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更新时间:2025-12-17 17:27:37

首都机场T3航站楼,苏默站在接机的人群中,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显示屏上,谢屿的航班状态从“到达”变为“行李提取”,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他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灰色高领毛衣,深色牛仔裤,都是谢屿曾说喜欢的款式。然后又摸了摸口袋,确认那封信还在。这是他为重逢准备的小小仪式,一封写给谢屿的信,记录分离这些日子的心路历程。

人群开始骚动,国际到达的闸口打开了。苏默屏住呼吸,在涌出的人流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后,他看见了他。

谢屿推着行李车,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比记忆中清瘦了些,头发也剪短了,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他们的目光穿过人群,瞬间锁定彼此。

时间仿佛静止了。苏默站在原地,看着谢屿向他走来,一步,又一步,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

“苏默。”谢屿在他面前站定,轻声唤他的名字,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苏默说不出话,只是上前紧紧拥抱他。谢屿的大衣带着室外的寒气,但他的怀抱温暖如初。苏默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呼吸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你剪头发了。”最终,苏默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谢屿轻笑,手指穿过苏默的发梢:“你也是。”

他们稍稍分开,互相打量着彼此。九十八天的分离,在对方身上都留下了痕迹。谢屿的眼神更加沉稳,苏默的眉宇间多了份坚定。

“走吧,”苏默接过一个行李箱,“车在外面。”

去市区的路上,两人一时无言。出租车行驶在机场高速上,窗外是北京冬日的萧瑟景象。苏默偷偷观察着谢屿的侧脸,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仿佛要将一切收入眼底。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谢屿突然说。

“什么?”

“重逢的时刻。”谢屿转过头,微笑,“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以为会激动得说不出话,或者直接吻你。但真的见到了,反而很平静,像是...从未分开。”

苏默理解这种感觉。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回到公寓,谢屿站在门口,环顾这个小小的空间。窗台上的绿植,墙上的照片,书桌上散落的底片——这里处处是苏默生活的痕迹。

“这就是你在北京的家。”谢屿轻声说。

“我们的家。”苏默纠正他,“至少在这三周里是。”

谢屿的行李箱躺在门口,像一个刚刚着陆的飞船。苏默突然感到一丝紧张——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分离,他们需要重新适应彼此的存在。

“我带了礼物。”谢屿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给你的。”

里面是一台老式胶片相机,保养得极好,金属部件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苏默惊讶地睁大眼睛。

“东德产的Praktica,我在首尔的旧货市场找到的。”谢屿的眼神温柔,“记得你说过喜欢这种机械相机的质感。”

苏默小心地拿起相机,感受着它沉甸甸的重量和精致的工艺。这份礼物如此贴心,仿佛谢屿在异国的每一天,都在想着他。

“我也有东西给你。”苏默从书桌抽屉里拿出那本厚厚的相册。

谢屿一页页翻看,里面是苏默这三个月来用拍立得记录的生活——北京的初雪,工作室的日常,山西的村民,还有无数个想他的瞬间。每一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

“你每天都在拍。”谢屿的声音有些沙哑。

“因为你送我这台相机时说,这样我就可以随时拍下想与你分享的瞬间。”苏默轻声回应,“而我想与你分享的瞬间,每一天都有。”

这一刻,所有的拘谨和陌生感都消失了。谢屿放下相册,将苏默拉入怀中,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带着分离的苦涩和重逢的甜蜜,像是一场迟来的仪式,确认彼此的归属。

傍晚,他们并肩在厨房准备晚餐。苏默切菜,谢屿煮汤,默契得仿佛从未分开。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轻柔的音乐,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

“在韩国的日子,我常常想象这样的场景。”谢屿突然说,“平凡,但珍贵。”

苏默转头看他:“我以为你会想念那些刺激的创作和讨论。”

“那些当然也想念。”谢屿搅拌着锅里的汤,“但最想念的,是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和你一起吃饭,散步,甚至只是各自工作,偶尔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这就是距离教会他们的——爱情不只存在于盛大的誓言和激情的时刻,更存在于琐碎的日常和安静的陪伴中。

饭后,他们相拥在沙发上,交换着分离时期未曾详述的故事。谢屿讲述在异国他乡的孤独与成长,苏默分享在北京的挑战与突破。有些经历在邮件中提过,但面对面讲述时,才有了完整的质感。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苏默犹豫了一下,“上个月,我妈住院了。”

谢屿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严重吗?你怎么不告诉我?”

