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宗门暗流
返回青云宗时，夜色已浓。
山门前的白玉拱桥下，李玄尘与诸位长老依旧等候在那里。看到苏辰带着一身血气归来，众人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回来了。”李玄尘上前一步，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他染血的玄袍上，“天剑山庄……”
“覆灭了。”苏辰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雷斧长老忍不住咋舌：“好家伙！小师叔果然厉害！那赵擎苍的裂天剑据说能劈开山岳，竟也挡不住您？”
苏辰没有接话，只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堆闪烁着灵光的玉简与丹药，递给李玄尘：“这些是天剑山庄宝库中的东西，多是当年他们从青云宗掠走的，如今物归原主。”
李玄尘接过储物袋，掂了掂重量，轻叹一声：“辛苦你了。”
他没有追问过程，也没有评价这场杀戮的对错。在修行界，弱肉强食本就是常态，天剑山庄种下的因，终究要自己吞下这颗果。
“先进山吧。”李玄尘侧身让路，“连夜让膳房备了些清粥，你……”
“掌门！”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执法堂的长老魏严站在人群边缘，脸色严肃，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小师叔虽为宗门复仇，但身染魔气是事实。依宗门规矩，当入静心阁闭关三月，净化魔气，否则恐生祸端。”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凝固。
雷斧长老立刻瞪起眼睛：“魏老头你什么意思？小师叔刚从鬼门关回来，你就让他去静心阁？那破地方是人待的吗？”
静心阁虽说是“静心”，实则是青云宗用来囚禁走火入魔修士的地方，里面布满了清心符文，对魔气有着极强的压制作用，待在里面如同烈火焚身。
魏严不为所动，固执地看向李玄尘：“掌门，规矩就是规矩。小师叔如今魔气缠身，若是心智被扰，做出危害宗门之事，谁能担责？”
“你！”雷斧长老气得就要动手，被身旁的长老拉住。
苏辰看着魏严，眼神微冷。这位执法堂长老一向刻板，更看重宗门规矩而非人情，当年他执意要去葬魂渊时，魏严便是第一个反对的。
“魏长老说得有理。”苏辰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惊，“魔气的确需要压制，我愿入静心阁。”
“小师叔！”柳青妍急声道，“那地方不能去！里面的符文会……”
“无妨。”苏辰打断她，“正好，我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梳理近期所得。”
他知道，魏严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太初魔心的力量过于霸道，他确实需要时间掌控，静心阁的压制或许反而能帮他磨练心性。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为自己，让青云宗内部产生分裂。
李玄尘深深看了苏辰一眼，最终点了点头：“既如此，便依小师叔之意。魏长老，传令下去，静心阁即日起清场，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魏严拱手应下，眼神却依旧带着审视。
苏辰没有再多言，转身跟着魏严前往静心阁。
走在寂静的山道上，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可知，入了静心阁，魔气每一次冲撞符文，都如万蚁噬心？”魏严突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知道。”苏辰淡淡道。
“那你为何还要答应？”魏严侧头看他，“以你如今的实力，若想反抗，宗门内无人能拦。”
苏辰脚步微顿，抬头看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因为这里是青云宗。”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让魏严身形一震。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当年你师父临终前，曾托我照拂你。他说，你性子太烈，容易走极端，若有朝一日入了歧途，让我务必将你拉回来。”
苏辰眸光微动。他的师父，也就是青云宗上代掌门，在他十岁那年坐化，临终前将他托付给宗门上下。这位不苟言笑的魏长老，竟是师父的故交。
“魏长老放心。”苏辰道，“我不会让他失望。”
魏严没有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静心阁坐落在青云宗后山的一处悬崖上，通体由白色玉石砌成，远远望去像一块镶嵌在山壁上的璞玉。阁外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月光照在上面，泛着淡淡的金光。
“进去吧。”魏严打开阁门，“三个月后，我来接你。”
苏辰迈步走入，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阁内空旷简洁，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清心符气息，刚一进入，苏辰便感觉体内的魔气开始躁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
“有意思。”魔皇残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些符文竟能引动天地正气，对魔气的克制倒是挺强。”
苏辰走到石床前坐下，感受着体内魔气与符文力量的冲撞，眉头微蹙：“这样下去，别说修炼，恐怕连维持魔心运转都困难。”
“蠢货。”残魂嗤笑，“压制即是磨砺。你运转《噬灵魔功》，让魔气主动冲撞符文，越是痛苦，魔心的韧性便越强。等你能在这符文阵中自如运转魔功时，才算真正入门。”
苏辰眼神一亮。他倒是忘了，这魔皇残魂活了万古，对各种修行法门的理解远超常人。
他不再犹豫，立刻盘膝坐好，运转《噬灵魔功》。
黑色的魔气刚一涌动，周围的符文便瞬间亮起，无数金色的气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如针扎般刺向魔气。
“唔！”
苏辰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在他经脉中反复拉扯。
