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更新时间:2025-12-17 22:26:58

陶碗里,浑浊的酒液,映着灶房里透出的,昏黄的火光。

左青风闻着那味道,就知道。

这不是什么好酒。

大概是拿最差的糙米,或是烂掉的果子,胡乱酿的。

能入口,就已经是万幸。

可他也知道。

能有多余的粮食拿去酿酒,本身就是一种,不敢想象的奢侈了。

丁猛举起自己的碗。

“来!青风!李头!”

“我丁猛嘴笨,不会说话!”

“都在酒里!”

说完,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李福看了他一眼,也端起酒盅,喝干了。

左青风看着碗里的酒。

也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

一个,是想在末世里,拼命活下去的囚徒头子。

一个,是想在烂泥中,守住一点人情味的普通猎户。

而自己呢?

自己是那个,攥着一本秘籍,却把它当成登天之梯的疯子。

他们都是,宁古塔这条路上的路人,看着彼此的挣扎,咀嚼着自己的命运。

左青风端起碗。

将那碗酸酒,一滴不剩地,倒进了喉咙里。

辛辣,而苦涩。

像极了,这该死的世道。

酒,其实没多少。

一葫芦的酸酒,三个男人,一人两碗,也就见了底。

可那股子辛辣的劲儿,却像是烧在了心里。

三人没再多话。

有时候,男人之间,一碗酒,就够了。

月亮,从灰蒙蒙的云层里,探出了头。

清冷的光,洒在小院里,像撒了一层霜。

丁猛起身,回屋去了。

李福也站起身,看了一眼左青风,点了点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石桌旁,只剩下左青风一个人。

他抬起头,看着那轮残月。

心里那本《天刀八式》,又开始发烫。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

天,还是那块脏抹布。

鸡叫了三遍。

左青风推开门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了人影。

不是要去打猎的丁猛。

而是丁猛,和他媳妇两个人。

灶房里,飘出一股子,玉米面饼的焦香。

丁猛的媳妇,正蹲在灶前,小心地将一张张烙好的饼,放进一个柳条筐里。

丁猛则是在一旁,快速收拾着一只,已经褪毛开膛的山鸡。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回过头。

丁猛的媳妇,有些局促地站起来,擦了擦手。

“小哥,醒了?”

“锅里有热水,洗把脸吧。”

她端来一盆,还冒着热气的水。

水面倒映着左青风,睡眼惺忪的脸。

李福也出来了。

丁猛的媳妇,又倒了一盆热水。

洗漱完。

那只收拾干净的山鸡,和那一筐热气腾腾的玉米面饼,被送到了他们面前。

丁猛的媳妇,又往筐里,塞了六枚野鸡蛋。

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把筐子,往前推了推。

李福看着那筐东西,沉默了片刻。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

至少,也有一两。

他把银子,递到丁猛面前。

丁猛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李头,你这是做啥!”

“我丁猛,是那种人吗!”

他把手,背到了身后。

李福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这不是我的钱。”

“是朝廷的钱。”

“我们出来办差,一路上的开销,朝廷都有定数。”

“你不收,我回去,没法销账。”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

丁猛愣住了。

他看看李福,又看看左青风。

那双质朴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最终,他还是伸出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接过了那块银子。

李福说得对。

这是公事。

公事,就得公办。

……

外面的牛车,有白凤霞帮忙,早就套好了。

丁猛夫妇,一直把他们送到山那边。

几人,就此告别。

李福只是拱了拱手。

白凤霞被允许坐在牛车上,低着头,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丁猛看着渐渐远去的牛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扯开嗓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远方,大喊。

“李头!”

“青风小哥!”

“要是从宁古塔回来,路过这儿!”

“还到我这儿来!”

声音在空旷的山野里,传出很远,很远。

左青风走在牛车前面。

他一手牵着牛绳,另一只手,只是举起来,朝着身后,挥了挥。

他没有回头。

也没有说话。

分别,本就是说不出口的。

朝阳,从山峦间,挤了出来。

金色的光,穿透了灰蒙蒙的雾气。

牛车,就这样,走进了群山之中。

前面有一条小路。

李福知道,走上半个时辰,就能岔回到官道上。

从此,天高路远。

……

路,比想象的,要难走得多。

有时候,一天也见不到几个人影。

有时候,遇到的,也不一定是人。

三人轮换着,一个牵牛,两个坐车。

走了,十几天。

这十几天里,左青风做了一件事。

在一个无人察觉的深夜,他用意念,打开了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界面。

他充值了。

【叮,首次充值10两白银,获得200积分。】

他的道具栏里,一下子,丰富了起来。

压缩饼干,多了四包,每包四块。

巧克力,两块。

红烧牛肉面,又刷新了两桶。

加上之前剩下的,他现在,有足足四桶方便面。

药品,也补充了不少。

四季抗病毒合剂,刷新了两次。

安乃近,一次。

这些,都是能救命的东西。

可他最想要的,那个能随时点火的打火机,和那包叫软玉溪的香烟,却始终没有出现。

运气这东西,从来,不讲道理。

……

终于,在第十五天的黄昏。

一座萧条的城池轮廓,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宁古塔。

到了。

这里的风,刮在脸上,似乎更疼一些。

城墙是灰褐色的,像是被无数的风霜,侵蚀了血肉,只剩下干枯的骨头。

城门口的兵丁,眼神麻木,像是一群,没了魂的木偶。

街上,行人稀少。

每个人,都低着头,脚步匆匆。

仿佛多看别人一眼,就会被夺走身上,仅剩的那点热气。

压抑。

死一样的压抑。

接待他们的是个小吏,一脸的公事公办。

他核对了李福的文书,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白凤霞。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人,我们收下了。”

“你们的住处,也安排好了。”

“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