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更新时间:2025-12-16 18:35:20

平台开会的时候,空气里会有一种专属于大公司的人造紧张感

PPT翻页声、鼠标点击声、偶尔的咳嗽声,配上会议室中央那一块硕大的大屏幕,像在开发布会,又像在开批斗会。

这天,被摆在大屏幕正中间的,是一行字:

【关于《社畜不想死》栏目安全风险及规范引导的讨论会】

简单说

那场“踩线直播”之后,平台终于反应过来:

你们这个深夜小破节目,是真的会被遇到高危观众的。

一、平台:请你们做一期“安全提示特别篇”

运营小甜甜一脸“我也很无辜”的表情坐在会议桌一角,身边是风控、法务、公关、品牌,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大会特别邀请专家”的心理机构代表。

PPT第一页,是一张截图:

夜班NPC那条红色弹幕。

【夜班NPC想下线:

晚安。

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下面是平台风控部写的报告:

【本次事件评估:

平台与栏目组处理相对及时,

成功延迟对象高危行为意向,

但仍存在以下风险:

部分观众误以为“直播间可代替专业求助渠道”;

公众对“节目干预边界”认知模糊;

媒体可能放大“平台承担救助责任”;

若出现不良结局,舆论风险极大。】

风控经理咳了一下:“简单说你们节目做得不错,但我们有点怕。”

法务补了一句:“很怕。”

品牌负责人则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也说明你们这个栏目有社会影响力。”

“谢谢?”

江不惊坐在另一头,整个人有点恍惚,“听上去有点像‘你们可能随时触发舆情炸弹,但也很有商业价值’。”

心理机构代表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大叔,讲话不紧不慢:

“从专业角度看,你们那天的应对不完美,但已经比很多人想象中好很多。”

“不过,”他顿了一下,“确实有一个问题 你们给了观众陪伴感,却没有跟他们把边界讲清楚。”

“他们以为你们可以什么都处理。”

“但事实上,你们不能。”

江不惊沉默了几秒,点头:“这个我承认。”

“所以我们平台这边有个建议”

运营小甜甜赶紧接上,“不,准确说是要求。”

她在PPT上点了一下,跳出一页大标题:

【建议制作一期

《安全提示特别篇》】

下面一行小字:

【副标题:

谈清楚“节目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系统性介绍求助渠道和自救/互助方式】

“简单说就是”风控经理总结,“请你们做一期比较正式、严肃一点的节目,把安全提示都讲明白。”

“当然,也不能太吓人。”品牌赶紧补充,“要保持你们原来的那种风格。”

“既要严肃,又要不吓人,还要保持风格。”

白悠悠飘在江不惊身后,小声点评,“你们阳间这些需求,怎么这么像甲方写文案。”

心理机构代表推了推眼镜:“我们可以协助你们整理专业内容,另外也希望能借此机会,把一些求助资源推广出去。”

“比如?”江不惊问。

“比如当地的心理援助热线、医院精神科门诊、学校心理老师、社区社工……”

他一条条列,“还有如何开口跟身边的人说‘我不太对劲’。”

法务补刀:“以及明确节目不是危机干预热线,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仍须优先联系当地救援系统。”

“明白了。”

江不惊抬手,“总结一下你们的意思”

他掰着手指头:

“我们要在不把节目做成政教频道的前提下,

正经讲一集‘怎么求助,不要只来找我们’?”

运营小甜甜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行。”

他说完这句,自己都惊了一下居然答应得挺痛快。

因为他很清楚

那天夜班 NPC 的那句“最后一次”,

已经把“我们能做什么”的现实,赤裸裸摁在他们脸上过一回了。

二、小破工作室的策划会:我们不要说教课

出租屋。

江不惊、白悠悠、顾行围着一块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白板,开起了他们这档节目罕见的“严肃策划会”。

白板上写着几个大字:

【安全提示特别篇

不能无聊

不能假笑

一定要讲清】

“我最怕的就是开成一个电视台式宣讲会。”

江不惊拿着马克笔,“什么‘生命可贵,请拨打热线’那种。”

