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七点，三号训练馆的地下虚拟实战区。
合金闸门在身份验证通过后无声滑开，露出内部幽蓝色的空间。十二台银灰色蛋形舱呈环形排列，中央是全息操控台，悬浮着江城的地形模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和冷却液的气息。
周明已经等在门口，背着个磨损严重的旧书包，看见陆尘和苏清雪走来，立刻站直：“陆哥，苏学姐。”
“早。”陆尘点头，看向苏清雪。
她今天穿了身便于活动的深蓝色训练服，长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腰侧挂着一个小型灵力计量仪——这是高阶武者常用的辅助设备，能实时监测自身灵力波动。
“每人五小时额度，我们分两天用。”苏清雪拿出权限卡，“今天先熟悉操作，磨合基础配合。具体方案……”
她看了眼陆尘。
“你来定。”陆尘说。
苏清雪也不推辞，走到操控台前调出界面：“虚拟舱有三种模式：训练模式、实战模拟、团队对抗。我建议先从‘团队对抗’开始，对手设定为‘平均尘身境·筋活阶’的三人小队，环境选基础擂台。我们测试一下彼此的作战习惯。”
“好。”周明点头，但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
“紧张？”陆尘问。
“有一点……”周明老实承认，“我……我没进过虚拟舱。听说里面的痛觉模拟很真实。”
“痛觉可以调整。”苏清雪操作着界面，“我给你调到30%，这是比赛标准。陆尘，你多少？”
“100%。”陆尘说。
周明瞪大眼睛。
“不用惊讶。”陆尘走向一台开启舱门的设备，“虚拟终究是虚拟。如果连模拟的痛觉都要回避，实战中遇到真伤，意志会先崩溃。”
苏清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自己的痛觉也调到100%。
三人分别进入舱体。
舱门闭合，内部柔和的照明灯亮起。座椅自动贴合身形，头部被传感头盔包裹，手腕脚踝贴上电极片。
【身份确认：陆尘，江城三中高三（7）班】
【权限：临时训练卡（剩余4小时55分）】
【生理状态监测开启……正常】
【神经接驳率：98.7%（优秀）】
【欢迎进入虚拟实战系统】
视野从黑暗转为白光。
再清晰时，陆尘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标准的二十米擂台上。地面是暗灰色的合金材质，边缘有淡蓝色力场光幕升起。对面站着三个模糊的虚拟人影，正逐渐凝实——两男一女，穿着统一的灰色训练服，胸口有“虚拟对手-01”字样。
苏清雪和周明出现在他左右两侧。
“系统生成的基础对手，战斗模式是标准教材套路。”苏清雪活动了下手腕，冰蓝色灵力从掌心溢出，在空气中凝结成细碎的霜花，“周明，你站后方，用《基础擒拿手》控场干扰。陆尘，你……”
她话音未落，对面三个虚拟对手动了。
呈三角阵型冲来，速度极快！为首的男子一拳直轰苏清雪面门，拳风刚猛，是标准的《崩山拳》起手式！
苏清雪眼神一凝，不退反进，右手五指张开，冰霜灵力瞬间凝聚成一面半透明冰盾——
但陆尘比她更快。
他侧移半步，不是去帮苏清雪格挡，而是迎向了右侧攻向周明的那个对手。那是个用腿法的女性虚拟人，一记鞭腿抽向周明腰部，角度刁钻。
周明明显慌了，下意识后退，双手摆出防御架势，但步伐已乱。
陆尘的右手探出，不是格挡鞭腿，而是提前半秒按在了周明左肩，向下一压——
“蹲！”
周明本能服从，身体矮了半截。
鞭腿擦着他头皮掠过。
而陆尘的左手在同一时间，从下方穿过，食指精准点向女性虚拟人支撑腿的膝窝。
虚拟人显然没预料到这种反击角度，身体失衡，鞭腿力道失控，整个人向前踉跄。
“绊。”陆尘吐出一个字。
周明立刻反应过来，右腿横扫，正中对方另一条腿的脚踝——这是《基础擒拿手》里的“扫堂腿”变式，他练过千百遍，近乎本能。
砰！
女性虚拟人倒地。
【敌方减员：1】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苏清雪那边也结束了。
