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熄烛时刻
江临渊翻进谢雪辞房间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异常。
不仅是烛火熄灭的黑暗——那种黑暗有质感,像浓稠的墨汁灌满了整个空间,连窗外本该有的月光都透不进来。更诡异的是温度:房间冷得像冰窖,呵出的气在空中凝成白雾。
“谢雪辞?”江临渊压低声音。
没有回应。
他凭着记忆摸向床的方向,手指触到冰冷的床幔。撩开——床上空无一人,被褥凌乱,还残留着体温。
腕带上的同心绳持续传来剧烈的情绪波动:恐惧、警惕,还有一丝……兴奋?
江临渊停在原地,闭上眼睛,让其他感官发挥作用。
听觉:房间里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还有另一个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在房间西北角,靠近衣柜的位置。
嗅觉:空气中除了檀香,多了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触觉:地板上有某种黏腻的液体,正在缓慢蔓延。
他睁开眼,从战术服内侧抽出那把陶瓷匕首——意外的是,系统竟然允许他带进来了。匕首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冷光。
“我知道你在。”江临渊对着西北角说,“出来。”
衣柜的门轻轻响了一声。
然后,谢雪辞的声音传来,带着细微的颤抖:“江先生……别过来。”
“怎么回事?”
“烛火……是自己灭的。”谢雪辞的声音更轻了,“我按照规则守夜,子时刚过,烛火突然变成青色……然后,房间里出现了……东西。”
“什么东西?”
“看不清。”谢雪辞顿了顿,“但它在房间里移动。我躲进衣柜时,听到它在床边停留了很久。”
江临渊看向床的位置。
黑暗中,似乎真的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比周围的黑暗更浓重,呈现人形,但四肢异常细长。它弯着腰,像在嗅探床铺上的气息。
“规则说烛火不可灭。”江临渊低声道,“但没说灭了会怎样。”
“会永远留在黑暗中。”谢雪辞说,“那个新娘的残念说过。”
“所以我们现在就在‘黑暗’里。”江临渊慢慢移动脚步,向衣柜靠近,“但这个状态应该不是永久的——否则系统直接判定我们死亡就行了,没必要让我们还能对话。”
“你是说……这是第三日仪式的……前奏?”
“或者仪式已经开始了。”
江临渊话音刚落,那个床边的黑影突然动了。
它以惊人的速度扑向衣柜的方向!
江临渊本能地挡在衣柜前,匕首挥出。刀锋划过黑影,没有实体感,像是砍进了一团浓雾。但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后退了几步。
借着匕首微弱的光,江临渊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
那是一个由阴影和烛泪混合而成的怪物。有着新娘的轮廓,但身体不断滴落黑色的黏液,面部是一片空白,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作为“眼睛”。
“烛泪新娘……”谢雪辞在衣柜里低声说,“她回来了。”
怪物再次扑来。这次江临渊没有硬挡,而是侧身闪避,同时一脚踹向旁边的梳妆台。铜镜翻倒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怪物似乎被声音吸引,转向铜镜碎片。
江临渊抓住机会,冲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谢雪辞蜷缩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握着那把银色小剪刀。他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没有泪水,只有冰冷的警惕。
“还能动吗?”江临渊伸手。
谢雪辞抓住他的手,从衣柜里出来。他的手心全是冷汗。
怪物已经转向他们,身体开始变形——无数黑色触须从它身上延伸出来,像活物一样在空中扭动。
“它的弱点是光。”谢雪辞突然说,“我刚才用剪刀的反光晃了它一下,它退缩了。”
“但烛火灭了。”
“还有其他光源。”
谢雪辞指向梳妆台——那里除了碎镜子,还有几个首饰盒。他冲过去,打开最上面的一个,里面是一对镶嵌着夜明珠的耳环。
夜明珠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青白色的光。
怪物触须般的肢体在光芒照射到的范围外焦躁地摆动,但不敢靠近。
“有用,但不够亮。”江临渊扫视房间,“需要更稳定的光源。”
他想起什么,抬起右手——那枚银色婚戒正在发出微光,和左手黑色婚戒的微光相互呼应。
两枚戒指的光交织在一起,竟然在空气中投射出一小片朦胧的光域。
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整个身体开始蒸发般的冒烟。
“戒指……”谢雪辞看着这一幕,“它们之间有共鸣。”
“不仅仅是共鸣。”江临渊盯着光域中浮现的影像——那是白天花厅里,宾客们围坐的画面,但影像扭曲模糊,像是透过水面观看,“它们在记录……或者说,映照。”
影像快速闪烁:夫人盛汤、孩子喝汤、烛泪新娘融化……最后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是谢雪辞剪下头发的那一幕。
但画面里的谢雪辞,表情不是恐惧或羞涩。
他在微笑。
一个平静的、近乎冷漠的微笑。
影像消失。
戒指的光芒也随之黯淡。
怪物已经退到墙角,身体缩小了一半,但仍然存在。
“记录……”谢雪辞轻声重复,“所以这些戒指,不仅是信物,还是……监视器?”