“忍住！”残魂厉喝，“让魔气顺着符文的轨迹游走，借力打力！”
苏辰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引导着魔气在金色气流中穿梭。每一次碰撞，魔气都会被削弱几分，但紧接着，太初魔心便会涌出更精纯的魔气，填补空缺。
时间一点点流逝。
阁外的月光升起又落下，山风呼啸，鸟鸣清脆，而阁内的少年，始终保持着盘膝的姿势，任由痛苦反复冲刷着身体与意志。
他的皮肤时而泛起黑气，时而被金色气流覆盖，整个人仿佛成了正邪力量交锋的战场。
七天后。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阁窗照在苏辰脸上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眸中黑光大盛，又迅速收敛，恢复平静。
体内的魔气虽然依旧被符文压制，却比之前凝练了数倍，运转起来也更加顺畅。刚才那一轮冲撞，他甚至能感觉到，魔心的跳动又强劲了几分。
“看来这法子确实有效。”苏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只是皮毛罢了。”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等你能吞噬这些符文的正气转化为魔气时，才算有点本事。”
苏辰没有反驳。他知道，这残魂虽然嘴硬，却一直在引导他掌控力量。
就在这时，石桌上的玄冥魂玉突然亮起，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嗯？”苏辰拿起玉佩，“怎么回事？”
“是本皇留在葬魂渊的一缕印记被触动了。”残魂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有人在打葬魂渊的主意。”
苏辰心中一紧：“谁？”
“不清楚。”残魂道，“但能触动本皇的印记，绝非寻常修士。那处地方藏着本皇当年的一些遗物，若是被人取走，对我们都没好处。”
苏辰眉头紧锁。葬魂渊凶险无比，连他当年都险些丧命，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闯入？
“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残魂沉声道，“静心阁的符文虽能磨砺你，却也限制了你的感知，再待下去，恐怕会错失先机。”
苏辰看向紧闭的阁门。外面有魏严布置的禁制，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并非易事。
“有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向周围的符文，“既然这些符文能引动天地正气，那我便……借势破阵！”
他再次盘膝坐下，这一次，没有运转魔功对抗符文，而是引导着魔气，顺着符文的轨迹缓缓流淌，如同溪流汇入江河。
金色的气流起初对魔气充满敌意，但随着魔气的不断融入，竟渐渐变得温和起来。
“就是现在！”残魂低喝。
苏辰猛地催动太初魔心，原本温顺的魔气瞬间暴起，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对着符文阵的薄弱点狠狠撞去！
“轰！”
静心阁剧烈震颤，外面的符文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一道细微的裂缝出现在阁门之上。
苏辰抓住机会，身形如箭般冲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魏严的身影出现在静心阁前，看着门上的裂缝，脸色骤变：“不好！”
……
青云宗山门外，一道玄色身影悄然掠出，正是苏辰。
他没有丝毫停留，一路向南，朝着葬魂渊的方向疾驰。
风在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苏辰能感觉到，体内的魔气在摆脱符文压制后，变得异常活跃，太初魔心的跳动也越来越快。
“葬魂渊底到底有什么？”苏辰忍不住问道。
残魂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本皇当年的本命魔器，‘万魂幡’。”
苏辰心中巨震。万魂幡的名号，他在古籍中见过。传说那是一件能吞噬百万生魂的魔器，威力无穷，当年魔皇便是靠着这件法宝，横扫修真界，无人能挡。
“若是能得到万魂幡，别说一个执法堂长老，就算是整个修真界联手，也未必能拦住你。”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
苏辰眼神闪烁。他当然想要这件法宝，但他更清楚，魔皇残魂绝不会无缘无故帮他。
“你想要什么？”他直接问道。
“简单。”残魂轻笑，“万魂幡内藏着本皇的一缕本源魂火，只要拿到它，本皇的残魂便能恢复几分，到时候，对你我都有好处。”
苏辰没有再问。无论这残魂的目的是什么，万魂幡他必须拿到手。
随着距离葬魂渊越来越近，空气中的煞气也越来越浓郁。天空渐渐变得灰暗，连阳光都难以穿透，地面上的草木早已枯萎，只剩下裸露的黑石，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快到了。”苏辰看着前方那片被紫黑色雾气笼罩的深渊，眼神凝重。
就在这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躲到一块巨石后。
不远处的山道上，一群身着黑衣的修士正朝着葬魂渊的方向走去。他们步伐整齐，气息阴沉，腰间都挂着一枚黑色的骷髅令牌。
“是‘骨殿’的人。”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一群靠炼制尸傀为生的杂碎，没想到他们也敢打葬魂渊的主意。”
苏辰眸光微冷。骨殿在修真界臭名昭著，他们炼制的尸傀需要大量修士的精血，每年都有不少散修被他们掳走，下场凄惨。
“他们想干什么？”
“多半是为了葬魂渊里的怨魂。”残魂道，“那些怨魂对别人来说是剧毒，对他们炼制尸傀却是大补。”
苏辰看着那群黑衣人消失在雾气中，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骨殿、万魂幡、葬魂渊……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身影一闪，也钻入了那片紫黑色的雾气之中。
深渊底部，等待他的，将是比天剑山庄更加凶险的挑战。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的魔途，本就是从这片深渊开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