她的冰盾在接触拳锋的瞬间碎裂，但碎裂的冰晶并未消散，反而如活物般缠绕上对手手臂，瞬间冻结关节。同时她左掌轻拍对方胸口，一股冰寒灵力透体而入。
【敌方减员：2】
剩下最后一个对手，动作明显迟滞了一瞬——虚拟AI在判断局势。
就这一瞬，陆尘、苏清雪、周明三人已呈合围之势。
十秒后，战斗结束。
【战斗评价：A】
【用时：23秒】
【团队协作评分：78/100】
【个人贡献：苏清雪 42%，陆尘 38%，周明 20%】
擂台场景淡去，三人回到准备空间。
周明喘着气，额头有汗：“刚才……好险。要不是陆哥推我那一下，我可能已经被踢中了。”
“你的问题是预判不足。”陆尘调出战斗回放，定格在鞭腿来袭的瞬间，“对手起肩时，右腿肌肉会有0.2秒的蓄力收缩，肩关节会向反方向微移以平衡重心。这些征兆出现时，你就该提前后撤或侧移，而不是等腿到了眼前再反应。”
“0.2秒……我看不出来。”周明苦笑。
“那就练。”陆尘说，“接下来所有对抗，你不用参与攻击，只做一件事：观察对手的‘攻击前兆’。肌肉、关节、眼神、甚至呼吸节奏。记录下来，结束后我给你分析。”
“好！”
第二场，对手强度提升到“平均尘身境·血沸阶”。
这次打得艰难很多。
血沸阶的气血之力已能外放，虚拟对手的拳脚都带着淡红色气芒，攻击范围和威力大增。周明按照陆尘的要求，全程游走观察，偶尔用《基础擒拿手》的锁技干扰，但不敢硬拼。
苏清雪主攻，冰系灵力在擂台上蔓延，温度骤降，试图减缓对手速度。
而陆尘……在“测试”。
他刻意用不同方式与对手交手：硬碰硬对拳、以柔克刚卸力、预判闪避、甚至尝试用“透骨针劲”的简化版——将气血之力凝聚成针状，攻击关节缝隙。
同时，他脑海中的“武道真理图谱”在全力运转。
【目标：尘身境·血沸阶（虚拟）】
【气血强度：标准值112%】
【灵力转化率：17.3%（偏低）】
【攻击模式分析：79%为教材标准变式，12%为随机应变，9%为程序预设‘爆发技’】
【弱点分布：左肩关节灵力运转有0.3秒延迟；右腿膝关节在蓄力后存在0.1秒僵直；呼吸节奏每三次攻击后会出现短暂紊乱……】
数据流在视野边缘滚动。
陆尘一边战斗，一边验证图谱的分析准确性。
第三分钟，他抓住对手一次呼吸紊乱的间隙，一记“透骨针劲”点中对方左肋下三寸——那是气血运转的一个次要节点。
虚拟人动作骤然僵住0.5秒。
苏清雪抓住机会，冰锥贯穿其胸口。
【敌方减员：1】
压力减轻，剩余两个对手很快被解决。
【战斗评价：A+】
【用时：3分41秒】
【团队协作评分：85/100】
“你的攻击……很特别。”退出场景后，苏清雪看着陆尘，“刚才点中肋下的那一下，不是常规技法。气血凝聚如针，专攻节点，这需要对人体气血运转有极其精细的理解。”
“家传的一些小技巧。”陆尘含糊带过。
苏清雪没追问，转而看向周明：“记录如何？”
周明正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他在虚拟系统中调出了记录面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观察笔记。
“我发现了十七种‘攻击前兆’模式！”他有些兴奋，“虽然还不能瞬间识别，但如果有足够时间观察同一个对手，我应该能预判他60%以上的动作！”
“很好。”陆尘点头，“下一场，对手设定为‘一个灵枢境·开窍阶带两个血沸阶’。”
周明脸色一白。
苏清雪也皱眉：“跨度会不会太大？灵枢境和尘身境是质变，灵力外放和气血外放完全不同……”
“迟早要对上。”陆尘说，“江城一中的队长，去年就是‘开窍阶’。今年只会更强。”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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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场景切换为“城市废墟”。
残破的楼宇、断裂的高架、燃烧的车辆残骸，环境复杂得多。
对手出现在百米外的一栋半塌楼房天台：一个高瘦的虚拟人影，周身环绕淡青色气流——那是风属性灵力的标志。身后两个血沸阶护卫。
“远程试探。”苏清雪话音刚落，天台上那个灵枢境抬手一挥。