“或者是记忆存储器。”江临渊看向怪物,“它可能是被戒指激活的。”
“那要怎么办?灭了它?”
江临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梳妆台前,捡起一块较大的铜镜碎片,然后从怀中取出那枚双生莲玉佩——自从交换信物后,他就一直贴身携带。
“你说过,这玉佩象征‘同心同命’。”江临渊说,“生命连接。”
他看向谢雪辞:“如果我现在毁了它,会怎样?”
谢雪辞的瞳孔微微收缩。
“理论上……连接会中断。”他说,“但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
“那就试试。”
江临渊将玉佩放在地上,举起铜镜碎片——不是要砸,而是调整角度,让夜明珠的光芒通过碎片折射,聚焦在玉佩上。
光斑在玉佩表面游走,最后停在并蒂莲的图案中心。
一秒,两秒,三秒——
玉佩开始发热,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与此同时,墙角怪物的身体剧烈颤抖,那些黑色触须疯狂舞动,像是在经历巨大的痛苦。
“它在共鸣……”谢雪辞盯着怪物,“玉佩和它……”
话音未落,玉佩“咔”的一声,裂开一道细缝。
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但更粘稠。
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啸,整个身体爆散成一团黑雾,然后被玉佩裂缝中产生的吸力拉扯、吞噬。
几秒钟后,黑雾完全消失。
玉佩上的裂缝自动愈合,只是颜色从纯白变成了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
房间里的黑暗开始褪去。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一地狼藉。
喜烛的烛台上,一点火星突然亮起,然后“噗”地重新燃起火焰——不再是青色,而是正常的暖黄色。
【第三日仪式:血书盟誓,已触发】
【请在寅时(3:00-5:00)前,以血为墨,写下誓言】
【誓言必须真实,否则将遭反噬】
新的红纸从门缝下塞进来。
江临渊捡起玉佩,触手温热,像是在微微脉动。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他看向谢雪辞。
“猜到一些。”谢雪辞没有否认,“玉佩和婚戒都是仪式的一部分,它们之间肯定有关联。我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激活。”
他走到烛台边,看着重新燃起的火焰:“第三日了。血书盟誓……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温和的仪式。”
江临渊检查玉佩,发现并蒂莲的图案有了细微变化——原本紧密相连的两朵莲花,现在中间出现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生命连接的强度减弱了。”他说,“刚才的共鸣消耗了它的能量。”
“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知道。”江临渊收起玉佩,“但至少,我们有了对付那些‘东西’的方法。”
他看向谢雪辞:“你刚才在衣柜里,用剪刀的反光试探怪物——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准备好?”
谢雪辞沉默了几秒。
“我一直握着剪刀。”他最终说,“从熄灯开始。”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在黑暗中,金属的反光可能是唯一的光源。”谢雪辞抬起眼,“而且剪刀是锐器,必要的时候……可以自卫。”
他说得很平静,但江临渊听出了潜台词: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攻击。
包括攻击同伴。
“现在距离寅时还有一个时辰。”江临渊没有继续追问,“我们需要准备‘血书’的材料。”
“血书……”谢雪辞轻轻摩挲自己的手腕,“真的要……用血吗?”