“那你打算怎么开?”顾行问。

“先把我们的废话权用满。”

白悠悠抢答,“开头直接说:‘这期可能有点无聊,但你最好别划走。’”

她在白板上写:

【标题暂定:

《安全提示,别急着划走》】

“不错。”江不惊满意,“有我们节目的味儿。”

“内容结构呢?”顾行很专业地问题拆解。

他在白板另一边写:

我们是谁 / 不是谁

什么时候需要“认真求助”

可以找谁 / 怎么找

你可以对别人做什么

不完美的现实 & 宽恕自己

“第一部分我们是谁 / 不是谁。”

顾行解释:“要讲清楚你们是一个深夜节目,不是急诊室;你们能做的是陪聊和提供小小动力,不能替代线下专业干预。”

“这个我来。”

江不惊举手,“我来把自己说得‘没那么伟大’。”

“第二部分什么时候需要认真求助。”

顾行说,“就是说清楚:从‘偶尔想死’到‘有具体计划’之间,是有区别的。”

“我懂。”白悠悠点头,“就是我们项目那条:‘想法阶段’ vs ‘行动阶段’。”

“可以用类比。”

江不惊挑眉,“比如从‘我真不想上班’到‘我已经写好辞职信明天就要交’。”

“差不多这个意思。”顾行笑。

“第三部分找谁 / 怎么找。”

“这里我建议列一个‘能量消耗梯度’。”

他写:

【 先找身边可信任的人(家人、朋友、老师、同事)

如果说不出口,可以用文字 / 转发 / 录音

可以尝试学校心理老师 / 公益热线 / 心理咨询

高危时刻,优先紧急电话 / 医院急诊】

“但我们不能具体报真实热线号码。”江不惊想起平台法务,“那就统一说‘当地热线’。”

“可以。”顾行点头,“重点是让大家知道‘求助’这件事是有很多层级可以选的。”

“第四部分你可以对别人做什么。”

“这个我要重点画个圈。”

白悠悠抢笔,“因为不少人看完节目会把自己变成‘临时心理老师’。”

她写:

【你不是对方的医生,你可以:听他讲完陪他去看医生 / 老师帮他查资料在他犹豫时说一句:“要不,我们先去看看?”】

“你不能:”

【许下‘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这类你做不到的承诺一个人扛下‘只要你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这种双人誓言】

“这两条……”

江不惊看着那行“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心里有一丝麻。

白悠悠轻轻看他一眼——双方都没说话,但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第五部分不完美的现实 & 宽恕自己。”

顾行说,“我要在这里讲一句很重要的话”

“不是所有努力拽住的人,都能留下来。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最坏的结果

请不要只剩下‘都是我没做好’。”

“这段必须好好讲。”江不惊立刻点头。

“你讲的时候,我负责在后面敲木鱼。”白悠悠小声道。

“你这是想把现场搞成法事。”他扶额。

三个人一边互相损,一边认真把每一块拆成可以讲给观众听的话。

白板上密密麻麻写了一片:

【我们不替代医生 我们不是热线 我们只是深夜值班室你不是专业人员 但你是证明他存在过的人】

“好了。”

最后,江不惊放下笔,“今晚就按这个来。”

三、特别篇开场:先把话挑明了

晚上八点,直播间。

标题明显不一样:

【《社畜不想死》 · 安全提示特别篇】

这期有点严肃,但你别急着划走

刚开播,弹幕照例先吐槽:

【看到“安全提示”差点先划走】:标题自己会拆台。

【今晚不搞笑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是不是上次便利店那位事件之后的平台要求】:你看我多懂事。

“对。”

江不惊一上来就诚实,“这期确实是平台要求的。”

“平台、心理老师、我们仨,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他们说 你们节目既然已经把那么多‘不想死’、‘很想死’、‘勉强活着’的话讲出来了,那你们得负责任,把**‘往哪求助’**也讲清楚。”

他摊手:“我觉得这要求不算过分。”

弹幕:

【平台罕见做了件对的事】:我支持。

【那今天我们就是来上课?】:困了。

“不完全是上课。”

