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傻柱那张脸喝得通红,眼神也有点迷离。他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酒洒出来两滴。
“洪斌,哥哥我是真羡慕你。虽说你是烈属,父母走得早,但至少落个清白名声。你看看我,提起我那死鬼老爹,我就来气!”
傻柱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你说天下哪有这样的爹?跟个白寡妇跑了,把我们兄妹俩扔在这四合院里自生自灭。那时候雨水才多大?我也才刚成年。这是人干的事吗?”
何雨水在一旁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眼圈又要红。这事儿是何家兄妹心里的刺,一碰就疼。
张洪斌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酒杯,眼神清明。
他没急着顺着傻柱的话茬骂,而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柱子,你爹走那年,你多大?”
“十八啊!虚岁十九!”傻柱愤愤不平,“刚成年就没爹没娘了。”
“十八了。”张洪斌点点头,“是个老爷们了。雨水呢?”
“雨水那会上初中呢。”
“行,那我给你盘道盘道。”
张洪斌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傻柱的眼睛,“你说你爹把你俩扔下不管。那我问你,他走的时候,这正房两间带耳房,是不是留给你了?”
傻柱一愣:“那是祖产,肯定归我啊。”
“你会谭家菜的手艺,是谁教的?”
“废话,当然是我爹。”
“你进轧钢厂当学徒,后来转正当大厨,这路子是谁给你铺的?”
傻柱张了张嘴,声音小了点:“那也是顶我爹的班……”
张洪斌把酒杯放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不就结了?”
“房子给你留了,两间大正房,在四九城这地界,那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手艺给你传了,谭家菜那是绝活,饿不死人。工作给你安排了,铁饭碗端着。”
“你十八岁,有房有手艺有工作,身强力壮。雨水有学上,有你这个哥哥照应。这叫自生自灭?”
傻柱被问住了,梗着脖子想反驳,却找不到词儿。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可被张洪斌这么一列举,好像手里的牌确实不差。
“可是……可是他跟寡妇跑了是事实啊!哪怕他在城里再找一个也行啊,非得去保城,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不见人影。”傻柱还是觉得委屈。
张洪斌冷笑一声,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柱子,你动动脑子。要是你爹真在城里找个寡妇,或者把那个白寡妇娶回这四合院,你觉得这日子还能过吗?”
傻柱眉头拧成了疙瘩:“怎么不能过?多个人吃饭呗。”
“幼稚。”
张洪斌毫不客气地吐出两个字。
“那是多个人吃饭的事吗?那白寡妇可是带着两个儿子的。如果何大清把人领进门,这就是重组家庭。”
“你想想,两间正房,你是亲儿子,那是后妈带来的拖油瓶。这房子怎么分?这正房谁住?耳房谁住?”
“再说工作。你也到了顶班的年纪,那白寡妇的儿子要是也到了岁数,也要工作,你爹这食堂大厨的位置,是传给你,还是传给后得继子?枕头风一吹,你觉得你能干得过那个白寡妇?”
张洪斌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傻柱的心口上。
“这一家子要是住在一起,天天为了鸡毛蒜皮、房子工作打破头。就你这暴脾气,估计早把那两个继子打残了,要么就是被那白寡妇挤兑得离家出走。”
“到时候,房子没了,工作黄了,兄妹俩还得受后妈的气。这才是真的自生自灭。”
屋里一片死寂。
只有煤炉子里的火苗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何雨水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被这个推论吓到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一层,只记得父亲走的绝情,却没想过如果父亲留下,可能会带来一场家庭灾难。
傻柱手里的酒杯举在半空,彻底僵住了。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个画面:一个精明的寡妇,带着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继子,住进这屋里,抢他的床,抢他的肉,还要抢他在轧钢厂的铁饭碗。
以他的脾气,绝对会拿菜刀砍人。
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他进局子,雨水被赶出去。
想到这,傻柱后背渗出一层冷汗,酒劲瞬间醒了大半。
“你是说……”傻柱嗓子有点发干,“老头子走,是为了躲这个?”
