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星期一,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给城市的高楼大厦镀上了一层浅金。
单若伊站在熙熙攘攘的顶级私立“圣斯兰”国际幼儿园门口,蹲下身,仔细地给沈北辰整理了一下有点歪掉的小领结。小家伙在这家幼儿园读中班,他穿着崭新整洁的幼儿园制服,背着小书包,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辰辰,在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好好跟小朋友玩,知道吗?”她柔声叮嘱,手指拂过沈北辰的发梢。
“知道啦,伊伊宝贝!”沈北辰用力点头,凑过来在她脸上响亮地“啵”了一下。
“说了要叫单老师,还是没改,”单若伊温柔地用手指刮了下沈北辰的鼻尖,给他整理了下衣服。
“不要,不要,我就要叫伊伊宝贝。”沈北辰人小鬼大,得意地笑着转身跑进幼儿园。
单老师陪了他1年,他可太喜欢单老师了。
没错,单若伊是沈北辰的个人家庭教师。
大学时,单若伊经常去做兼职,有一天,她接到了临时去一个家庭照顾小孩的兼职。
单若伊985大学毕业,本科学习的是小语种德语专业,选修学习过儿童心理,考取了教师资格证,又从小照顾表妹长大,对照顾孩子自然是手到擒来,孩子被哄得服服帖帖的。
这个家庭家长很满意,慢慢开始给单若伊介绍自己的朋友。这一来,单若伊开始变得越来越抢手,很多家庭找她兼职照顾过小孩。
直到她大学毕业后,豪门沈家夫妇想要聘请她做沈北辰的家庭教师。
这时候,单若伊才知道对于豪门家庭孩子来说,父母不能时时陪伴,孩子的教育被分成了不同的板块,由不同专业的高学历家庭老师进行教导。
单若伊上网搜了资料,大致了解个人家庭教师不仅要照顾孩子的日常心理,还要应付学校布置的所有学习任务,更要结合孩子的情况向雇主父母定制成长发展计划等。
算是个新职业。
这份工作的特殊性是必须要上雇主家同住,对小孩要有求必应,但报酬丰厚,对于单若伊这样的应届毕业生,沈家夫妇开出了2万元的高薪,每月休息4天,包吃包住。
原本单若伊还想拒绝,应聘到公司去做德语翻译员。但一般公司的德语翻译员月薪最多只有8000元,还要加班。
与之对比,个人家庭教师对于单若伊来说,实在是一份不错的工作。沈北辰已经上了幼儿园,单若伊白天可以做翻译兼职,赚取外快。
就这样,单若伊成为了沈北辰的个人家庭教师。
当然,像她这样的家庭教师不止一位,沈北辰另外还有3位家庭教师,每个人负责的板块不一样。
但单若伊和沈北辰最投缘,所以基本上由她来安排沈北辰的生活和学习,算是孩子成长的总统筹者。
直到沈北辰的身影消失在幼儿园门口,单若伊脸上温柔的笑意才像退潮般缓缓消散。她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气,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手机,再次点开那条陆霆渊发过来的信息。上面只有一个地址——位于城市最核心CBD区域的,陆霆渊科技公司总部大楼。
该来的,总是要面对。
希望陆霆渊不要再提和她结婚的话,她现在对陆霆渊很头疼。
希望陆霆渊相信她已经有小孩的说辞,虽然他看上去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至于说有小孩,单若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说谎,她现在的工作就是在照顾沈北辰,两人非常投缘,说是在照顾自己小孩也没错。她把沈北辰当自己小孩来照顾。
她收起手机,走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早高峰的人群拥挤而匆忙,她挤在其中,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繁华的街景,巨大的奢侈品广告牌,与她身上简单的棉质连衣裙和肩上的帆布包格格不入。
既然已经和陆霆渊说出真相,单若伊也没必要再扮演闺蜜凌知意。
她大学毕业才1年,正在努力攒钱希望将来有一天能买个小房子,所以,衣食住行能节省的绝不多花费一分钱。
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在距离CBD还有一个街区的站点停下。单若伊下了车,步行走过最后一段路。当她站在那栋高耸入云、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摩天大楼前时,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大楼入口处旋转门不停转动,进出的人们无不衣着光鲜,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属于这个精英世界的标准表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名为效率和权力的气息。
深吸一口气,她迈步走了进去。
冷气很足,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影。前台穿着合体制服、妆容精致的女孩带着职业化的微笑接待了她。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找陆霆渊先生。”单若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前台女孩的笑容不变:“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但是······”单若伊顿了顿,“是他让我来取一件东西。”
“抱歉,没有预约的话,我无法为您通传哦。”前台女孩的语气礼貌却疏离,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单若伊简单的衣着和她肩上的帆布包。
就在这时,一旁的高管专用电梯“叮”一声轻响,梯门缓缓打开。
陆霆渊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眉眼间是惯常的冷峻和疏离,正侧头听着身旁助理的低声汇报。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他身上勾勒出耀眼的光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站在聚光灯下,遥不可及。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目光随意地扫过大堂,然后,精准地定格在了站在前台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周围助理和下属的目光,也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单若伊身上。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有惊讶。
今天的单若伊不再是一身奢侈品,也没有浓妆艳抹,简简单单的连衣裙穿在身上,却穿出了清爽的感觉。
陆霆渊对助理低声交代了一句什么,然后便径直朝着前台走了过来。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始终锁定在单若伊身上,那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恰好是社交礼仪的范畴,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来了。”他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单若伊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相比相亲时两次见面,今天在职场环境中的他更加成熟冷峻,周身的气场也愈发强大迫人。她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轻轻点了点头:“嗯,来拿丝巾。麻烦陆先生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大堂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陆霆渊没有立刻拿出丝巾,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审视什么。然后,他薄唇微启,说出的话却让单若伊,以及周围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人都愣住了。
“不急。”他语气淡然,“先跟我去办公室。”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单若伊拒绝的机会,已经转身,朝着高管电梯的方向走去。那姿态,是习惯了发号施令、不容置疑的笃定。
单若伊僵在原地,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变得更加密集和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看到前台女孩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震惊,看到旁边几位衣着光鲜的女职员交换着惊诧的眼神,听到极细微的、压抑着的抽气声。
她骑虎难下。
众目睽睽之下,她如果转身就走,显得太过刻意和失礼。而且,丝巾······那是闺蜜凌知意送的礼物,她不能真的不要。
最终,她只能在那些灼人的视线中,硬着头皮,跟上了陆霆渊的步伐,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走进了那部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专属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外面所有探究的、惊疑的、羡慕的、嫉妒的目光隔绝在外。狭小的、弥漫着淡淡古龙水味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单若伊盯着不断跳跃上升的楼层数字,背脊挺得笔直。
陆霆渊站在她侧前方,从光可鉴人的电梯壁面上,能清晰地看到她微微低垂的眼睫。
“孩子多大了?”
他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