白悠悠漂浮在一旁,“你可以理解成——我们把平时藏在角落的‘注意事项’,集中拿出来讲一遍。”

“讲完之后,以后每次遇到类似情况,我们就可以说‘你去翻那期特别篇’。”

“也方便我们偷懒。”江不惊补刀。

顾行在小窗里笑:“学会复用。”

“那我们先从第一件事讲起 我们是谁 / 不是谁。”

江不惊深吸一口气:

“我们是一个深夜直播节目。”

“我们能做的 是陪你聊天、听你吐槽、跟你一起骂系统、一起数十口呼吸、一起给自己留一点点东西。”

“我们不能做的是代替医生、老师、热线、家人做决定。”

“你可以把我们当作”

他想了个比喻,“深夜道路旁的一个‘小卖部’。”

“你累了,可以在这歇一会儿,喝口水,坐一坐。”

“但你绝对不能把我们当成急诊室。”

“如果你腿断了,千万不要说‘没事,我先去小卖部坐会儿就行’。”

弹幕笑疯:

【这个比喻我记住了】:小卖部不能打石膏。

【我好像之前真的把你们当急诊室】:惭愧。

“所以”

顾行接上,“如果你现在只是觉得‘很丧、很累、很不想面对明天’,那我们在这里陪你聊聊,可能是有用的。”

“但如果你已经出现了非常具体的结束计划”

他语气变得认真:

“比如你已经准备好地点、时间和方式;

比如你已经开始处理后事;

比如你在思考‘发不发最后一条动态’。”

“在这种情况下,你第一步,不应该是打开我们直播间。”

“你应该先拨打当地紧急电话 / 求助热线,或者联系身边的成年人 / 医生 / 老师。”

弹幕安静了一会儿。

有人发:

【我刚刚一瞬间想关掉直播】:这话比“谢谢你来找我们”更诚实。

【那天我就是边想边刷你们】:现在想想有点后怕。

“你当然可以在之后来找我们。”

白悠悠说,“你可以来跟我们吐槽‘医院走廊有多难熬’、‘热线上的志愿者有多啰嗦’。”

“你可以骂他们,我们可以陪你骂。”

“但在真正要命的那一刻”

她很少这样一本正经:

“拜托你先找那些

真正能把你从窗台边拽下来的人。”

“我们在屏幕这头,手太短。”

四、什么时候该认真求助:从“想法”到“行动”的分界线

“第二个问题 什么时候该认真求助?”

顾行拿出了他专业的一面,但努力压缩术语,让话听起来像人话。

“很多人会说:‘我也有过想死的冲动,但又不是真的想去做。’”

“这叫 被动死亡幻想,简单说就是:觉得活着很累,但没有具体行动计划。”

“还有一种情况,是你已经在 主动准备。”

“比如 开始频繁查某些危险信息;”

“比如 开始分配自己的东西、写类似遗书的东西;”

“比如 在心里已经计划好‘哪天、在哪里、用什么方式’。”

“如果你已经到了第二种”

他直视镜头:“就请你务必把这当成一个‘疾病信号’,而不是性格问题。”

“就像你发高烧到40度,不会说‘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发烧’,而是会考虑去医院。”

弹幕刷出一片【40度懂了】:

【我原来以为自己“矫情”】:现在知道是“烧高了”。

【谢邀,我在准备分配自己的书】:我先去把箱子封起来。

“我知道你们里有人,会说‘我既没有心情去求助,也没有钱看医生’。”

顾行点点头,“现实困难非常真实。”

“但在你有能力做到的范围内”

他缓缓说:

“能往外伸手,就先伸一伸。

伸出去的是一只手,

接住的可能是一个人、一群人、一整套系统。”

“这手你伸不伸,是你最后的权利。”

“我们能做的,只是一次次提醒你 你有这个权利。”

五、“我该找谁?”从最小成本开始

接下来,是观众问得最多的问题:

【我该找谁?】

【我跟家里说不出口。】

【我怕老师不信。】

【我朋友也很丧,我不想给他添负担。】

“所以我们把‘求助对象’分了个级。”

