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更新时间:2025-12-21 05:35:44

墓室里的空气在盗洞坍塌的闷响后,凝固了三息。

尘土混合着硝烟的味道,顺着尚未完全被堵死的缝隙倒灌进来,刺痛鼻腔。身后,七具镜尸眼中铜镜的光芒已彻底转为凶戾的血红色,它们挣脱最后一丝墨斗线的束缚,嘶鸣着扑杀而来,僵硬的身体划破空气,带起腥臭的阴风。身前,唯一的出路被乱石封死,黑暗中隐约传来碎石持续滑落的声音,以及……几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地方口音的人声。

“堵死了!够他们喝一壶的!”

“佛爷说了,等里头的‘宝贝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再挖开进去收尸捡宝……”

“嘿嘿,那截镜骨肯定也在里头……”

是黑风帮的人!他们不但追踪而来,还精准地炸塌了盗洞,要将张恩泽和欧阳文英困死在这古墓炼镜阵中,坐收渔利!

绝境。真正的绝境。

张恩泽的大脑却在瞬间陷入一种冰冷的、剔透的清明。兵主纹不再灼热,而是散发出一种恒定而压抑的高温,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口。那些战场杀伐的低语化作了清晰的、仿佛来自千百年前老卒的嘶吼——“陷阵!死地求生!”

他没有回头看扑来的镜尸,目光疾速扫过墓室环境:七具空棺的排列,中央受损的炼镜桩,地上黯淡的银色能量纹路,四壁被破坏的汉代壁画,以及……头顶墓室穹顶几道明显的、因年代久远和近期震动产生的裂缝。

一个极其冒险,但或许是唯一生路的计划,瞬间成型。

“文英!”他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像砸出的铁钉,“青城‘地涌莲华’阵,根基是‘三才逆反’,以阴引阳,对不对?”

这问题突兀至极。但欧阳文英——刚刚经历了记忆冲击、悲痛与仇恨交织的欧阳文英——几乎在听到“地涌莲华”和“三才逆反”这两个词时,眼神陡然聚焦,如同被触动了灵魂深处的烙印。她甚至没有思考,本能般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嘶哑却异常清晰:

“天覆为阴,地载为阳,人枢逆转入幽冥……阵眼需‘癸水’或‘离火’为引,反向激发地脉阴气,短暂化阴为阳,冲开桎梏……”

这是青城派阵法精要之一,非真传弟子不可得知。她的记忆,在生死关头被彻底激活了属于“欧阳文英”的学识本能!

“好!”张恩泽眼中厉色一闪,剑尖指向中央那根仍在微微震动、铜盘布满裂纹的炼镜桩,“就用它做‘人枢’!它是阴煞与镜界能量的聚合体,本质至阴,但内部能量狂暴混乱——正适合‘逆转入幽冥’,引发剧烈冲突爆炸!”

他一边说,身形已如猎豹般向左前方弹射而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具扑到身前的镜尸那乌黑尖利的指甲。铁剑顺势反撩,剑身上雷煞之气不再追求凝练,而是刻意变得狂暴散乱,如同烧红的铁鞭,狠狠抽在镜尸胸口!

“啪嚓!”镜尸胸口衣物焦黑碎裂,露出下面青黑色的皮肤和镶嵌在胸骨位置的一面小铜镜。雷煞之气炸开,将那面小铜镜震出裂痕,镜尸动作一滞,发出痛苦的摩擦音。但其他六具镜尸已呈合围之势!

“我引开它们!你去破阵眼!”张恩泽吼道,身影在七具镜尸间鬼魅般穿梭,剑光如紫电惊蛇,每一击都精准地轰向镜尸身上那些作为“能量节点”的小镜子,不求致命,只求最大程度地干扰、激怒、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他的步法踏着天师府“禹步”的变式,每一步都踩在墓室地气流动的细微节点上,如同在刀尖跳舞,险象环生,却硬生生将七具镜尸的扑杀节奏搅乱!

