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禾在寺中待不住,回了府。
去明德堂请安,并不提府中掌家权一事,反而殷切的伺候起了谢老夫人用膳。
“儿媳在寺中住了大半月,日日为母亲祈福,期望母亲身子安康。”
这和软的态度让谢老夫人对她的不满都减少了三分,将掌家之权又交回到她手上。
却在裴郁禾欣喜,陈氏心痛之际话音一转:“府里府外诸事繁多,池儿又要参加科举,玥丫头也要准备婚事,裴氏你怕是忙不过来,就让陈氏帮衬一二。”
还夸奖了一番陈氏,赞她处事沉稳,堵住了裴郁禾的话。
“除却府上杂事,京中几个铺子也让陈氏学一学,你操持庄子上的事太过辛苦。”
裴郁禾差点失态。
她试探着说:"铺子上的事不同于府上,诺大的侯府,除却俸银可都指着几个铺子了,若是经营不善,侯府......"
裴郁禾没将话说尽,皱眉忧思全然是为侯府着想。
谢老夫人只当没看见:"铺子里自有经验老道的掌柜,陈氏也是侯府儿媳,不通庶务说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裴郁禾绞着双手,同意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万一被人发现她做的那些手脚?
谢老夫人知她不情不愿,她要的就是打压她的气焰,目的显然还没达到。
“厨房的王婆子手脚不干净已经处置了,我知道人虽是你的,可你事忙未必能面面俱到,也是人心不足。”
裴郁禾脸色一僵。
这不就是说她识人不清吗?
谢老夫人:“我已经做主让陈婆子做了厨房管事,以后厨房采买事宜也交给陈氏吧。”
错处被拿住,裴郁禾再扛不住,同意了。
陈氏得意了。
门外碰见裴郁禾一改往日的唯诺,腰杆子都挺直了。
“二嫂,我是个榆木脑袋,以后还要二嫂多多指教。”
就差把“扬眉吐气”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她送了些好东西进翠竹院。
衣裙两套,糕点两盒,胭脂水粉两盒。
玉竹将东西归置,稀罕的瞧着手中两盒胭脂,精巧的鎏金盒子,里头一股淡香。
“奴婢听瑞雪院的青莲姐姐说过,京城最有名的就是挽颜阁的胭脂了,一盒便要一两银子。”
谢雾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语气平淡:“我知道。”
“姑娘知道?”玉竹下意识里以为谢雾被关偏院,不知道外头流行什么。
平时也不见她用。
谢雾起身,将胭脂挑了一点在鼻尖下,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尖,她道:“我还知道这是如何做的。”
玉竹睁大了眼睛。
却见谢雾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指尖的胭脂被她碾的粉碎。
姑娘这是怎么了?
刚绞干的头发铺在后背,谢雾放下床上的帷幔,声音听不出异常:“去睡吧。”
玉竹轻巧的出了屋子关上门。
屋里点着蜡烛,彻夜不吹,谢雾常做噩梦,醒来时最怕一点亮光也没有。
而今夜,她没睡着。
胭脂的香气还在鼻尖萦绕,牵出了她的恨意。
“海棠春”是她为胭脂取的名字,本是做着自用和送人,在死时,配方被裴郁禾占有。
挽颜阁是裴郁禾的。
这在侯府可没人知道。
次日,谢雾去找了一趟谢蔺。
“我有一桩赚钱的买卖来找你。”
天气回转,谢蔺还穿着大氅,在院子里投壶,十投九不中。
唯一中的那只还是瞎猫碰死耗子。
他意兴阑珊的收手,桃花眼转向谢雾,微微弯起:“妹妹似乎很喜欢做买卖?”
“我很穷。”
谢雾捡起地上的箭矢,手腕一抬,落入壶中。
谢蔺看呆了眼。
谢雾下巴一扬:“大哥眼太花了,下次玩点其他的吧。”
“巧合!”谢蔺不服输:“一定是巧合。”
随山将十支箭矢全部捡起,递到谢雾手里:“姑娘请。”
谢蔺从叉腰到抱胸到托腮,最后耷拉脑袋,服输了。
十支全中。
谢雾总是浅淡的眉眼绽开几分真心的笑意。谢蔺第一次见,多看了几眼。
“你要做什么买卖?”
谢雾:“开胭脂铺子。”
谢蔺摇头:“京城的胭脂铺子已经有了挽颜阁,其他的胭脂铺子都被挤的没有了活路,你这是自寻死路。”
谢雾问:“大哥知不知道挽颜阁的老板是谁?”
谢蔺:“是谁?”
谢雾看了一眼南院的方向。
“这可稀奇了,二婶常跟祖母哭穷,嚷嚷着侯府入不敷出,她多有艰难,没想到自己却有着日进斗金的铺子。”
从谢蔺的话中听出了兴趣,谢雾接着说:“裴氏嫁入侯府时裴家家底并不丰厚,而挽颜阁在朱雀大街中心位置,已经开了十几年,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谢蔺不傻:“你是说?”
谢雾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
裴郁禾除了挪用侯府的银子哪还有其他渠道。
“二婶可真大胆子,若是被祖母知道了,她这个管家之权可彻底要易主了。”
提起裴郁禾,谢蔺的语气很耐人寻味。
他对裴郁禾有怨。
谢雾:“我就是要让祖母发现。”
“你准备怎么做?”谢蔺来了兴致。
谢雾将一张纸给谢蔺,后者打开一看,很惊讶:“你哪来的配方?”
这可是京城人千金难求的配方。
挽颜阁全凭这配方屹立不倒生意兴隆。
“海棠春。”谢雾说:“它的名字。”
谢蔺疑惑:“纵然有了配方,我再开了胭脂铺子,可同样的东西,挽颜阁是老店,有很多老主顾。”
他问:“我们要怎么赢?”
谢雾纤长的睫毛一眨:“挽颜阁的配方本是做着玩的,用了珍贵的紫铆,故而价高。”
“挽颜阁只能定高价卖与高门府邸,寻常人用不起。”
谢蔺又仔细看了配方:“所以你改了方子?”
谢雾点头:“我将紫铆换成了红蓝花,效果相同,成本低很多。”
又道:“我也要将铺子开在朱雀大街,同挽颜阁一较高下。”
想通谢雾的意图,谢蔺不得不佩服。
抢夺生意是表面,她这是要逼得裴郁禾同自己打价格战,从而动用更多侯府的资金。
后手就是陈氏。
她是最好揭发裴郁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