江不惊打开一张手绘示意图,画得跟小学生科学课一样:

【求助能量消耗表】

最外圈写着:

【A:最低门槛 匿名 / 在线】

“比如发匿名树洞,比如打匿名热线,比如给我们写留言。”

“这一步的作用,是让你相信‘有人愿意听你说’。”

“中间一圈写着:

【B:中等门槛——熟人 / 老师】

“比如跟同学、朋友、老师、同事说一句——‘我最近状态不太好,你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这一圈的作用,是让你不再完全一个人扛。”

“最里圈写着:

【C:高门槛——专业系统】

“比如医院精神科门诊、学校心理咨询室、社会心理服务点。”

“这一步很难,因为你要承认:‘好像不是我一个人靠意志力就能扛过去了。’”

“但它是——最有可能对你的生命安全产生直接影响的。”

弹幕看得一愣一愣:

【原来可以分阶梯】:我总以为要直接去医院才叫“求助”。

【我目前在A层徘徊】:匿名喷完就关手机。

【我好像迈过B了】:跟老师说了“我有点不对劲”。

“那具体怎么开口?”有人问。

【每次我想说的时候,嘴都会软掉。】

“来,顾老师给你写段台词。”

白悠悠提议,“我们节目特色之一:提供可复制发言。”

顾行笑了笑,真写:

【跟朋友:

‘最近我有点撑不住了,

不是想吓你,

但我真的需要有人听我说两句。

你有空吗?哪怕只回我一个表情也可以。’】

【跟老师 / 心理老师:

‘老师,我最近状态不太好,

有时候会有点严重的想法,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

能不能约个时间聊聊?’】

【跟家人:

‘我最近有点不对劲,

可能需要去医院 / 咨询看看,

我自己有点害怕,

能不能你陪我一下?’】

“你可以一字不改地照抄。”

江不惊说,“也可以只抽取一句。”

“比如‘我有点撑不住了’、‘我自己有点害怕’。”

“这些话的共同点是看上去不酷,但是真话。”

弹幕:

【我刚刚复制了一句到备忘录】:准备留着。

【我打算下周跟辅导员这么说】:希望他听得懂。

【谢谢你们替我把‘嘴软的部分’写出来】:我真的说不出口。

六、“那我能为别人做什么?”别把自己变成“人形热线”

弹幕里另一波人开始问:

【如果是我朋友有这种想法呢?】

【我该怎么劝?】

【我怕自己说不好反而弄砸。】

“首先”

顾行认真,“请你记住一件事:你不是 TA 的心理医生。”

“你可以很在乎他,可以陪他,但你没有义务、也没有能力一个人拯救他的一生。”

“你能做的事情,其实也很具体:”

他一条条说:

“认真听完他要说的东西,中途尽量不要打断、不要立刻给建议。”

“在他讲完之后,说一句‘你愿不愿意,我们一起找个人再聊聊?’”

“你可以帮他查热线电话、挂号流程、找咨询资源。”

“如果你知道他已经在做危险准备,你可以 在安全前提下,帮他把锋利的东西 / 药物暂时移开 / 让其他人知道情况。”

“你也可以在很简单的层面上提醒他‘我在这儿,你不是一个人’。”

白悠悠在旁边加了几条“不该做的”:

【不要:对他讲‘你想太多了’用‘比你惨的人还多着呢’压他许诺‘只要你不死,我就……’那种你做不到的事】

“尤其是最后一种。”

她微微皱眉,“很多人很容易说这种话”

“‘只要你不死,我就永远不离开你。’

听上去很感人,

实际上是

给双方加了一个非常沉重的锁。**”

“我们更推荐的版本是”

她想了想:

“‘不管你最后做什么决定,

至少现在这一刻,

我会陪你去看医生 / 找老师 / 打这通电话。’”

“这是具体可执行的。”

弹幕有人发了【泪目】:

【我以前真的对朋友说过‘你死我也死’……】:现在觉得有点害怕。

【谢谢你们替我修正版】:以后我用最新版。

“如果有一天”