三道风刃撕裂空气，呈品字形射来！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青色残影！
“躲不开！”周明惊呼。
陆尘已经动了。他没有向后躲，而是向左前方一块倾倒的混凝土墙后冲去，同时大喊：“苏清雪，冰墙三十度角！周明，趴下！”
苏清雪瞬间理解，双手按地，冰蓝色灵力喷涌，一面倾斜的冰墙从地面升起，不是垂直挡风刃，而是呈三十度角斜向。
嗤嗤嗤！
风刃撞上冰墙，没有击碎，而是被斜面弹开，改变了轨迹，从三人头顶掠过，斩入后方废墟，切出三道深痕。
而陆尘已借着混凝土墙的掩护，消失在废墟阴影中。
“他在干什么？”周明压低声音。
“牵制。”苏清雪盯着天台，“灵枢境武者的感知范围有限，在复杂环境中会被干扰。陆尘在制造混乱。”
话音刚落，废墟另一侧传来金属碰撞声。
天台上的灵枢境立刻转头，一道风刃射向声源。
但那里只有一块被绳索拉倒的铁皮。
声东击西。
真正的陆尘，此刻已借助废墟地形，绕到了那栋楼的后方。他抬头看了眼五层楼的高度，深吸一口气。
气血运转，双腿肌肉瞬间绷紧。
起跳。
不是垂直向上，而是之字形在楼体残骸上借力：一脚蹬在断裂的钢筋上，身体斜冲，抓住二楼窗沿，腰部发力荡起，踩中三楼的空调外机……
七次借力，五秒登顶。
当他翻上天台边缘时，那个灵枢境虚拟人刚转过头。
两人距离不足三米。
虚拟人显然没料到有人能用纯肉身速度从后方突袭——正常尘身境武者根本跳不上这么高的楼。
他本能地凝聚灵力，周身风刃环绕。
但陆尘没给他释放的机会。
一个前扑，不是攻击，而是撞进了对方怀里——就像上次对林昊那样。
灵枢境武者近身弱吗？不弱。但前提是有心理准备。
虚拟人被这毫无章法的贴身打乱了节奏，风刃来不及释放，只能仓促用灵力护体。
陆尘的双手如穿花蝴蝶，瞬间在对方胸腹部位点了七下。
每一下都点在灵力运转的关键节点。
不是要造成伤害，而是要制造“紊乱”。
“呃——”虚拟人闷哼一声，周身青色气流剧烈波动，灵力运转出现了短暂停滞。
就这一停滞。
天台下方，苏清雪的冰锥到了。
三枚冰锥呈螺旋轨迹射来，精准穿过风刃防御的间隙，钉入虚拟人双肩和腹部。
【敌方减员：1（灵枢境）】
剩下的两个血沸阶，在失去主心骨后，很快被苏清雪和周明配合解决。
【战斗评价：S】
【用时：6分22秒】
【团队协作评分：91/100】
回到准备空间。
周明激动得脸都红了：“我们……我们打赢了灵枢境？！”
“取巧而已。”陆尘平静道，“虚拟AI的战斗逻辑有固定模式：优先处理威胁最大的目标、远程压制优先于近身、对非常规突袭反应延迟0.3秒……我利用了这些。如果是真人，没那么简单。”
“但战术思路是对的。”苏清雪看着陆尘，“近身压制灵枢境，打乱其灵力运转节奏，为队友创造机会。这是以弱胜强的经典案例。”
她顿了顿：“不过，你刚才用的那套‘点穴手法’……我好像在哪见过。”
“家传的。”陆尘再次用这个借口。
苏清雪没再问，但眼神深了些。
“休息十分钟，然后复盘。”她调出战斗录像，“周明，你观察到的‘攻击前兆’，在灵枢境对手身上还适用吗？”
“部分适用！”周明调出笔记，“肌肉和关节的前兆依然存在，但灵力波动的前兆更复杂，我还没完全看懂……”
“我教你。”陆尘说。
接下来两小时，三人进行了六场不同配置的对抗。
从平均筋活阶，到混合血沸阶，再到有灵枢境带队的强敌。胜率从100%逐渐降到60%，但团队协作评分稳步提升到95分。
最后一场，对手设定为“两个灵枢境·开窍阶”。
这次输了，而且输得很快。
三分钟，三人全灭。
“灵力压制太强了。”退出后，周明心有余悸，“他们甚至不需要复杂技巧，直接用灵力形成领域压制，我们的动作就慢了30%，气血运转也受阻……”
“这就是境界差距。”苏清雪抹去额头的汗——在虚拟战斗中，精神负荷同样真实，“一个灵枢境还能靠战术周旋，两个……现阶段无解。”
陆尘没说话，在复盘录像。
他注意到一个细节：当两个灵枢境同时释放灵力形成合围时，两股灵力场之间存在微弱的“干涉波纹”。就像两个水波相遇，会产生干涉条纹。
如果能利用那些干涉形成的“薄弱点”……
“今天先到这里吧。”苏清雪看了眼时间，“每人还剩两小时额度，明天继续。周明，回去整理今天的观察笔记。陆尘，你留一下。”
周明离开后，虚拟准备空间只剩下两人。
