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凶,眉头习惯性地拧着,好像在做一件极其不情愿的事情。但昏暗中,她似乎看到他耳根有点不自然的红晕。
“看什么看?快喝!凉了没用!”他粗声催促,眼神瞟向别处。
林晚低下头,端起那碗温度恰到好处的糖水,小口小口地喝着。甜味很足,姜味辛辣,甚至有点呛喉咙,但一股暖流却顺着食道一路蔓延到胃里,再扩散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小腹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她喝得很慢,周猛就那样抱臂站在床边等着,也不催了,只是目光偶尔扫过她喝水的样子,眼神深沉。
喝完最后一口,身上已经微微发汗。她把空碗递给他。
周猛接过碗,看了一眼,似乎满意了。他的目光又落到她刚才睡过的地方——浅色的床单上,赫然有一小块不慎沾染的红色痕迹。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颊“唰”地一下红了,下意识地想用手去遮:“我…我马上换…”
“躺着!”周猛按住她,语气不容置疑。他转身大步走出卧室,很快拿回一条干净的睡裤和内裤,扔到床上,“换上。”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林晚彻底愣住的事情。
他居然弯下腰,动作有些僵硬地、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块弄脏的床单,然后从衣柜找出干净的铺上。整个过程,他眉头都拧得死紧,好像在处理什么重大机械故障,但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柔,没有发出太大动静。
接着,他目光扫过那条换下来的、带着血污的纯棉内裤,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捡起来,攥在手心,转身又走出了卧室。
林晚听到卫生间传来轻微的水流声。
他在…洗?
林晚的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心脏却像被泡在温水里,酸酸胀胀的。她无法想象,那个在外面说一不二、肩宽背厚能扛起整个修车厂、手指沾满洗不净的机油黑渍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洗手池前,笨拙地搓洗着她的内衣裤。
他那样糙的一个人,洗这种东西…画面太具冲击力,让她心跳失序。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停了。周猛走回来,手里拿着那条洗净并拧干的内裤,晾到了卧室阳台的晾衣架上——和他那些厚重的工装裤、工字背心晾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又和谐的对比。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松了口气,但脸上依旧绷着,好像这样就能维持住他“糙汉”的面子。
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重新躺进来,手臂一伸,再次将已经换好干净衣物的林晚捞进怀里。他的手掌依旧灼热,重新覆上她捂着热水袋的小腹,力道比之前轻柔了不少。
“还疼不疼?”他闷声问,下巴蹭着她的发顶。
“好多了…”林晚的声音带着鼻音,往他怀里又缩了缩,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热量和淡淡的烟草机油味。
“麻烦。”周猛嘟囔了一句,手臂却收得更紧,像是要把所有的温暖都渡给她,“睡吧。”
林晚闭上眼睛,小腹的疼痛已经被那股暖流和身后的怀抱驱散了大半。心里那片因为白天的冲突和委屈而产生的冰凉角落,也似乎被这极致粗野下的、笨拙却滚烫的柔情悄然熨平。
原来他所有的凶狠霸道底下,藏着的是一颗如此小心翼翼、却又不知如何妥善安放的真心。
夜色深沉,身后男人的呼吸再次变得均匀沉重。林晚在他怀里轻轻转过身,面向他,在黑暗中描摹着他硬朗的轮廓,然后极轻极轻地,在他带着疤痕的眉骨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周猛。”她在心里无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