顾行补充,“你已经尽力陪伴了,也陪TA去看医生了,但最后事情还是往你最不想的方向走。”

“请你记得:你不需要为整个世界的失败负责。”

“你可以难过,可以崩溃,可以去咨询,可以痛哭。”

“你可以说:‘我是不是那天少说了一句这是人类都会有的反应。”

“但你也要知道”

他轻轻说:

“真正把一个人带到那个悬崖边的,

从来不只是一个朋友说得不够好,

而是一整套疾病、环境、系统。

你在那条路中间已经伸过手。

这件事,是永远值得被记住的。”

直播间静了很久。

直到有人慢慢打出:

【那我可以允许自己难过,但不用一辈子骂自己吗?】

顾行点头:“可以。”

七、镜头外:几个角落收到这期“安全提示”

这期“安全提示特别篇”,比往常更长,也更沉。

但它砸出去的波纹,悄悄拍到了几个本来不会连在一起的角落。

1. 小城便利店

H-011把直播放在收银台下面,耳机只戴了一只。

听到“你可以跟店长说一句‘我有点撑不住了’”那段时,她下意识冷笑了一下

“我店长只会说:‘实在不行你就辞职。’”

可听到“你不需要一个人承担‘没拽住’的全部责任”那部分时,她突然有一点轻松。

因为她这几天一直在想另一个问题——

“我奶奶要是哪天不在了,

我是不是就可以轻一点?”

这个念头她没跟任何人讲过,甚至不敢在弹幕里写。

但顾行那句“这不是性格问题,而是疾病信号”让她第一次有了一个新词可以给自己用:

【“可能,是病。”】

她试着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下这三个字,又默默删掉,最后只留下一行:

【找时间,去看一次医生。

先问问能不能分期。】

哪怕只是个烂计划。

2. 外卖小哥阿海

阿海送完夜宵,停在路边听完了后半场。

特别是那句

【“你不是TA的医生,你可以陪他去看医生。”】

让他想到那晚给高中生留的那张纸条。

他一度在想:“我这么写,会不会给别人增加负担?”

现在,他终于有一点底气:

【“我只是提醒她:可以先活到明年。

不是叫她永远不要倒下。”】

第二天,他往骑手群里发了一条匿名建议:

【各位,如果有顾客在备注里写一些很丧的话,

我们不用一定去“劝”,

但可以适当写一句:

“辛苦了,记得吃饭。”

这句话很俗,

但有时候能让人多数两口呼吸。】

群里先是刷了几条【哈哈哈】,后来有人补了一句:

【我昨天就遇到一个写“活着好累”的备注。

我回了一句:

“那我们先把这顿吃了。”】

没人知道,这些骑手敲出来的字,也被某个系统默默记了一笔。

3. 教室后排的“赖着不走椅”

年轻班主任把这一期的重点几个句子记在本子上:

【“你不是TA的医生”

“你可以陪他去看医生”

“伸出去的是一只手,接住的可能是一个系统”】

下一次班会课,他没有放课件。

他只是指了指教室后排那把椅子:

“你们有人已经在下面写了一些话了,我有看到。”

“我不会去擦,也不会去拍照放家长群。”

“我只想补一句——”

他把粉笔敲了一下黑板:

“如果哪天你坐在那儿,

觉得‘我是不是只是在给别人添麻烦’——

请你记得——

班主任的工作,

本来就包含‘被你们麻烦’。**”

底下有人笑出声:“老师你怎么留这么接地气的台词。”

他也笑:“我台词都是偷来的。”

那天,有个平时安静到几乎隐形的学生,终于在下课后走到他面前,小声说了一句:

“老师,我最近……有点不太对劲。”

他说完这句,脸红得发紫,眼睛却亮了一下,好像终于在空气里找到了一个可以喘气的地方。

班主任想起直播里的台词,努力压住自己想立刻开导的冲动,只是说:

“你愿意,我们找个时间,慢慢聊聊。”

“你也可以先写在纸上。”

“我会看完。”

这就是他能做的。

4. 那个小城女生

那位被阿海纸条安慰过的高中女生,这天晚自习后靠在宿舍床上看了剪辑版。

看到“你可以跟老师说‘我最近状态不太好’”那段时,她在本子上写:

