的感觉,像一股温暖而有力的潮流,冲刷着她因高强度工作而积攒的疲惫与尘埃,也悄然地、坚定地瓦解着她内心因过往经历或自我保护而筑起的那道无形藩篱。

车子平稳地停在夏至家楼下,熟悉的玉兰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她解开安全带,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他,昏黄的车内灯下,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明亮。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尚未平复的悸动和真实的愉悦:“今晚…谢谢你,我很开心。”

贺川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轻声问,语气里带着清晰的、小心翼翼的期待:“那…下次,我的朋友聚会,或者别的什么活动,你还愿意来吗?”

夏至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希冀,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心中的答案早已清晰如镜。她点了点头,笑容如同月光下缓缓绽放的昙花,纯净而动人:“愿意。”

这一个字的承诺,轻飘飘,却重逾千斤,落在彼此心间,敲响了新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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