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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间的最后一天,我整个人肿胀得不像样子,就像被泡发了一样。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生不如死。
外面阳光晴好,照在身上暖暖的。
门外奶奶的拐杖,落在哥哥肩上。
“她在家待好几天了,今天必须去透析,否则就真要死了。”奶奶哽咽着。
“不用去!”一夜过去,哥哥依旧气愤至极。
“她那副死样子,您不是都瞧见了吗?还管她做什么?!”
“真要出了事,我们怎么跟你死去的爸妈交代?”
“那是她活该!”
我欣慰极了。
总算达成了目的。
哥哥终于不会再为我葬送前程和健康。
墙角的小盒子里,放着为数不多的玩具。
那是哥哥亲手为我做的。
“安安,你再等一等,等哥哥长大了,出息了,还要送你更多好东西。”
我记得,他当初的眼神坚定极了。
我信,我一直都信。
可是哥哥,我等不起了。
眼泪落在玩具上,我站起来,高高举起盒子,要让这些回忆随着我流逝的生命一起消失。
砰的一声,曾小心保护多年的玩具散落一地。
本就脆弱不堪的零件坏了,再也无法能拼凑起来。
听到动静,哥紧张的快速冲进来。
看到被我亲手摔坏的东西,他怒火更盛。
“沈安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不是你最珍视的东西吗?”
“一堆垃圾而已。”我轻蔑一笑,目光落在他身上,“就跟你一样。”
哥忍无可忍,打开小柜子,把我的衣服全都重重扔在地上。
“不想待在这个家就滚,我就当你死了!”
哥气急了,这次动了真格。
他指着门外,舍不得再推我一下,我只能自己走。
“呸,这个破家,谁爱待谁待,老娘早就想走了。”
我转身离开,没带走一件衣服。
都快死的人了,那都是身外之物。
这条街道真热闹,人群中的喧嚣,暂时淹没了我的悲痛。
自从查出来得了尿毒症晚期,每天家里和医院两头跑,再也没享受过这样的静谧时光。
每一步,每一处,都有着和家人的美好记忆。
天黑了,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扶着墙,忍着剧痛一步步往家挪。
我要死了,最后的心愿是再看他们一眼。
远远的,黑白无常在那里等着。
回到家里,桌子上摆放着一只烧鸡,奶奶焦急的眼神才算缓了下来。
“安安,你不是想吃些好的吗?这是你哥买的,烧鸡不辣,可以少吃点。”
哥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家里为给我看病早就捉襟见肘,哪里还有闲钱买烧鸡?
我没说话,回了卧室。
静静的躺在床上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