欧阳文英没有任何犹豫。祖父的血仇、自身的遭遇、眼前绝境,所有情绪都被她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冲向中央的炼镜桩,手中已握住那枚刚从棺材里得到的、大一些的莹白玉佩。

玉佩触手温润,内里云絮状流光仿佛感受到她的心意,开始加速流转,散发出柔和的青白色光晕。这玉佩与祖父心血相连,蕴含精纯的青城丹气,正是至柔至和的“癸水”之属,且与她自身本源同出一脉,操控起来毫无滞涩!

她右手持玉佩,左手飞快地在空中虚划,指尖带起淡淡的青色轨迹——那是青城派虚空布阵的基础手法,虽然因修为和记忆未复,轨迹残缺模糊,但神韵已具!

同时,她口中急速念诵:“青城弟子欧阳文英,谨以祖传灵玉为引,借此地阴煞为材,逆反三才,倒转阴阳——敕!”

随着咒言,她将玉佩狠狠按向炼镜桩上,那布满裂纹的铜盘中心孔洞(张恩泽雷煞破妄点所创)!

就在玉佩即将接触铜盘的刹那,她左手虚划的轨迹猛地向下一压,仿佛将无形的阵图烙印在炼镜桩上!

“嗡——!!!”

炼镜桩剧烈震动起来!桩体上张恩泽刺入的三枚定脉针,黄光急剧闪烁,似乎想压制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但玉佩中浩然的青城丹气混合着欧阳文英决绝的意念,如同最锋利的凿子,顺着铜盘的裂纹和孔洞,狠狠贯入炼镜桩内部!

炼镜桩内部,是无数被强行压缩、炼化的阴煞之气和镜界异力,本就处在张恩泽破坏后的不稳定平衡状态。此刻,这股外来的、性质截然相反却又带着“引导逆转”意志的青城丹气,就像火星溅入了火药桶!

“咔、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岩石和金属同时被巨力碾碎的声音,从炼镜桩内部传出。桩体表面那些暗红色的蠕动纹路,骤然疯狂地扭曲、膨胀、发亮,像是垂死挣扎的血管。顶端铜盘的裂纹瞬间蔓延至整个桩体!

整个墓室的空气都开始不正常地流动,向着炼镜桩汇聚,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夹杂暗红流光的旋风!地面那些黯淡的银色能量纹路,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亮起,但光芒极其不稳定,明灭不定,并且开始逆向流动,能量不再汇聚向炼镜桩,反而像是从炼镜桩中被强行抽取、倒灌回七具棺材和地下!

“成了!阵法的能量循环被逆转了!阴煞之气开始倒流暴走!”张恩泽百忙中瞥见这一幕,心中一震。这相当于在一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炉下,又点燃了一把猛火,并且强行扭曲了爆炸的方向!

那七具正在围攻张恩泽的镜尸,动作同时出现了致命的迟滞和紊乱!它们身上的小铜镜光芒狂闪,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似乎体内赖以行动的能量供给被切断、甚至开始反噬!

“就是现在!”张恩泽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闪避,反而迎着最近一具动作紊乱的镜尸冲去,左手并指如戟,指尖凝聚着压缩到极致的一点紫黑色雷煞,如同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那具镜尸眉心——铜镜眼睛的正中心!

天师府秘传·点破睛!专破各种以“眼”为核心能量节点的邪物!

“噗嗤!”仿佛烧红的铁钎刺入冰块的声响。镜尸眉心的铜镜应声洞穿!镜片后的眼眶里,没有血肉,只有一团粘稠的、暗红色的、正在疯狂扭动的雾气,被雷煞之气一击而散!

那具镜尸浑身剧震,随即如同被抽掉骨头的皮囊,软塌塌地倒了下去,眼中的血光彻底熄灭。

有效!逆转的能量循环加上精准的核心打击,能真正摧毁这些镜尸!

但张恩泽来不及高兴。因为炼镜桩的震动已经达到了顶点,整个墓室都在簌簌发抖,穹顶裂缝不断扩大,碎石开始落下。逆转的能量风暴越来越狂暴,那灰黑色的旋风中央,已经开始迸发出危险的电弧和空间扭曲的波纹!