“规则说‘以血为墨’。”江临渊走向房门,“但没说是谁的血。”
他打开门——这次门没有锁。
走廊上,一个木制托盘放在地上,上面摆着:一卷空白的红纸、一支毛笔、一个白玉碗。
碗是空的。
需要自己盛放“墨”。
江临渊把托盘端进房间,关上门。
“两个人的誓言,需要多少血?”谢雪辞看着白玉碗。
“通常盟誓,一滴就够了。”江临渊说,“但这里是‘七日婚礼’,可能不止。”
他拿起毛笔,笔尖柔软,是上好的狼毫。笔杆上刻着细小的符文,和婚戒上的类似。
“谁先来?”谢雪辞问。
“一起。”江临渊取出陶瓷匕首,“既然要写,就写真实的誓言——但真实的誓言,不一定需要说出口。”
他划破自己的左手食指,挤出一滴血,滴入白玉碗。
血滴在碗底晕开,像一朵小小的红花。
谢雪辞看着他,然后也伸出手指。但他没有用剪刀,而是直接从江临渊手里拿过匕首,在自己指尖轻轻一划。
动作熟练,没有丝毫犹豫。
血滴落入碗中,和江临渊的血融合在一起。
两滴血没有完全相融,而是像两粒红宝石,在碗底微微滚动,最后静止时,形成了一个阴阳鱼般的图案。
“有趣。”谢雪辞轻声说。
江临渊蘸取血墨,提笔,在红纸的左侧写下第一行字。
他没有写“我发誓”之类的套话,而是直接写道:
“我会活着离开这个游戏。”
字迹刚劲,血墨在红纸上微微渗透,像是有了生命。
谢雪辞接过笔,在右侧写下:
“我也会。”
两人继续。
江临渊写第二行:
“在必要的时刻,我会利用你。”
谢雪辞写:
“我知道,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第三行:
“但如果要选择一个人活下去,我选你。”
谢雪辞的笔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江临渊。烛光下,他的眼睛像深潭,映着跳动的火焰。
“为什么?”他问。
“因为你比我更需要活着。”江临渊平静地说,“你需要这个游戏——我看得出来。而我……只是被卷进来的。”
谢雪辞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他低头,写下: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让你选我。”
“因为那证明,你至少有那么一刻,是认真的。”
写完这句,他放下笔,指尖的血已经凝固。
江临渊看着红纸上的文字。
左边是他的誓言:直接、冰冷、理性到残酷。
右边是谢雪辞的:暧昧、复杂、带着病态的执着。
但奇怪的是,这两份截然不同的誓言,在红纸上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和谐——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建立在相互利用和危险吸引之上,却又因为这种坦诚而变得稳固。
血墨开始发光。
不是红色的光,而是金色的,从字迹中透出,越来越亮。最后整张红纸燃烧起来——不是焚毁,而是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在空中盘旋,然后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两人的胸口。
江临渊感到心脏的位置一阵灼热。
腕带震动:
【血书盟誓完成】
【誓言已刻印】
【特别效果:当一方违背誓言时,另一方会感知到】
【评价:高度坦诚】
【奖励:技能点数+2,获得临时技能“同心锁”】
【同心锁(临时技能,仅限本副本)】
【效果:可选择与队友共享一个技能效果,持续十分钟】
【冷却时间:二十四小时】
【备注:锁住的不仅是技能,也可能是命运】
谢雪辞也收到了同样的提示。
他按着胸口,那里还在微微发烫:“誓言刻印……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谁撒谎了,对方能感觉到?”
“应该是这样。”江临渊查看新技能,“‘同心锁’……有点意思。”
“江先生想共享我的哪个技能?”谢雪辞问,“【弱点洞察】?”
“不。”江临渊说,“【情绪伪装】。”
谢雪辞愣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在这个副本里,我们需要演戏给宾客看。”江临渊说,“而你的情绪伪装,能让表演更完美。”
他说得很合理。
但谢雪辞知道,这不仅仅是表演的问题——共享【情绪伪装】,意味着江临渊能暂时获得谢雪辞最核心的能力之一。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信任的表示?
