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更新时间:2025-12-19 15:47:53

入了门厅,迎面壁影上刻有年年有鱼图样,石雕中鱼儿穿梭于荷叶莲花,一派悠闲景象。

管家出来迎人,他叫道:“先生,太太。”

声音穿透菱形镂空墙面,里屋先出来的是周恬。

“嫂子,哥。”她丝毫掩饰不住喜悦之情,上前来搂着江映西的手臂,“我说来接你,哥硬是不让。”

瞥了他一眼,男人惯来清肃的眉宇添上些许温和,牵着她只管往里走。

一家人…不,应该是好多人,周家人不少。叔婶兄嫂,除了老太太没来,其他人都到了。

周里京带着她介绍,这个叫什么,那个喊什么,期间从未松开她的手。

江映西倒也不矫情,爸妈叫的无比顺口,俩老眉眼温和柔慈,给准备了大大的红包,虽说婚礼章程是遵循了他两个晚辈的节奏,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后期该补上的酒宴也不能一笔带过。

周信彰久处官场,周身笼罩着一股不怒自威,虽面上没明显表现出喜悦,但微观言行举止,都是对这个儿媳的满意;苏阮音更是毫不掩饰对江映西的喜爱,且不说儿子三十一年终于开窍,一找就找到她无比欣赏的后辈,情绪难掩,嘴角难压。

周淮安与叶疏也给俩孩子准备了礼物,一对儿青花百子婴戏压手杯,寓意成双,多子多福。考虑周全得当。

周珩与关喜准备的礼物偏实用主义,周恬则送了一幅剪影油画,连小九儿也为舅舅舅妈准备了百合花,小家伙是场合的吉祥物,她口齿不清地说:“百年…合,好合。”

能看出关喜在下面教了很久。

每人都花了心思,江映西一一谢过,这些都是人情,要记到心里,届时要还的。

饭前,她从洗手间出来便碰到同为周家媳妇的关喜,来人热情,许是怕她初来乍到不适应,特跑到厕所门口来堵她说话。

关喜说看过她拍的电影作品,并告知自己就是山城人士,短短两句话,勾起话题,拉近关系。

聊下来才得知,关喜是大学来的北方,原不知从小家里跟京城周家有婚约,后来通过相处才成了这门亲事,婚后很快有了小九,这也才进周家五个年头。

两人相谈甚欢,以至于到了饭桌上,还坐在一起。

周里京看在眼里,见她逐渐松弛,心底原有的担忧消失殆尽。

长辈温文尔雅,关心得当,席面上唠着轻松话语,全不给后辈压力,更多给予后方补给,至于日子怎么过,他们不参与口舌干预。

初次交锋,江映西内心已有大概,周家长辈各个善解人意,这便好,她这人不善交际,原还担心对付公婆一定劳神劳力,这下忧虑尽散。

可松弛也才片刻,直到她得知晚上要与周先生同处一室。

内心无声风波席卷。

一切都来得太快。

送走客人,回到室内,已是深夜。

江映西拉着周恬寒暄,商讨她艺术展的事情,可也就几句话,便得知周恬也要走,周家子女早已分府别住,周里京的香山府还没收拾出来,今日留在老宅。

楼梯有脚步声,她回身,男人步履徐徐。

周恬跟二人告别,刚还热闹的室内倏剩一双。

周里京一手带过她的腰,耳边语温:“新婚燕尔,总不能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如何说得过去。

苏女士在角落笑容满面,暗暗关注儿子儿媳动向,生怕江映西拘束。

由着他带着走,腰上掌心温热,她几度想开口,但瞥了眼他侧颜,终将话又咽回嗓子眼。

进房,他贴心介绍室内布局,相应洗漱用品又在何处,还说香山府房间大致也是如此,提前适应等过两天搬过去熟悉得快。

一切事物早就被苏阮音准备得妥妥当当,就算她孑然而来,也不会让她感到自己是个客人。

床上用品成双,鞋履成对,浴室洗漱用品面面俱到,衣帽间还准备了和她身型一致的换洗衣物,可谓‘宾至如归’。

自从苏阮音得知儿子去赴了江老爷子的宴,一切便开始着手准备,心底虽没有十足把握能成,但也不希望等真成了,一切还未准备好,女儿家进门感受不到重视,倒时夫妻间生出隔阂,得不偿失。