“不管是不是为了躲,结果就是,他走了,保全了你们兄妹俩的财产和未来。”
张洪斌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他要是真自私,把房子卖了,带着钱和寡妇去保城过逍遥日子,你能怎么着?他没这么干,给你留了全套的家当。”
“何大清这人,好色归好色,但在当爹这事儿上,他心里有杆秤。他知道两个家庭合不来,所以他把自己‘嫁’出去了,哪怕背个骂名,也把实惠留给了亲生儿女。”
“你天天骂他,却没想过,你是踩在他肩膀上才过得这么滋润。这大院里,除了我,还有谁比你何雨柱的起步条件更好?贾东旭?许大茂?他们谁有你这两间正房住得舒坦?”
张洪斌的话像一把锤子,把傻柱心里那层“受害者”的外壳敲得粉碎。
傻柱低下了头,看着桌上的回锅肉,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他一直恨。恨父亲抛弃,恨自己像个孤儿。
可现在看来,自己手里攥着的,全是那个“狠心爹”留下的金饭碗。
“哥……”何雨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好像,洪斌哥说得对。咱爸虽然走了,但咱们真的没饿着没冻着。”
傻柱长叹一口气,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那股子辛辣顺着喉咙烧下去,火辣辣的疼,却也让人清醒。
“合着我骂了这么多年,我是个白眼狼?”傻柱自嘲地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白眼狼不至于,就是蠢了点,被人带了节奏。”
张洪斌夹了一筷子鸡蛋,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要是早点想明白这道理,也不至于让某些人拿着‘你爹不要你’这话柄,拿捏你这么多年。”
某些人是谁,不用明说。
傻柱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易中海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在他脑子里晃了一下。
以前易中海总跟他说:“柱子啊,你爹走了,一大爷就是你亲人。”
现在想想,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要是何大清没走,轮得着你易中海来充长辈?
张洪斌看火候差不多了,决定再添一把柴。
“还有个事儿,我得提醒你。”
张洪斌压低了声音,“你爹既然给你留了房子留了工作,那对雨水这个还在上学的闺女,不可能不管。按理说,他应该每个月都会寄生活费回来。”
何雨水猛地抬头:“没有!我从来没见过钱,都是哥哥拿工资养我。”
傻柱也皱眉:“是啊,我从没收到过汇款单。要是老头子寄钱了,我能不知道?”
张洪斌冷笑:“保城到四九城又不远,邮局也通着。何大清那是老江湖,他不会不知道雨水没工作。钱肯定是寄了,但寄给谁了,这就有讲究了。”
“寄给我?那时候我刚成年,他不一定放心。寄给雨水?那时候雨水太小。你说,这大院里,谁是他最‘信任’的老邻居?谁又最爱管闲事,帮着收发信件?”
傻柱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大爷,易中海。
当年何大清走的时候,确实托付易中海照看他们兄妹。
如果钱是寄给易中海代转……
“不能吧……”傻柱声音有点抖,“一大爷是八级工,一个月九十九块,他能贪我这点钱?”
“贪钱未必是图钱,有时候是为了控制。”
张洪斌点到为止,没把话说死,有些事儿得让他自己去查,自己去悟,那才深刻。
“这事儿你自己留个心眼。要是真想弄明白,改天请个假去趟保城,当面问问你爹。到时候白纸黑字一签,把养老的事儿和抚养费的事儿掰扯清楚,省得以后麻烦。”
傻柱沉默了。去保城,他现在还没这个勇气,但他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去了。
“行了,以前的事儿那是烂账。咱们说点眼前的。”
张洪斌换了个坐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柱子,今儿我要是不拦着,你就答应接济贾家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觉得自己工资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帮把手没什么。”
“但我给你把话放这儿:最晚下个月,秦淮茹准得来找你。”
傻柱一愣:“找我干嘛?借钱?”
“借钱那是下下策,还要还。她是来找你的饭盒。”
张洪斌指了指傻柱放在柜子上的网兜,“你是厨子,每天能带点剩菜剩饭回来。以前贾东旭活着,这事儿不好明着干。现在贾东旭没了,她们孤儿寡母的,肚里没油水。”
“贾张氏那个老虔婆,那是只进不出的貔貅。抚恤金她肯定死死攥着不撒手,平时买菜肯定也是抠抠搜搜。棒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喊饿,秦淮茹能怎么办?”