“有事？”陆尘问。
苏清雪调出一个加密界面，输入权限密码，屏幕上出现一份档案。
标题是：《大灾变早期“异常突破者”事件汇总（绝密）》。
“这是我父亲生前整理的，他去世前留给我。”苏清雪声音很轻，“里面记录了二十七个案例，都是在大灾变后三十年内，出现过的‘突破速度异常’的武者。”
陆尘快速浏览。
案例1：赵山河，原尘身境·血沸阶，于大灾变后22年“一夜突破”至灵枢境·燃灯阶，战力暴涨。三个月后，在一次任务中“灵力失控自爆”，尸骨无存。
案例8：李霜月，真意境·塑形阶，闭关三年后出关，自称“悟通前路”，展现接近法相境的威压。但七天后精神失常，攻击同僚，被镇压后检查发现“脑部灵力侵蚀性坏死”。
案例19：陈潮生……
陆尘目光停在这里。
记录比资料馆的更详细：
【……陈潮生于52年重伤后，修为从真意·共鸣阶跌落至灵枢·周天阶。但在53年“怒涛行动”前三个月，突然恢复至真意·领域阶，且灵力性质发生未知变异。行动前夜检测报告显示：其灵力与当前通用体系兼容性仅为31%，但强度超出标准值340%。】
【备注：研究院曾建议暂缓行动，对其进行全面检查。但前线指挥部以“战机不可失”为由拒绝。最终陈潮生以自爆方式与三头A级异兽同归于尽，爆炸威力超出理论值五倍，现场残留灵力辐射持续七年才消散。】
“这些案例的共同点。”苏清雪指向总结栏，“第一，突破速度违反常理；第二，突破后灵力性质发生‘偏离’；第三，最终结局均为非正常死亡或失踪。”
她看向陆尘：“研究院内部有个非正式术语，叫‘偏差觉醒者’——指那些无意间触碰到‘正确道路’，但自身无法承受，或不被当前体系所容的武者。”
“你认为我也是？”陆尘问。
“你的突破速度目前还在正常范畴内。”苏清雪说，“但你对武道的理解……太深了。深得不正常。我担心，如果你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可能会像他们一样……”
“被排斥？还是被毁灭？”
“都有可能。”苏清雪关掉界面，“所以我查这些，不只是为了家族使命，也是为了……”
她没说完。
但陆尘懂了。
“谢谢。”他说。
“不用谢我。”苏清雪转身，声音很轻，“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像陈潮生那样。”
她退出系统，虚拟身影淡去。
陆尘独自站在准备空间，看着那份档案的残影在屏幕上缓缓消失。
偏差觉醒者。
不被体系所容。
他忽然想起系统日志里那句话：“过早暴露可能引发不可控连锁反应。”
“所以，图谱让我‘大隐于市三年’……”陆尘喃喃自语，“不只是为了修复系统，更是为了……让我在拥有足够自保能力前，不被发现是‘偏差者’？”
他调出图谱界面。
【系统完整度：19.7%（修复中）】
【核心数据库解锁：基础武道模型库（31%）、人体潜能图谱（22%）、灵力本质解析（11%）……】
【警告：当前时代武道体系存在“基础规则层偏差”，宿主所修功法与理解已偏离主流体系7.3%。偏离率超过15%时，可能引发“灵力排异反应”或“外部关注”】
偏离率7.3%。
还在安全范围。
但如果继续按照图谱的指导修炼、突破、修正功法……这个数字迟早会超过15%。
到时候会怎样？
灵力排异？身体崩溃？
还是……被某些势力盯上，像案例里那些人一样“被消失”？
陆尘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时，眼神已恢复平静。
“既然路是对的，那就走下去。”他退出系统，虚拟舱门开启。
现实世界的灯光有些刺眼。
训练馆地下区空无一人，只有冷却系统运转的低鸣。
陆尘走出舱体，看了眼时间：上午十一点半。
掌心的倒计时，在现实世界中更加清晰：
26天09小时14分08秒
还有不到四周。
“在那之前……”陆尘背起书包，走出训练馆。
阳光正好，洒在脸上，有些灼热。
“得想办法，把偏离率控制在15%以内。”
“同时……准备好应对‘关注’。”
他想起李岩，想起武道协会观察室，想起苏清雪父亲手记里那句话——“任何‘异端思想’都可能动摇军心”。
“异端吗……”
陆尘笑了笑，走向公交站。
阳光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