“文英!退开!”张恩泽大吼,同时身如疾电,连续施展“点破睛”,又解决了三具动作紊乱的镜尸。每一击都消耗巨大,他脸色苍白,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欧阳文英早已在将玉佩按上铜盘的瞬间,就借力向后飞退。此刻她脸色同样苍白如纸,强行催动青城秘法和祖传灵玉,对她刚刚稳固的魂魄是不小的负担。但她死死盯着那根即将崩溃的炼镜桩,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还剩三具镜尸!但它们似乎感应到了核心的致命危机,竟然暂时摆脱了能量紊乱的影响,不再理会张恩泽,而是齐齐发出一声怨毒至极的嘶鸣,如同三道黑色闪电,扑向正在崩塌的炼镜桩——它们想用自身作为“容器”,去吸收、平息那暴走的能量,挽救阵眼!

“休想!”张恩泽岂能让它们得逞?一旦让镜尸接触到暴走的能量核心,很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异变,甚至让它们临阵突破!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兵主纹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热度几乎要灼穿他的胸腔!一股凶戾、狂暴、仿佛来自远古战场最深处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代价是眼前瞬间被一片血色覆盖,耳中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这是彻底释放兵主纹煞气的征兆,稍有不慎,他就会被这千百年的杀意吞噬,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但此刻,别无选择!

“杀!”一声仿佛不属于他自己的、嘶哑低沉的咆哮从他喉咙里迸出。

他身影骤然模糊,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下一秒,他已出现在那三具扑向炼镜桩的镜尸正前方!

不是挡,而是撞!

他将铁剑横在身前,整个人如同攻城锤,携带着兵主煞气全力爆发的恐怖力量,悍然撞入了三具镜尸中间!

“轰!!!”

剧烈的碰撞声!气浪炸开,将地面的尘土和碎石尽数卷起!

三具镜尸前冲之势被硬生生遏止,甚至被撞得向后踉跄。张恩泽自己也不好受,气血翻腾,五脏六腑像被移了位,但他咬紧牙关,借着反震之力,身体在空中一个不可思议的拧转,铁剑划出一道完整的、暗红色的环形剑光——

天师府基础剑诀·扫字诀,但灌注了纯粹的兵主杀伐煞气!

“嗤啦!”剑光掠过,三具镜尸的脖颈处同时出现一道平滑的切痕!没有血流,只有大量灰黑色的、粘稠的尸气和细碎的镜片光芒从切口喷涌而出!

这一剑,虽未直接摧毁它们的核心(铜镜眼睛),却暂时斩断了它们体内能量运转的重要通道(尸身经脉与镜能节点的连接)!三具镜尸再次僵住,动作变得无比迟滞,眼中血光急速闪烁,显然陷入了内部能量的冲突和混乱。

也就在这一刻——

中央的炼镜桩,终于到达了极限!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发生了!但并非火焰与碎片的四散飞溅。

只见那根丈许高的炼镜桩,从顶端铜盘开始,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寸寸瓦解、湮灭,化作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黑红交织的、夹杂着无数细碎镜光的恐怖能量洪流!这股洪流并未扩散,而是受到某种残留的阵法牵引和欧阳文英“三才逆反”的影响,大部分向上冲去,狠狠撞在了墓室的穹顶之上!

“咔嚓——轰!!!”

本就布满裂缝的穹顶,在这股集中而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硬生生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刺目的天光(尽管被云层过滤)和新鲜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瞬间倾泻而入!同时,无数碎石和泥土如雨落下!

缺口之外,隐约可见陡峭的土丘斜坡和更上方的天空!

生路!被他们自己用最暴力的方式,炸出来了!

“走!”张恩泽强压下兵主煞气反噬的眩晕和剧痛,一把抓住还有些愣神的欧阳文英的手腕,也顾不上那剩下三具暂时僵滞的镜尸,朝着那穹顶缺口,用尽全身力气纵身跃起!

