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更新时间:2025-12-20 23:32:24

芳宁院的正堂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无形的压抑。

秦舒雅接到传唤,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她刻意换了一身稍显素净的衣裙,妆容得体,但眼底的倔强与不甘却难以完全掩饰。她步入堂内,规规矩矩地行礼:“母亲安好。”

国公夫人赵氏端坐上位,手中缓缓拨动着佛珠,并未立刻叫她起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却带着千钧重量,足足过了半晌,才淡淡开口:“起来吧,坐。”

“谢母亲。”秦舒雅依言在左下首的椅子上坐了,脊背挺得笔直,维持着世家女的仪态。

“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你心中应当有数。”老夫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兰心脸上的伤,是你所为?”

秦舒雅指尖蜷缩了一下,强自镇定:“回母亲,是那丫头行事毛躁,顶撞儿媳,儿媳一时气不过,才小惩大诫……”

“小惩大诫?”老夫人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动用掌掴之刑,专往脸上招呼,舒雅,你是我国公府的少夫人,不是那市井泼妇。传扬出去,旁人不会说一个丫鬟如何,只会说我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善妒,容不下人。”

“儿媳不敢!”秦舒雅脸色微白,急忙辩解,“母亲,实在是那兰心她……”

“她如何?”老夫人目光锐利如刀,“她伺候景珩,是奉了我的命!我也是为了让她给景珩开枝散叶。你竟然敢逼她喝下避子汤。你为难她,便是不满我的安排?”

这话极重,秦舒雅立刻起身跪下:“儿媳万万不敢对母亲不敬!”

老夫人看着她,叹了口气,语气转为一种语重心长的无奈:“舒雅,你是个聪明孩子,有些话,我本不想说得太透。你可知,为何景珩与你成婚两年多,府中未有子嗣,我却直到近日才给他安排通房?”

秦舒雅心头一紧,垂首不语。

老夫人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与提醒:“你也知道,景珩在与你成亲前,心中便有意中人,是那唐家的思蕊姑娘。后来,若非在那宫宴之上,你‘意外’落水被他所救,众目睽睽,为了保全你的名节,这才……唉,这桩婚事如何得来,你心中比谁都清楚。”

秦舒雅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是她最不愿被提及的旧事,也是她在萧景珩面前永远抬不起头的根源。

“婚后,你未能为国公府开枝散叶,景珩心中焦急,与我提过不止一次,想将那唐思蕊迎入府中,做个侧室。是我,念着你入门不易,顾及你的感受,一次次将他拦了下来。”老夫人语气加重,“舒雅,你要明白,以景珩的身份,莫说三妻四妾,便是再多几个,也是理所应当。便说景珩的父亲,不也纳了两房妾室?府上的柳姨娘、郑姨娘,她们的孩子虽非我所出,但见了面,也都恭恭敬敬唤我一声母亲,我何曾因非我嫡出而苛待过他们?说到底,那都是你们父亲的骨血,是箫家的血脉!”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秦舒雅苍白的面孔,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秦舒雅耳边:

“如今,你若连一个身份卑微的通房都容不下,阻挠她为景珩延绵子嗣……那你让我,还如何能拦得住景珩,将那位他心心念念的唐姑娘,风风光光地娶进门呢?”

“娶进门”三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秦舒雅的心口。 一个卑贱的通房尚且让她妒恨如狂,若那貌美又得世子真心的唐思蕊进了门,她怎能受的了?

她浑身冰凉,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见火候已到,便抛出了最后的安排,语气不容置疑:“既然你看不惯兰心,日日同在听澜居,难免心烦气躁。索性,我让人把后头的奇香院收拾出来,明日你便搬过去住吧。那里清静,你也好静静心,养养性子。”

奇香院?那虽也是好院落,但距离世子的听澜居隔着一整个花园!搬过去,无异于被变相驱逐出世子生活的中心!秦舒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抗拒:“母亲,我……”

“好了!”老夫人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终结意味,“我乏了,你退下吧。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秦舒雅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她看着老夫人不容置喙的神情,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她死死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儿媳……告退。”

她几乎是踉跄着走出芳宁院的。回到东厢房,压抑了一路的怒火、屈辱、恐慌瞬间爆发。

“砰!”一个上好的官窑茶盏被她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

“凭什么!凭什么让我搬出去!为了一个通房,让我这正妻搬出听澜居,真是天大的笑话!”她状若疯癫,胸口剧烈起伏,看到一旁垂首侍立的丫鬟素心正战战兢兢地奉上新茶,她想也不想,一把抓过茶盏,连同滚烫的茶水一起劈头盖脸地朝素心砸去!

“这么热的茶也敢端给我,你是想烫死我吗?没眼力见的东西!”茶水溅了素心满头满脸,烫得她惊叫一声,脸上瞬间红了一片,却不敢躲闪,只能噗通跪下连连磕头:“少夫人息怒!奴婢知错了!”

秦舒雅尤不解气,上前对着素心又是几巴掌,尖利的指甲在她脸上划出红痕。“没用的废物!连杯茶都端不好!养着你们何用!”

一旁的素晴看着素心挨打,眼中非但没有同情,反而闪过一丝隐秘的快意。

还是梁嬷嬷看不下去了,上前牢牢拉住秦舒雅的手臂,低声劝道:“少夫人息怒啊!仔细手疼!为了个贱婢气坏身子不值当!”

梁嬷嬷一边示意素晴赶紧把狼狈的素心拖下去,一边扶着秦舒雅坐下,压低声音:“少夫人,您先消消气。”

“我如何能消得了气,那个贱婢天天在世子爷身边转悠也就罢了,如今连避子汤也是赏不得了。我是绝对不能允许,那个贱婢怀上世子爷的孩子。”

梁嬷嬷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少夫人莫恼,老夫人只是不许再给避子汤,可没说不让用别的法子啊。”

秦舒雅猛地止住哭泣,抬头看向梁嬷嬷。

梁嬷嬷凑近她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这后宅里,不让女人怀上身孕的法子……可多着呢。饮食、熏香、物件儿……哪一样不能做文章?只要那贱人肚子里揣不上世子爷的种,她便永远只是个玩意儿,动摇不了您的地位。当务之急,是您得先稳住,别忤逆了老夫人,再从长计议……”

秦舒雅听着,眼中疯狂的神色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算计所取代。是啊,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只要兰心生不出孩子,世子再宠她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至于搬去奇香院……她攥紧了拳头,这口气,她暂且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