“已经出院了,现在情况稳定。”苏默握住他的手,“我当时不想让你担心,而且...告诉你也没用,你那么远。”

“但我们可以一起分担,即使隔着距离。”谢屿轻声说,“记得吗?我们承诺过不再独自承担一切。”

苏默点点头:“后来我明白了。所以现在告诉你——我妈开始和我通电话了,虽然还没完全接受,但至少是一个开始。”

谢屿的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这太好了,苏默。”

“但我爸还是老样子。”苏默叹了口气,“姐姐说他会偷偷看我的作品,但从不直接联系我。”

“给他时间。”谢屿安慰道,“改变需要过程。”

夜深了,他们躺在床上,像从前那样相拥而眠。苏默的头靠在谢屿的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感受着那份久违的安宁。

“圣诞快乐,苏默。”谢屿在他耳边轻声说。

“圣诞快乐。”苏默回应,声音因困倦而模糊。

在即将入睡的边缘,他想起那封还没送出的信。但此刻,他觉得不再需要了。所有想说的话,都在重逢的拥抱和凝视中传达。

第二天早晨,苏默在晨光中醒来,发现谢屿已经醒了,正支着头看他。

“你看我多久了?”苏默有些不好意思。

“从第一缕阳光照在你脸上的时候。”谢屿微笑,“想记住这个画面。”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像要把分离的时光都补回来。苏默请了年假,陪谢屿游览北京。他们去了故宫,在红墙黄瓦间牵手漫步;登上长城,在苍茫山色中拥吻;穿梭于胡同,品尝地道的小吃。

谢屿用苏默送的新相机记录这些时刻,而苏默则继续他的拍立得项目,只是现在的照片中,多了谢屿的身影。

“我们像普通的游客。”一天,在颐和园的昆明湖畔,谢屿感慨道。

“我们就是普通的恋人。”苏默纠正他,“只是这个世界还不习惯我们的普通。”

新年夜,他们参加了工作室的聚会。李老师和同事们热情欢迎谢屿,没有人对他们的关系表现出异样。在这个艺术的国度里,爱只是爱,不分性别。

“你很幸运。”聚会结束后,李老师对苏默说,“找到一个理解并支持你创作的人。”

苏默看着不远处与陈薇交谈的谢屿,点点头:“我知道。”

回家的路上,北京下起了小雪。他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漫步,任凭雪花落满肩头。

“新的一年了。”谢屿轻声说。

“新的一年。”苏默重复,然后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那封始终未送出的信,“这个,给你。”

谢屿在路灯下拆开信,借着微弱的光线阅读。信上,苏默详细描述了分离期间的孤独与成长,恐惧与希望。在最后一段,他写道:

「距离教会我,爱情不是两个人融为一体,而是两个独立的个体,选择并肩行走。就像两条平行线,不相交,但永远相伴。谢谢你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而我将继续成长,为了你,也为了我。」

谢屿折好信,小心地放进口袋,然后握住苏默的手:“我们是相交线,苏默。曾经相遇,然后各自延伸,但总会再次相交。”

这个比喻让苏默微笑。也许爱情的几何学从无定式,每对恋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形状。

假期的最后一周,他们大多待在公寓里,享受平凡的日常。谢屿准备新学期的课题,苏默处理工作室的工作,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微笑,安静而满足。

离别的前夜,他们没有刻意营造特别的氛围,只是像往常一样共进晚餐,相拥看电影,然后在夜色中做爱,温柔而缠绵。

“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苏默在黑暗中问。

“春假,四月。”谢屿回答,“那时首尔的樱花应该开了。你来韩国看我,好吗?”

苏默点头:“好。”

这一次,分离不再可怕。因为他们知道,无论相隔多远,心始终在一起。重逢教会他们的,不仅是相聚的甜蜜,更是分离的勇气。

第二天在机场,他们的告别平静而简短。

“我会每天给你写信。”谢屿承诺。

“我会每天给你拍照。”苏默回应。

一个拥抱,一个吻,然后谢屿转身走进安检通道。这一次,苏默没有哭泣,只是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回市区的路上,苏默拿出拍立得,拍下了新年的第一张照片——机场高速上初升的太阳,金光灿烂,充满希望。

重逢的几何学,是关于相遇与分离的永恒循环。而在每一次循环中,爱都在成长,变得更加坚韧,更加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