再说周里京忙于事业,定抽不出时间打理此番事务,做妈妈的,就多帮孩子考虑些。

周里京指了指浴室方向,便贴心地去了书房,借处理文件之由,避免了她的不适。

第一次走进陌生男人的房间,全然没有戒备,那是假的。江映西刷牙,打量装潢,又返回门口推推门,看看是否锁好,她一个导演,深知狗血剧情设定,万一他突然闯入…

那也算积累拍摄素材了。

洗漱出来,他也刚好推门而入,四目相视间思度,这室内莫不是安了摄像头,这么会掐时间。

江映西一张脸清透白皙,嫩生生的,穿着苏女士准备的盈盈粉睡裙,像极了朵被水雾浸透的玉面桃花。

他视线在她脸上多停了几秒,转而去了浴室。

她站在床尾沉思,伸手比划床的宽度,怎么感觉没有一米八,被子也不大。

静谧室内能听到哗哗水声,她垂头盯着睡裙,等会儿睡着不会跑到胸上去吧。

周里京从浴室出来,床上隆起的背影安安静静背对着他,压着被子的手臂能看出短暂紧绷。

床头灯洇出柔色,江映西能感受到身旁位置陷下去,被子钻进来一股风,砰一声,灯光熄灭,室内漆黑,她缓缓睁开眼。

极度敏感的人,对于陌生环境,失眠是常态。

所以除了工作必要出差以外,她不会住酒店,环境、味道、床单被套舒适度都会影响睡眠。

更别提现在身边还有个男人。

鼻尖萦绕着清冽雪松味道,很浅,但难以忽视,就跟他这个人一样,轻轻动一下就会牵动她神经。

背后温热,他好像是冲她这边睡的。

时间缓流,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受不到手臂麻木,睡意来袭。

周里京也不见睡得好,鼻尖柑橘味道扰人心神,不知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根本就没睡熟,他睡眠浅,风吹草动都能惊醒,直到后半夜,他身上被子被某人卷得‘一贫如洗’。

猛地睁开眼,视线灰蒙,他转头,罪魁祸首畅然酣睡,全无知觉。

安静躺了一分钟,缓缓伸过手,攥到被子的边,拽。

有些紧,他主动靠近热源,将身躯塞进被子里。

也就静下来几分钟,腰间横过条腿,赤裸而霸道地压着他。

酝酿半宿的睡意,险些消失殆尽。

保持姿势,他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将人吵醒,她又躲到床沿上去。

渐渐的,睡神终于眷顾,放过他的神经。

天光破晓,生物钟准时让其苏醒。

周里京睁眼,胸前人乖乖闭着眼,脸上有因熟睡而泛起的霞粉,心底被一股别样情绪填满,鬼使神差地,他手轻轻抚过温热的脸,随后将发丝挑开。

屏气凝神看了会儿,被子下的手来到腰间,将她手轻轻拿开,这才动静极小地起身。

早春反寒天,天气预报有零星小雪,天光蒙蒙,飞鸟掠过尚未冒芽的光枝,浴室哗哗水声入耳,江映西思绪朦胧,悠悠间睁眼,陌生环境驱散睡意。

他动静不大,出来见床头灯打开。

橘光照她睡眼惺忪,床上人半撑着身子。

“周里京。”她喊,声音含着浓稠慵懒娇憨。

他眉眼温润,早起柔色难掩,走近低语:“多睡会儿。”

江映西视线投向紧闭的窗帘,问:“几点了?”

“刚过七点。”

那是挺早。

看透她心思,周里京说:“爸要上班,妈没有早起的习惯,咱们家也没有新媳妇给公婆敬茶的习俗,天早,还在飞雪,被里暖和,多窝一会儿。”

对本就不是早起主义的人来说,这番活,足够安抚她左右摇摆的心,居又理所应当地躺下了。

他嘴角缓勾,伸手捻了捻被角,这一举动,她心底划过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随即翻身不再与他对视。

思绪松弛很快被睡意席卷,江映西再醒来,上午十点。

心中铃声大震,不好,明明只想补一个小时觉,怎么就睡了三小时。

咳,还是太放纵自己了。

快速洗漱出来,进衣帽间挑了套舒适衣物,下楼,客厅沙发上坐着苏阮音。

“小满。”她听到动静起身,“昨晚睡得好?”

江映西很不自然地摸了摸脖子,笑着说:“还不错。”

苏阮音脸挂一副过来人微笑,她懂,看来昨晚两人‘忙’得很晚,这才让她早上睡不够。

江映西要是知道苏女士心里是这么想的,那她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喝粥了。

“等下上班我让司机送你。”苏阮音眉眼含笑,盯着她的目光温和慈爱。

她就比周恬大一岁,算起来,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不用妈,等下助理来接我。”

给卫溪发了消息,让她十二点来趟柏松居,那头问她为何在此?江映西说走亲戚。

早午饭时间,苏阮音告知香山府已收拾出来了,今天就可以搬过去,要是有什么需要的物件,只管知会她,她闲来无事,也喜欢操办这些东西。

整个用餐时间,江映西安静地听苏阮音缓缓讲话,偶尔讲周里京小时候,偶尔又讲周恬,总之,她没有让场子冷掉的时候。

可细心的江映西怎会不知,妇人第一次当婆婆,生怕自己哪里疏忽,就跟这来之不易的新媳产生隔阂。

等她从房里换了衣服出来,卫溪消息说到了。

苏阮音在客厅坐着,江映西穿鞋,而后说了句:“妈妈,我上班去咯。”

妇人在原地愣住,脸上表情罕见震惊,她居然叫她:妈妈。

自己那两个混球好多年都不这么称呼她了。

心悄悄化成水儿。

江映西冲她摆手出门,转过身挑起眉头,叫她妈妈应该能体现出自己对她热情的回应了吧?

苏阮音拿出手机给老周发消息:【小满刚才叫我妈妈,叠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