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进才带队，到各科去打了招呼，到章桃年的时候，他低头问道，“小章，对工作分配有没有意见？”
章桃年摇头，“无所谓。”
呃——
赵进才被堵了个正着，他以为章桃年在赌气，又继续安抚，“小章同志，不要有情绪，工作只是分工不同，等你脱盲之后，工作上取得亮眼的成绩，我会跟书记、队长他们建议，给你换到更合适的岗位上。”
章桃年抬头，“主任，快点给我搞道木门吧。”
……
“那小破庙，恐怕得收拾几天， 你别心急。”
“不——”
章桃年满脸笃定，“我今晚就搬进去。”
倔驴！
章桃年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的小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赵进才，“主任，别耽误我。”
好！
赵进才被弄得没脾气，几次张口欲言，对着眼前矮胖矮胖的烫手山芋，最后变成叹息。
“写保证书吧！”
“……我只会写名字。”
“也行，我替你写，然后你签个字，按个手印，后续出了任何安全问题，只能自己负责。”
“好，如果惹到我的，我打伤他们，也不能赖我。”
你？
赵进才微愣，然后深吸一口气，“章桃年，你是个小姑娘，低调做人，他们如果欺负你，你来跟我讲，我找保卫科的人处罚，不许擅自——”
“主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谁要欺负我，谁来都不好使。”
嘶！
“不是，你在你们家也这么豪横？”
所以市长受不了，给她丢到振华煤矿来，合着是来劳动教育？劳动改造？
“……我很善良。”
噗！
敢问你说的哪句话是善良？
赵进才有些头疼了，但看着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他摆了摆手，“行吧，去看看仓库里，好的东西不多，但拼拼凑凑的勉强也能用，你去挑拣吧。”
下午三点多，赵进才带着十多个小伙子小姑娘们，往仓库里走去。
潘玉琴踏进去片刻，就出来了。
后面想要跟着进去的丁爱华几个，被潘玉琴拦住，“别进去了，又灰又潮，全部是些破铜烂铁，对咱们有用的东西，我看了一眼，没找到。”
嘶！
丁爱华低声说道，“我还想寻个桌子呢。”
“算了，后续有板材的话，请朱卫国他们帮着打一个，吃中午饭的时候，我问了一嘴，他们几个会简单的木工。”
但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正在五个小姑娘缩头缩脑，躲在背风处时，就听到个大的动静。
“章桃年，你干什么？”
这声音，是黄炼钢的。
继而，又听到蒋正和文胜利低吼，“……你小心点，我差点被你砸到头！”
发生啥事？
几个小姑娘准备探头看去，就见章桃年寻了个背架，丢了出来。
“哎哟，差点砸到我！”
若不是张素梅拖了一把潘玉琴，这灰扑扑的背架就砸在潘玉琴的脚背上。
“你看着点，章桃年。”
里头忙碌的肥胖身躯，压根儿不理会。
她开始往外丢东西，两块板材，三根长方木，铁架子，烂桌子，破铁桶……
最后，她开始丢砖。
原本是垫在库房低洼处的半截红砖，也被章桃年抠出来，丢了出去，随便小半块，也有一公斤多，但章桃年跟丢暗器一样，嗖嗖嗖的往外来。
几个小姑娘吓得吱哇乱叫。
引来住在仓库边上公房里的职工家属，都纷纷出门看个热闹。
“怎么了？”
潘玉琴指了指仓库里，不敢说话。
出门来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她系着围裙，拿着锅铲，一看就是在做菜，打量了潘玉琴几个人后，笑眯眯说道，“你们是新分下来的小年轻吧？”
“是，大娘您是……？”
“叫我周大娘就行，我家那口子、两个儿子，都在矿上工作，大儿媳妇也是，以后多往来。”
几个小姑娘纷纷自报家门。
刚互相介绍完，就看到章桃年满身尘土的从里头出来，周大娘有些惊讶，“还有个小闺女啊，也是你们一起的？”
丁爱华愣愣点头。
“哟，这胖闺女长得有福气。”
话音刚落，章桃年就麻溜的开始往背架上装东西，她丢出来的板材，破木板、长方木、铁架子、铁桶子，但凡能绑到背架上的，都全摞上。
赵进才一边吐灰一边走出来，“章桃年，你少码点，背不动。”
话音刚落，人高的背架，章桃年往双肩上一挎，不费吹灰之力，背起来了。
嚯！
这下，惊愕的就不只是周大娘和几个小姑娘，还有赵进才和循声看来的许多男人。
“章桃年，你背得动？”
赵进才连连惊呼，“别闪到腰。”
章桃年回头，“主任，这些都是我的，但可能不够，你再给我寻点灰瓦，一会儿我来背。”
说完，俯下身，提起破铁桶、烂架子，还有刚刚用绳子捆起来的红砖。
少说也是四五十公斤。
只见章桃年毫无负担，提起来就走。
这力气？
即便是煤矿上许多做惯了苦力，肩挑背扛上百公斤的男人比比皆是，但章桃年这些东西加起来，不止一百公斤。
估摸到两百公斤。
但这个头小小的胖丫头，背着就往山上去了。
潘玉琴咽了口口水，“她……，她好厉害。”围观的其他人，立刻追问赵进才，“赵主任，这姑娘是谁啊？力气好大！”
两个小时后，矿山二号井这边，上下千八百号人，知道了个叫章桃年的小姑娘。
年纪十八，长得矮胖。
力气巨大！
对了，她住在过去废掉的小破庙，闹鬼的停尸房。
啧啧！
简直给平静等待过年的整个矿区职工们，添加了不少八卦，连矿山书记宋濂平都被惊动。
赵进才刚吃完晚饭，房门就被宋濂平敲开。
“哟，书记，快进来，吃饭了没？”
说完，就招呼媳妇李彩英去热饭，宋濂平赶紧拦住，“彩英，不用不用，我是吃了饭，过来串门的。”
李彩英手脚麻利，沏了热茶送过来，“书记，这么冷的天，快暖和暖和身子。”
“是了，我来问进才个事儿。”
赵进才招呼宋濂平落座，“书记，您说就是。”
“这小章……，是个什么来头？”
赵进才恍然大悟，立刻检讨，“今天早上本来就要去找您汇报，但是您去一号井那边视察去了，到了晚上也没碰到，就给耽误了。”
“没事，回来后，你嫂子他们传得神乎其神，说小姑娘力气大，胆子大，要一个人住在山里头的小破庙里，这——？”
“嗐！”
赵进才叹口气，双手抹了把脸，“书记，跟您我也不藏着掖着，这小姑娘啊，来历不凡。”
“怎么个不凡？”
“咱们瀛海市市长，书记您认得吗？”
宋濂平点头，“市委书记我不一定认得，但市长我认得啊，去年、前年开全市安全生产大会，都是姜市长主持的，我们还握过手呢。”
等等……
宋濂平马上反应过来，“……你别跟我说，这小章是姜市长的亲戚？”
何止是亲戚啊！
赵进才双手一摊，“姜市长家的小儿媳。”
啥？
刚炒了点瓜子送进来的李彩英一听，大声惊呼，“不可能吧，我的乖乖，那样的人家，为啥选咱们这里，条件不好，也辛苦，离市里老远呢。”
“去去去，我跟书记说话，你一个女人家的，别插嘴。”
“真是姜市长家的小儿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