“她肯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你那饭盒里有肉有油,那是现成的营养品。”
傻柱撇撇嘴:“不能吧?秦姐不是那样人。再说,给点剩菜也不算啥。”
“给一次不算啥,给十次呢?给一年呢?”
张洪斌盯着傻柱的眼睛,“一旦你开了这个头,那就是个无底洞。今天给饭盒,明天就能让你帮忙带米面。关键是,你图什么?”
傻柱脸一红,脖子一梗:“我图什么?我什么也不图!就是看邻居可怜!”
“拉倒吧。”
张洪斌一脸鄙视,“你看邻居可怜?后院那二大妈身体不好你也看着可怜,你怎么不送饭盒?前院三大妈也不富裕,你怎么不接济?”
“说白了,你就是馋秦淮茹的身子。”
这话太直白,太露骨。何雨水听得脸红到了耳根,把头埋进了碗里。
傻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张洪斌!你别胡说八道!我何雨柱行得正坐得端,我对秦姐那是纯洁的同情!我怎么就馋身子了?”
“你要是真高尚,你会只盯着俏寡妇帮衬?如果秦淮茹长得跟贾张氏一样,满脸褶子,倒三角眼,你还会把辛辛苦苦带回来的红烧肉给她吃?你会为了她跟许大茂打架?”
“承认吧,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心里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人家刚死了丈夫,稍微给点恩惠,没准能有点什么发展。”
傻柱张口结舌,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反驳,可心里那个小人却在疯狂点头。是啊,要是秦淮茹长得跟猪八戒他二姨似的,自己还会这么上赶着吗?
肯定不会啊。
“洪斌,你这张嘴太毒了。”傻柱颓然坐下,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
“毒是为了给你刮骨疗毒。”
张洪斌正色道,“贾家那就是个盘丝洞。贾张氏阴毒,秦淮茹那是软刀子割肉。她们为了把棒梗养大,会榨干身边每一个能利用的男人。”
“你要是真想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把裤腰带勒紧了,把饭盒看住了。那是你以后媳妇和孩子的口粮,凭什么喂给别人的儿子?”
傻柱闷头喝了一口酒,不说话了。
但这回,他是真听进去了。
“行了,今儿说得够多了。”
张洪斌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街道的工程队。咱们先把房子修起来。有了好房子,媒婆那边的腰杆子才硬。你不是也想娶个漂亮媳妇吗?那就先把窝搭好。”
“成!听你的!”
傻柱重重地点了点头,“明天我也去买两包烟,把你那屋的尺寸量量,要是木工活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尽管言语。”
张洪斌推门出去,外面的夜风微凉。
中院的月亮门阴影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易中海站在自家窗帘后面,脸色铁青,心跳得厉害。
他听不清具体的每一句话,但傻柱那几声高亢的“听你的”,却像针一样扎在他耳朵里。
这傻柱,是要脱缰啊。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原本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张洪斌。
这小子,必须得想办法把他搞臭,搞垮。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户,把空气中浮动的尘埃照得清清楚楚。
张洪斌睁开眼,意识瞬间清醒。
“系统,签到。”
【叮!签到成功。】
【今日奖励:鸡蛋10个,鸭蛋10个,大团结一张(10元)。】
张洪斌看着浮现在系统空间里的东西,撇了撇嘴。
跟第一天的八级技能和昨天的随身空间比起来,这今天的奖励简直就是断崖式下跌。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哪能天天过年啊?
