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这个时代的军装。
的确良的面料挺括有型，带着浆洗过的清爽气息。军绿色的上衣配着同色的长裤，比起她前世见惯了的那些冷冰冰、重得能压死人的盔甲，这身衣服显得既精神又利落。
她抱着衣服，慢悠悠地折返回屋里，将衣服往床尾一放，然后抬起下巴，冲着许雁辰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脱。”
许雁辰皱眉：“我自己会穿，你先出去。”
“下面周玉兰她们在催，你自己穿得穿到什么时候去，我帮你，动作稍微麻利点。”
二人对视半晌，许雁辰突然道：“既然这么想帮我，那就先去那边的衣柜里，给我拿一条干净的内裤来。”
因为某处的情况，许雁辰实在是不想让这个女人伺候。
白知夏果然顿了一下。
那短暂的沉默让许雁辰挑眉冷笑：“怎么？不愿意就出去，我自己来。”
谁知，白知夏只是愣了一秒，随即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行啊。”她应得干脆利落，转身就朝衣柜走去。
木质柜门被拉开，她探头进去翻找了半天，然后回过头，一本正经地举着两条颜色不同的内裤，冲床上的男人问道：
“你想穿什么颜色的？这有军绿的，还有……嗯，深蓝的。”
“……”
许雁辰的嘴角狠狠一抽。
不过她到底没伺候过人穿衣服，前世都是别人伺候她。
所以见这男人换衣服的动作确实利落，她也懒得再费劲上赶着伺候。
换下装的时候，许雁辰拿着裤子顿了顿，又对女人说：“你，转过去。”
白知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这男人事真多，但是倒也听话，慢悠悠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身后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金属皮带扣“咔哒”一声的轻响。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男人的声音：“……好了。”
白知夏这才缓缓转过身。
只一眼，她的眼睛就亮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果然不假。
褪去了那身松松垮垮的常服，换上挺括军装的许雁辰，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
笔挺的制服完美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衬得他身姿如松，面容冷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少了几分病中的颓唐，多了几分军人特有的锐利与坚毅。
白知夏满意地上下打量着他，毫不吝啬地轻轻点了点头：“真好看。”
许雁辰闻言看了白知夏一眼，眼神有些怪，白知夏见状问了一嘴：“怎么了？”
许雁辰别过了脸：“没什么。”
门又被推开，方嫂推着一把木质的轮椅进来，轮子在地上滚出轻微的声响。
“雁辰，轮椅拿来了，咱们这就准备去医院。”方嫂说着，又看向白知夏，“姑娘，来，搭把手，扶他一下。”
白知夏应了一声，走上前对着男人伸出了胳膊。
许雁辰看着递到面前的胳膊，那胳膊算不上纤细，带着点肉感，是庄稼人常有的那种结实。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臂搭了上去。
女人的手顺势扶住了他的腰。
两人离得很近，许雁辰不可避免的感受到女人胸前的柔软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在她的搀扶下，稳稳当当地坐进了轮椅。
“看看应该没落下什么吧。"白知夏说着，目光扫到了男人刚才换下来的那堆衣服，顺便，也看到了某处深色的痕迹。
许雁辰顺着女人的目光，发现了对方注意到了什么，喉结轻轻的滚动了一下。
可白知夏只是平静地收回了目光，随即对方嫂道：“应该没有落下的东西了。”
这下，轮到许雁辰皱眉了。
去医院坐的是部队派来的吉普车。司机在前头开车，许明珠非要跟着，坐在副驾驶。白知夏和腿脚不便的许雁辰，则被安置在了后排。
车子颠簸着上了路，车厢里一时间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
许明珠几次想从后视镜里瞪一眼白知夏，但又觉得哥哥在旁边，不好发作。
沉默中，许雁辰突然道：“今天早上，它跟我打过招呼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暧昧。
白知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但白知夏并没有给出他想要看到的，含羞带怯的模样。她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淡淡道：“嗯，这是好事。说明你身体底子不错，年轻人恢复得就是快。”
“……”
许雁辰看着她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竟分不清她是在装傻，还是真的浑不在意。
他眯了眯眼，又淡淡道：“我昨晚梦到你了。”
这话一出，白知夏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脸上闪过一抹真切的意外，扭头看他：“梦到我？”
看到她这副样子，许雁辰缓缓勾起唇角，慢悠悠地继续道：“梦到你之后，我就吓得出了意外，在梦里……又死了一次。”
白知夏一时无语。
她觉得自己如今这副身子，虽然离“美”字还差得远，但五官端正，洗干净了也算白白胖胖讨人喜欢，怎么也不至于把人丑到在梦里吓死吧？
她下意识地，偷偷抬眼，往驾驶座上方的后视镜里瞟了一眼。
镜子里映出一张圆润的脸，眼睛不小，鼻子也挺，就是肉多了点，显得有些憨。
她的这个小动作，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许雁辰的眼中。
男人眼底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得逞的笑意，像是一只终于逗弄到猎物的狐狸，稍纵即逝。
坐在前排的许明珠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打招呼？什么梦到她。
虽然听不懂，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准没好事！
吉普车很快在军区医院门口停下。
几人刚下车，许巍就从门诊大楼里快步迎了出来，神色有些凝重，后面跟着个周玉兰。
“爸正在里面做理疗，暂时不能见人，”他先是对许雁辰和许明珠说了一句，然后目光转向白知夏，“你先和玉兰带雁辰去神经科复诊，单子我都开好了。”
白知夏点了点头，推着轮椅和周玉兰往神经科走去。
过去之后，许雁辰指了指不远处的护士站对白知夏道：“你去那边领个排号单。”
白知夏应声走过去。
护士长正好路过，见许雁辰旁边跟了个新面孔，不由多看了两眼。又问一旁的周玉兰：“周嫂子，那位是？”
周玉兰闻言，瞥了一眼白知夏的背影，有些不耐烦的介绍：“哦，这是家里新请来照顾雁辰的，乡下保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