【‘老师,我可能有点病。

不是发烧,是脑子那种。

我想看看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假去看一看。’】

她看着这几句话,看了很久,最后找了一支颜色最淡的笔,把“病”字轻轻描了一遍。

还没准备好发出去,但她觉得自己已经离那一步,近了一点点。

八、尾声:我们不是安全网,但可以打手电筒

这期“安全提示特别篇”播完后,弹幕比以往少了几个“哈哈哈”,多了很多“原来可以这样”“我打算试试”。

后台数据上,平台注意到一个有趣且复杂的变化:

【节目播出后的72小时内:

平台心理援助热线来电量轻度增加

“如何去精神科看诊”相关搜索词上升

部分高危关键词的匿名发帖量上升,

但同时“求助”“看医生”等字样也同步出现】

风控部的经理看着这份数据,心情很微妙:

“你说这算是风险增加,还是安全感增加?”

心理机构代表看完笑了笑:

“算是‘真话增加’。”

“之前那些想法也在,只是没人说而已。”

地府那边,白判把这期节目归档到“关键节点”里。

天界观察员在评语栏里写:

【项目组首次系统性阐明“人鬼节目边界”。

积极影响:

减少观众“把节目当唯一安全网”的倾向;

鼓励现实世界的求助行为;

为后续评估失败案例时,提供“自责减免因素”。】

白悠悠看着这条“自责减免因素”,忍不住笑了一下:

“原来连‘别太自责’都能被写进条款。”

“当然。”白判淡淡,“不然,你们迟早先被自己压垮。”

出租屋里。

江不惊关掉电脑,整个人晃晃悠悠地靠在椅背上:“今天,感觉像做了一次体检报告说明会。”

“不过你这次说明会的水平,比我生前公司那位医生好。”

白悠悠盘腿坐在桌上,“至少你没说‘少熬夜多喝水’。”

“我说的是‘少自己扛,多找人’。”他笑。

“你觉得,我们今天这一集有用吗?”

他还是忍不住问。

顾行收着麦克风,想了想:

“从逻辑上说 真正会用到这一集的人,可能在最崩溃的时候根本记不住我们讲的流程。”

“但有两个可能会留下的东西

他伸出两根手指:

“一是 那句‘我们不是急诊室,你需要找可以拽住你的人’。”

“二是 那些开口的样板句。”

“也许某一天,某个人要打字说‘我有点撑不住了’的时候”

他轻轻说:

“脑子里会闪过我们今天写的那几个版本,

从中挑一个,

附在自己名字后面发出去。**”

“那就够了。”

江不惊点点头:“那我们下一期,可以回归垃圾建议了。”

“可以。”白悠悠打了个哈欠,“但我们垃圾建议里,以后要多带一句‘有空可以去看看医生’。”

“听起来像促销。”他吐槽,“‘有情绪困扰买一送一,附赠专业建议’。”

“你要真敢这么打标语,平台会先封了你。”顾行笑。

他们又像往常一样互相损几句,把今晚的沉重慢慢稀释开。

灯光暗下来,出租屋重新变成那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房间。

只是白板上,那几个没擦干净的字,依旧隐约可见:

【我们不替代医生,我们不是热线,我们只是深夜值班室,你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你可以是:“我们先去看看?”那句话。】

最后,江不惊拿起笔,鬼使神差地在角落补了一行小字:

【写给:正在看这期回放的人

内容:

如果你看到这里,

说明你至少还愿意花几十分钟,

听一堆人啰里吧嗦。

这本身,

就已经是

你还想活一点点的证据。】

写完,他自己看着那行字,笑了一下:

“行,那今晚就到这儿。”

白悠悠在一旁补了一句:

“明晚继续开门,

给大家留一小口

也给下一位留一小句。”

夜深了。

某个便利店灯还亮着,某个教室“赖着不走椅”下面又多出几行小字,某个外卖小哥在路口等红灯时偷数十口呼吸。

而一个深夜直播间的灯,还会照常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