墓室地面距离缺口约有三丈高,且缺口边缘参差不齐,还在不断塌落土石。张恩泽脚踏几块较大的落石借力,如同猿猴般向上攀跃!欧阳文英被他拉着,也竭尽全力配合。

下方,那三具镜尸似乎感应到猎物逃脱,发出不甘的嘶鸣,想要追击,但它们体内能量紊乱,行动迟缓,又被不断落下的碎石阻挡,终究是慢了一步。

就在张恩泽和欧阳文英的手即将扒住缺口边缘的瞬间——

“嗖!嗖!嗖!”

几道尖锐的破空声从上方传来!紧接着是几声清脆的枪响!

“砰!砰!”

子弹打在缺口边缘的土石上,溅起火星和尘土!

黑风帮的人!他们听到爆炸,看到穹顶炸开,已经围了过来,并且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张恩泽瞳孔骤缩,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子弹击中!他猛地将欧阳文英往自己身后一拉,同时极限扭转身体,试图用背部硬抗!

“噗!”“噗!”

两声闷响。张恩泽身体剧震,背后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中弹了!好在不是要害,子弹似乎也被他护体的雷煞之气和粗布衣缓冲了一部分力道,入肉不深。

但冲击力让他上升之势一滞,险些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欧阳文英眼中青光一闪,空着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按,掌心一股柔和的青城丹气喷薄而出,击在下方的空气和几块落石上,产生一股微弱的反推之力!

借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张恩泽低吼一声,肌肉贲张,再次发力,终于带着欧阳文英,狼狈不堪地翻上了穹顶缺口,滚落在土丘斜坡的草丛中!

“他们出来了!没死!开枪!杀了他们!”上方不远处传来独眼龙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拉枪栓的声音。

张恩泽根本来不及查看伤势,更来不及喘息。他一把拉起欧阳文英,辨明方向(远离盗洞被炸塌的入口和黑风帮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喝一声:“往坡下密林跑!快!”

两人顺着陡峭的土坡,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向下方那片茂密的原始丛林冲去!

身后,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嗖嗖”地擦着身边飞过,打在树木和泥土上。黑风帮的人显然训练有素,一边开枪压制,一边分兵包抄追来。

张恩泽忍着背后的剧痛和兵主煞气反噬带来的阵阵虚弱,将速度提到极限。欧阳文英咬着牙紧跟,她的体力本就不算强项,此刻全凭一股意志力支撑。

冲下土坡,闯入密林。光线骤然昏暗,藤蔓纵横,灌木丛生,地面湿滑。但这复杂的地形也提供了掩护。

“这边!”张恩泽拉着欧阳文英,专门往荆棘最密、藤蔓最乱、地势最崎岖的地方钻。衣服被划破,皮肤被割伤,但此刻顾不上了。他利用兵主纹对“危险”和“追踪”的敏锐感知,不断调整路线,试图甩掉追兵。

追兵的呼喝声和枪声在身后时远时近,显然也被这恶劣的地形拖慢了速度,但依旧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跑了约莫一刻钟,张恩泽感觉背后的伤口流血不止,眼前开始阵阵发黑。他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必须找个地方暂时躲藏、处理伤口,否则不等追兵追上,他自己就会失血过多倒下。

他目光急扫,忽然看到左前方一处被巨大榕树气根和藤蔓半遮掩的岩壁,岩壁下方似乎有个天然的凹陷。

“进去!”他拉着欧阳文英,矮身钻过气根和藤蔓的缝隙,挤进了那个凹陷处。里面空间不大,仅够两人蜷缩藏身,但颇为隐蔽,外面藤蔓垂落,形成天然帘幕。

刚藏好,外面就传来追兵杂乱的脚步声和咒骂声。

“妈的!跑哪儿去了?”

“血迹!这里有血迹!”

“分头找!他们跑不远!受了伤,还带着个女人!”

