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得流感,
“妈,悠悠发烧了,39度。”
“发烧了?现在流感多厉害,你赶紧带她去医院,别在家里待着!”
“我带她回来了,医生说是甲流,开了药。”
“什么?甲流?那你还带她回来干什么!你弟弟家孩子才一岁,传染上怎么办!”
我握着手机,看着床上烧得小脸通红的女儿,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就是我的家人。
我的亲生父母,我的亲弟弟。
冬夜的风像刀子,刮在林晚的脸上。
她怀里抱着女儿悠悠,小小的身子烫得惊人,像个小火炉。
可林晚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身后,“砰”的一声,是防盗门被无情关上的声音。
隔绝了屋内的温暖,也隔绝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妈,你开门!悠悠还病着,外面这么冷!”林晚拍着冰冷的铁门,声音里带着哭腔。
门内传来弟媳王丽尖利的声音。
“开什么门!林晚你安的什么心?明知道是甲流还把孩子带回来,想害死我们家宝儿是不是!”
“我自己的亲外孙女,我能害她吗!”
“谁知道呢?你女儿是女儿,我儿子就不是你妈的亲孙子了?金贵着呢!”
林晚气得浑身发抖。
她难以置信,这话是从她弟媳嘴里说出来的。
更让她心寒的,是她母亲张兰的态度。
“晚晚,你别闹了。你弟媳说得对,宝儿还小,抵抗力弱。你先带悠悠去外面找个地方住,等病好了再回来。”
一字一句,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林晚心上。
去外面找个地方住?
她女儿高烧39度,外面天寒地冻,她一个女人家,能去哪?
“妈!我是你女儿,悠悠是你亲外孙女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怎么狠心了?我也是为了大家好!你弟弟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张兰的声音也拔高了,带着一丝不耐烦。
责任?
林晚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到头来,换来一句“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当初弟弟林涛结婚,彩礼不够,是她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后来林涛要买婚房,首付差一大截,是她顶着压力,把老公准备换车的钱拿了出来,还跟朋友借了一圈。
她爸妈当时怎么说的?
“晚晚,你最有出息,这个家多亏了你。以后你弟弟两口子,肯定会记着你的好。”
记着她的好?
就是这样记着的?
在她的女儿生病最需要照顾的时候,像扔垃圾一样把她们母女俩扔出门外?
“林涛!你出来!你给我出来说句话!”林晚不死心,冲着门内喊自己弟弟的名字。
里面沉默了片刻。
然后,是林涛略显烦躁的声音。
“姐,你别为难我了。王丽她也是担心孩子,你体谅一下。你先带悠悠去住个酒店,钱我给你转过去。”
体谅?
林晚的心彻底凉了。
她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就是个被宠坏的窝囊废。
永远躲在父母和老婆身后,永远只会说“你体谅一下”。
“钱?我稀罕你的钱吗?”林晚的声音嘶哑,“林涛,你摸着良心说,你这套房子,首付的钱是哪来的!”
这话一出,门内瞬间安静了。
过了好几秒,王丽的咒骂声再次响起。
“林晚你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提钱?那点钱我们家没还你吗?你一个当姐姐的,帮弟弟不是应该的吗?现在拿这个说事,你安的什么心!”
“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好意思回来跟弟弟算账,像什么样子!”她爸林国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充满了威严和训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林晚在寒风中,一遍遍咀嚼着这句话。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早就是个外人了。
她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理所当然。
她抱着悠悠的手臂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孩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悠悠在她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小声地哼唧着:“妈妈,冷……”
这一声“冷”,像一根针,狠狠刺穿了林晚的心脏。
她瞬间清醒了。
跟这群冷血的家人掰扯有什么用?
现在最重要的是女儿!
她不再拍门,也不再嘶吼。
她只是挺直了背脊,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她转身,抱着女儿,一步一步,走进了无边的黑夜里。
身后,门内隐约传来王丽得意的声音。
“总算走了,真是晦气!老公,快去拿消毒水,把家里上上下下都喷一遍!”
林晚的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她走得更快了。
医院的走廊里,灯光惨白。
林晚抱着悠悠,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等待着检查结果。
悠悠已经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珠,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像受惊的蝴蝶翅膀。
林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公周明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老婆,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周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背景里还有嘈杂的麻将声。
“周明,悠悠病了,甲流,高烧不退。”林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甲流?严重吗?医生怎么说?”
“还在等结果。我们……被我爸妈赶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麻将声也似乎停了。
林晚能想象到,周明此刻皱着眉头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把你们赶出来?”
林晚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割自己的心。
听完后,周明又沉默了。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老婆,你看这样行不行。”周明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商量的意味,“你先跟我爸妈道个歉,说点好话。毕竟他们也是担心宝儿。你弟媳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你服个软,他们肯定就让你们进去了。”
道歉?
服个软?
林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明,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我错了?还是悠悠错了?我们被赶出来,还要回去道歉?”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这么僵。现在大晚上的,你带着孩子在外面也不安全。低个头又不会少块肉,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说嘛。”
“呵呵。”林晚冷笑出声,“低个头是不会少块肉,但是会少掉尊严。周明,被赶出来的是你老婆和女儿!”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心疼你们嘛。可我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去。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我能不急吗?”周明的声音也有些急了,“再说了,你爸妈和你弟,那毕竟是你的家人,血浓于水,还能真不管你们不成?”
血浓于水?
林晚觉得这四个字,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周明,我不想跟你吵。”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冰,“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是让我带着高烧的女儿,去给把我赶出门的家人道歉吗?”
电话那头,周明再次语塞。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老婆,你别钻牛角尖……”
“我没有钻牛角尖。”林晚打断他,“我明白了。”
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拉黑。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心,在这一刻,反而平静了下来。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从今以后,她谁也不靠。
她只靠自己。
“林悠悠家属!”护士站传来喊声。
林晚立刻站起来,快步走过去。
“护士,我女儿怎么样?”
“高烧引起的惊厥,需要立刻住院观察。你们家属赶紧去办手续。”护士递过来一张单子。
住院。
林晚看着单子上的字,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至少,今晚不用带着女儿在外面流浪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办好了住院手续,把悠悠安顿在病房里。
看着女儿挂上点滴,苍白的小脸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林晚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才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她坐在病床边,握着女儿小小的手,一夜未眠。
天快亮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划开接听,里面传来弟弟林涛的声音。
“姐,你跑哪去了?一晚上不接电话,你想急死我们吗?”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充满了责备。
仿佛做错事的人,是她林晚。
林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赶紧带悠悠回来吧,妈都念叨一晚上了。王丽那边,我也说她了。都是一家人,别往心里去。”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念叨?
是念叨她怎么还不滚回来做早饭吧。
“林涛。”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那套房子,首付我出了三十万,对吧?”
电话那头的林涛愣住了。
“姐,你……你提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林晚淡淡地说,“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这笔钱,你们好像一分都没还过。”
“姐,你什么意思?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怎么突然算起账来了?”林涛的声音慌了。
“一家人?”林晚轻笑一声,“从你们把我女儿赶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连本带息,把那三十万还给我。”
“第二……”林晚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法庭上见。”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