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从身下的水泥地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让本就重伤的高顽止不住地颤抖。
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来回拉扯。
父母血肉模糊的影像,妹妹高芳悬在房梁上随风微微晃动的瘦小身体……
精神的恍惚中,高顽的意识被猛地拽向深渊。
紧接着触觉率先复苏。
不是看守所的阴冷,而是某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四周是粗糙湿滑的岩石。
紧接着高顽看到了残破的巨大石碑上,勉强能辨认出灵台方寸几个象形文字。
后方是倾颓坍塌的洞府门庭,牌匾断裂,只剩斜月三星洞几个字在灰尘中熠熠生辉。
面前是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紫色深渊。
而在深渊边缘,两卷非金非玉的简书悬浮着,散发着足以吸引所有注意力的七彩光晕。
周天星斗天罡三十六变,地煞七十二变!
剧痛从左腿传来!
那里此刻已然空无一物。
为了够到那近在咫尺的仙缘,高顽付出了三根手指一只眼睛和一条腿的代价!
他就要成功了!
可就在这时
砰!砰!砰!
枪声在幽寂的遗迹中炸响!
高顽猛地回头。
看到的是一张让他魂牵梦绕,但此刻却写满冰冷与贪婪的脸。
那个口口声声求着他带队的湾湾机车妹,此刻手中握着的黑星正冒着青烟。
在她身旁,她那两个所谓的表哥,同样面目狰狞地调转枪口,将子弹精准灌入高顽身旁两位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堂哥与大伯!
“为……什么……”
21世纪的高顽,眼中倒映着至亲倒下时难以置信的目光。
不甘!
愤怒!
在这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高顽多年探险家的本能被激发到极致。
唯一完好的手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脱臼伸长!
指尖传来了温润如玉的触感!
他抓住了!
是地煞七十二变!
紧接着,便是一股失重感……
“嗬!”
高顽猛地吸了一口气,从冰冷的地面上惊醒。
随后剧烈的疼痛又让他瞬间蜷缩起来。
但这一次,高顽浑浊的眼神迅速变得清明、锐利,如同被寒泉洗礼的一抹朝阳。
刚才那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记忆融合!
“我是高顽!”
他在心里默念,无论是21世纪探索遗迹的探险家,还是这个四合院里家破人亡的冤魂,此刻合二为一。
“所有欠我的,所有人都得死!”
就在这个念头落定的瞬间。
高顽清晰地看到了他意识的深处,悬浮着一卷虚幻的玉简。
正是那卷前世拼死拿到地煞七十二变。
与此同时,一道信息缓缓浮现在高顽脑海中。
汲取世间一切煞气,死气,怨气,可随机激活一项神通。
“煞气么……”
高顽立刻明悟。
仇恨、怨念、恶意……看守所里最不缺少的就是这些东西!
高顽放松身体,不再抗拒周遭弥漫的绝望气息。
反而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开始贪婪地吸收所能吸收的一切。
看守所里积累不知多少年的怨气、隔壁传来的压抑呜咽和恶毒咒骂、工安巡逻时带来的压迫感……
一丝丝看不见、却能清晰感知到的灰黑色气流,开始缓缓向高顽汇聚。
被那脑海中的玉简吸收。
玉简表面,一个原本黯淡的古老符文,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微弱地闪烁了几下。
随后,亮起了黯淡的微光。
【调禽】!
仿佛福至心灵,高顽抬起头,目光投向看守所那扇唯一的小窗。
恰在此时,一只通体乌黑的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外的枯枝上,歪着脑袋,猩红的小眼睛无意识地扫视着阴暗的牢房。
嗡!
就在一人一鸟对视的瞬间,高顽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分薄了一丝。
轻飘飘地穿越了冰冷的铁窗,与一个懵懂、饥饿、只有基本生存欲望的意识连接在了一起。
忽然间视角切换了!
高顽眼前同时出现了两个视角。
一个是自身在铁栅栏角落的痛苦躯体。
另一个,则是高悬于枯枝之上,俯瞰着整个看守所的淡绿色视角。
通过乌鸦的眼睛,高顽清楚的看到了缩在墙角、那个浑身伤痕、狼狈不堪的自己。
同时,一股温暖的力量也顺着那缕意识连接,反馈到乌鸦体内。
愣在原地的乌鸦猛地一震,原本瘦小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膨胀了一圈。
两天时间过去。
高顽就这样不断通过玉简,吸收着看守所里游离的各种气息。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故意伤害的概念,甚至就连法律都非常模糊。
除了一本54年颁布的宪法以外,其他定罪流程更多凭借主观意识。
再加上明年就开始发生大事,现如今的这个年月根本不像其他年代文中描述的那样美好。
供销社既然贴出禁止殴打顾客的标语。
就证明了,在那个年代在供销社被打残废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在现如今这个年月只要不死人,根本没人管。
因此除了每天一个能砸死人的窝窝头和半碗能照见人影的菜汤,再无人理会奄奄一息的高顽。
要不是因为脑海中的玉简,在不断吸取着看守所的怨气修补高顽的伤势。
按照他这种情况,又是寒冬腊月根本就连当天晚上都撑不过。
没有审讯,没有提堂,仿佛他被整个世界遗忘。
直到铁栅栏再次被哐当一声打开。
“出来!”
张公安冷漠又带着些许讥笑的脸出现在门口。
高顽被粗暴地拉起,押解着穿过几条更加阴暗的走廊,最终被推进一间弥漫着更浓重体臭的监舍里。
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
监舍里有三个人。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靠在通铺上,眼神凶狠。
一个身材敦实得像口黑铁锅的汉子捏着拳头,骨节咔吧作响。
还有一个瘦小些的,蹲在角落,眼神像毒蛇一样在高顽身上逡巡。
看见来了新室友,刀疤脸站起身一步步向着门口走来。
高达的身影将高顽完全笼罩。
“新来的?不知道叫人是不是?”
他咧嘴露出满口黄牙,根本不等回答,钵盂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掏在高顽的腹部。
“唔!”
高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痛苦地弯下腰,却咬紧牙关,没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
“妈的,还是个硬骨头?”
刀疤脸狞笑,又是一脚踹在他腿弯。
高顽顺势跪倒在地,双手下意识护住头部和胸腹要害,蜷缩起身体。
默默承受着随之而来的拳打脚踢。
忍!必须忍!
别说看守所,只要当过兵的都知道,在以前即便是,纪律严明的那里面也有这种照顾新人的传统。
盲目的反抗只会招来更多伤害,况且对面有三个人!
自己现在还有伤在身。
现如今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呸!没劲!”
几分钟后刀疤脸打累了,往高顽身上啐了一口浓痰。
“滚厕所边上蹲着去!敢碍老子眼,弄死你!”
高顽没有说话,用手臂支撑着身体,艰难地挪到牢房最里面、紧挨着恶臭便桶的墙角。
他低下头,蜷缩起来,仿佛已经认命,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然而。
高顽的目光却偶尔抬起,越过肮脏的地面,投向那扇小小的窗户。
窗外枯树的枝杈上,一只体型远比同类大上一圈的乌鸦,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猩红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牢房内的一切。
在它身后的还站着十几只大小不一的鸟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