脚步声在附近来回搜寻,最近的时候,似乎就在岩壁外几步远的地方。张恩泽和欧阳文英屏住呼吸,紧贴岩壁,一动不动。欧阳文英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生怕呼吸声太大。

张恩泽则强忍着晕眩,将所剩无几的雷煞之气缓缓外放,极其微弱地干扰着周围的气息和光线折射,形成一层薄薄的、视觉和感知上的误导屏障。这是天师府潜行隐匿的法门,此刻用来,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搜索声渐渐远去,似乎追兵向其他方向去了。

又等了约莫半炷香时间,确认附近暂时安全,张恩泽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身体一软,几乎要瘫倒。

“你中枪了!”欧阳文英这时才看清他背后衣袍上两个狰狞的血洞,还在汩汩往外渗血,脸色顿时变了。

“皮肉伤,子弹应该没留在里面,被肌肉卡住了。”张恩泽声音虚弱,但头脑依旧清醒,“帮我拔出来,止血。包袱里有金疮药和纱布。”

欧阳文英不再多言,立刻行动起来。她撕开张恩泽背后的衣物,露出伤口。伤口附近肌肉乌紫肿胀,血液颜色暗红。她仔细看了看,确认子弹确实没有深入,只是嵌在皮肉里。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专注而稳定——这是医者的眼神。青城派丹鼎之术,本就精通药理医术。

她先从自己衣襟上撕下最干净的布条,用随身水囊里的水浸湿,小心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她伸出两根手指,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细微却稳定的青城丹气,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器械,探入伤口,轻轻夹住了那枚变形的弹头。

过程必然剧痛,但张恩泽只是闷哼一声,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硬是没发出大的声响。

欧阳文英手腕稳定,没有丝毫颤抖,缓缓将弹头拔出。带出一小股暗红色的淤血。她立刻将准备好的、混合了三七粉、白药和少许朱砂(消炎、止血、辟邪)的金疮药,均匀撒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纱布紧紧包扎好。

处理完背后两处枪伤,她又检查了张恩泽身上其他被碎石、荆棘划破的伤口,一一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中,她的手很稳,动作麻利专业,仿佛做过千百遍。

张恩泽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汗水混合着尘土和血迹,沾湿了她额前的碎发,但那双眼睛,却比之前在青城山醒来时,明亮、坚定、充满了生机和力量。

“你的记忆……”他低声问。

欧阳文英包扎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但很快被更为坚硬的决心取代:“回来了一些……最重要的部分。我祖父欧阳坤明,青城派长老。他……是被逼的,为了保护我和同门,才炼制了那面‘镇尸镜’,与虎谋皮……最后,还是被他们害死了。”她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刻骨的恨意,“那个‘尸佛爷’……还有九菊一派……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顿了顿,看向张恩泽:“谢谢你……带我找到这里,找到祖父的遗物和真相。”她摸了摸怀中那枚大一些的玉佩和那几页信纸。

“我们是同伴。”张恩泽简单地说,挪动了一下身体,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现在的问题是,黑风帮的人肯定还在附近搜索。羊老哨不能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前往松山。那里是‘地煞眼’,也是尸佛爷和小林弘一的老巢,所有的账,都要去那里算。”

“你的伤……”

“死不了。兵主纹的煞气虽然反噬难受,但也让我身体恢复比常人快些。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们必须动身。”张恩泽语气坚决,“而且,我们炸了他们的炼镜阵,夺了镜骨和玉佩,黑风帮死了人,尸佛爷绝不会善罢甘休。留在这里,只会被他们调集更多人围剿。”

欧阳文英点头,没有异议。她将剩下的药物和纱布收好,又取出干粮和水,递给张恩泽。

两人就在这狭小潮湿的岩缝凹陷里,默默补充着体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密林里传来夜枭的啼叫和各种窸窸窣窣的虫鸣。远处,似乎还有隐约的、不甘心的搜索声,但已遥远。

张恩泽闭目调息,试图梳理体内混乱的雷煞之气,压制兵主纹的躁动。欧阳文英则靠坐在岩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