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更新时间:2025-12-19 23:38:00

萧近宸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你是嫌本王沦为全天下的笑柄,还不够彻底?!”

“一千两?本王再加到一万两,是不是连邻国都知道本王爱吃鸡屁股了?!”

暴怒的声音在厅中回荡,那六个学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恨不得立刻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完了完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今天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江悦却像是被这雷霆之怒吓到了,连忙跪伏在地,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民女思虑不周,请王爷恕罪!”

她低着头,嘴角却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成了。

她就是要用这种“不过脑子”的馊主意,把事情推向一个夸张到极点的地步,逼得萧近宸自己主动叫停。

这样一来,寻找“大根公子”这件事,就会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的“七日之约”,算是完美交差了。

萧近宸胸膛剧烈起伏,盯着地上那个纤弱的背影,最终还是把那股无名火给压了下去。

跟一个小女孩计较,失了身份。

何况,她说的逻辑,从“贪财”这个角度出发,并无不妥,只是没考虑到皇家体面。

罢了。

他的注意力,从江悦身上,缓缓移到了那六个快要吓尿的学子身上。

他拿起江悦呈上来的那几页问答记录。

上面不仅有六人对《冷面王爷的娇软小逃妻》的复述,还有他们各自续写的小段。

虽然内容不堪入目,但……

萧近宸发现,这六个人,几乎是将那本狗屁不通的话本,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而且,他们在续写时,文笔虽显稚嫩,但逻辑清晰,想象力丰富,甚至还能模仿“大根公子”那骚气又浪荡的风格。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六个人,记忆力超群,且文思敏捷。

只是穷。

穷,才让他们为了区区五百两,赌上了身家性命。

萧近宸的怒火,渐渐被一种身为上位者的审视所取代。

他现在正缺人手。

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眼高于顶,心思繁杂,不好用。

而这些寒门学子,身家清白,有才华,又懂得抓住机会,若是能调教一番……

他放下记录,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都抬起头来。”

六人战战兢兢地抬头。

“本王问你们,若北方三州大旱,流民围堵京城,朝廷拨银十万两赈灾,尔等身为经办,当如何处置?”

这问题一出,六个学子都愣住了。

画风转变得太快,他们有点跟不上。

不是在审问“大根公子”同党吗?怎么突然开始考策论了?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立刻开动了脑筋。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面黄肌瘦的学子颤声开口:“回…回王爷,学生以为,当…当分三步。”

“一,设粥棚,稳人心;二,以工代赈,修缮城防河道,免流民生乱;三,清查户籍,待秋收后,遣返回乡,分发种子……”

他越说越顺,眼中的恐惧也渐渐被一种读书人特有的神采所取代。

萧近宸不置可否,又看向另一人。

“朝廷盐铁专营,然私盐屡禁不绝,国库亏空,何解?”

又一个学子站出来,引经据典,从汉武帝时期的《盐铁论》,一直谈到本朝的税制弊病,条理清晰,见解独到。

……

一炷香后,六个人都被问了个遍。

他们从最初的惊恐,到后来的谨慎,再到最后的慷慨陈词,仿佛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殿试。

萧近宸静静地听着,偶尔颔首。

这六人,虽有两人见识平庸,但另外四人,尤其是最先答话的那个叫“李慕白”和谈论盐铁的“杜青云”,确实是可造之材。

他心中已有了决断。

“从今日起,你们六人,入我晋王府,为见习幕僚。”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天雷,在六个学子耳边炸响。

“月俸十两,包食宿。待考察期满,择优录用,入我王府幕僚团。”

“……”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死寂。

六个学子,六张呆滞的脸,六双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眼睛。

见习幕僚?

晋王府的幕僚?

那可是晋王啊!当今圣上最倚重的亲弟弟,权倾朝野的玉面阎罗!

能进他的幕僚团,是多少读书人挤破脑袋都求不来的登天之梯!

前一刻,他们还在地府门口排队,等着被牛头马面勾魂。

下一刻,这泼天的富贵,就这么砸在了他们脸上?

“噗通!”

还是那个叫李慕白的学子,反应最快,他猛地跪下,对着萧近宸就是“咚咚咚”三个响头。

“学生李慕白,谢王爷天恩!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他这一拜,如梦方醒的其余五人也立刻反应过来,一个个激动得涕泪横流,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谢王爷!”

“王爷大恩,我等没齿难忘!”

幸福来得太突然,就像龙卷风。

江悦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她看着那六个前一秒还面如死灰,此刻却喜极而泣的读书人,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阴差阳错,为这六个寒门学子,铺就了一条青云之路。

她唇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笑意,终究是没有逃过萧近宸的眼睛。

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看着堂下感恩戴德的六人,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始作俑者,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都退下吧。明日去账房领了腰牌,自有人给你们安排差事。”

萧近宸挥了挥手,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是!谢王爷!”

李慕白和杜青云等人如蒙大赦,又是千恩万谢地磕了几个头,才相互搀扶着,脚步虚浮地退了出去。

那感觉,不像走出晋王府,倒像是飘出了南天门。

一步登天,不过如此。

随着他们离开,厅中的侍卫和仆役也躬身告退,并体贴地合上了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落下,偌大的正厅,光线陡然一暗。

只剩下高坐主位的萧近宸,和孤零零站在堂下的江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