在这个年头,十个鸡蛋那是硬通货,那一斤鸡蛋还要好几毛钱呢,还得要票。十块钱更是普通学徒工半个月的工资了。这奖励,要是让阎埠贵知道了,估计能羡慕得当场脑溢血。
“做人要知足。”
张洪斌从床上爬起来,从空间里取出两个鸡蛋,又弄了点挂面。
屋里没有像样的炉子,只有一个简易的煤油炉。火苗不大,煮个面条费劲巴拉的。
“回头得把生活设施搞上去。”
张洪斌一边盯着锅里的水泡,一边盘算,“等房子修好了,得盘个好点的灶台,再买个蜂窝煤炉子取暖。要是有条件,最好能弄个土暖气。”
十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挂面出锅。
虽然只有盐和一点酱油调味,连点香油和小咸菜都没有,但那流心的荷包蛋咬一口,蛋黄的香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让人觉得无比满足。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幸福,简单,纯粹。
吃饱喝足,把碗筷一洗,张洪斌换上蓝色的工装,推门而出。
大院里静悄悄的,大部分人还没起。
他没骑车,打算溜达着去厂里,顺便看看这个时代的街景。
走出南铜锣鼓巷,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清一色的蓝灰黑,大家穿着臃肿的棉衣,缩着脖子,行色匆匆。自行车是大件,偶尔骑过去一辆,铃声清脆,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墙上刷着红色的标语,大喇叭里放着激昂的歌曲。
这种场景,刚看觉得新鲜,看多了就觉得压抑单调。
张洪斌加快了脚步。
到了轧钢厂,巨大的机器轰鸣声扑面而来。
那是工业时代的心跳。
他所在的第三车间,是加工精密零件的地方。一进门,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机油味和切削液的味道。
“洪斌,来啦!”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是他的师傅,张大力。一个五十多岁的壮汉,满脸络腮胡子,一身油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师傅,早啊。”张洪斌笑着打招呼。
他走到自己的工位前,熟练地检查车床,注油,空转预热。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那是系统赋予的四级车工本能,也是肌肉记忆。
张洪斌一边擦拭着卡盘,一边脑子里琢磨着“车钳铆电焊”这几大工种。
车工,俗称“紧车工”。
因为车床一开,那就是高速旋转,稍微一走神,零件废了是小事,人伤了那是大事。而且车工讲究效率,一刀下去,尺寸就得出来,那是跟时间赛跑。
所以车工得紧,神经得紧,手脚得麻利。
钳工呢,那是“慢钳工”。
这可不是说钳工懒。钳工那是手艺活,靠的是一把锉刀,一点点把零件修整到微米级的精度。这活儿急不得,越急越出错。
易中海那个八级钳工,一天可能就磨那么一个零件,大部分时间都在那儿端详、比划、思考。
在外行看来,他就是在那儿磨洋工。但在内行眼里,那叫精雕细琢。
这也是为什么易中海在院里总是一副慢条斯理、高深莫测的样子。职业习惯使然,他习惯了谋定而后动,习惯了把人当成零件,一点点地挫,一点点地磨,直到把你磨成他想要的形状。
张洪斌冷笑一声。
可惜啊,人不是死铁。易中海想把他磨平,怕是崩了自己的牙。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张大力的大巴掌拍在张洪斌肩膀上,差点把他拍个趔趄。
“师傅,我想着今儿下班早点走,去趟百货大楼,看看自行车,再去联系下街道修房的事儿。”张洪斌也没瞒着。
张大力眼睛一亮:“修房?买车?你小子这是要办事了?”
“嗯,打算把房子修修,找个媳妇。”
“好!好啊!”
张大力笑得胡子乱颤,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你小子终于开窍了!以前我看你整天闷葫芦似的,还替你愁得慌。这下好了,男人嘛,就得成家立业!”
说着,张大力把满是油污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压低声音说:“钱够不够?师傅这儿存了点私房钱,你要是手头紧,只管开口。别去借高利贷,也别求院里那些势利眼。”
张洪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才是真正关心他的人。没有算计,没有利益交换,就是单纯的师徒情分,像父子一样。
跟院里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禽兽比起来,眼前这个粗糙的汉子,才是真的人。
“放心吧师傅,我手里有积蓄,够用的。”
张洪斌笑着说,“等我定下日子,一定请您坐主桌,喝最好的酒!”
“哈哈哈!那我可等着了!”
张大力豪爽地大笑,转身吼了一嗓子,“都别愣着了!开工!今儿咱们小组任务重,都给我精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