“好。”谢雪辞点头,“需要的时候,你随时可以用。”
寅时的更鼓响起。
两人同时看向窗外——天还没亮,但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第三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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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早膳风波
第二日早膳时,气氛明显不同。
老爷和夫人看他们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少了几分虚伪的慈祥。宾客还是十二位,但换了人——昨天那些有明显非人特征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起来更“正常”的客人。
但越正常,越诡异。
这些新客人言谈举止完全符合活人特征,会呼吸、有体温、会流汗。他们热情地祝贺,得体地交谈,甚至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江临渊注意到几个细节:
第三位客人喝茶时,茶水从嘴角漏出来——不是不小心,而是因为他的口腔内部是空的,液体直接漏进了胸腔。
第七位客人夹菜的手,指关节是反向弯曲的。
第十一位客人说话时,脖子上的喉结不会动。
“姑爷昨夜睡得可好?”一个穿着长衫的老者笑呵呵地问,“听闻昨夜西厢房那边有些动静,莫不是闹耗子?”
西厢房,就是他们婚房的位置。
“睡得尚可。”江临渊平静道,“许是野猫。”
“野猫啊……”老者捋着胡须,“咱们府上,确实常有野猫出没。尤其是那些……黑猫,眼睛绿油油的,喜欢在夜里盯着人看。”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盯着谢雪辞。
谢雪辞低头喝粥,小指微微颤抖——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说起来,新娘子是哪家千金?”另一个中年妇人问,“这通身的气派,可不像是小户人家养出来的。”
谢雪辞放下勺子,轻声道:“家道中落,不值一提。”
“哎,谦虚了。”妇人掩嘴笑,“我瞧你这双手,纤纤玉指,一看就是没做过粗活的。还有这皮肤,白得跟雪似的……”
她突然伸手,想去摸谢雪辞的脸。
江临渊的筷子“啪”地挡在中间。
“夫人,请自重。”他说,声音不大,但整个花厅瞬间安静。
妇人脸上的笑容僵住,慢慢收回手:“姑爷护得真紧。好好好,是妾身唐突了。”
但她的眼神冷了下来。
早膳在微妙的气氛中继续。
快结束时,老爷突然开口:“临渊,雪辞,今日的仪式,你们可知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
“尚未收到提示。”江临渊说。
“那为父告诉你们。”老爷放下筷子,“第三日仪式,曰‘敬高堂’。你们需在午时前,前往祠堂,给列祖列宗上香。”
他顿了顿:“记住,上香时,要三跪九叩,心要诚。若有半分不敬……祖宗会知道的。”
夫人补充道:“祠堂在后院最深处,过了月亮门就是。但路上有几条规矩——”
“第一,不可回头。”
“第二,不可交谈。”
“第三,若听到有人叫你们的名字,不可应答。”
“第四,看到路边的贡品,不可触碰。”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祠堂里只有牌位,没有活人。如果看到其他‘东西’,当做没看见。”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一条都透着诡异。
“明白了。”江临渊点头。
“那便去吧。”老爷挥手,“午时前回来,还有晚宴要准备。”
两人起身离席。
走出花厅时,江临渊感觉到背后有无数道目光刺来——宾客的、老爷夫人的、还有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东西”的。
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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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祠堂之路
通往祠堂的路,比想象中更长。
从正院到后院,要穿过三道月亮门。每过一道门,周围的光线就暗一分,温度也降一分。到第三道门时,已经像是从白天走进了黄昏。
路是青石板铺的,两侧种着槐树。这个季节本该枝繁叶茂,但这些槐树全是枯枝,扭曲地伸向天空,像无数只求救的手。
路上果然有贡品:每隔十步左右,路边就摆着一个小木盘,上面放着水果、糕点,甚至还有整只的鸡鸭。贡品都很新鲜,有的还冒着热气,像是刚摆上不久。
但仔细看,会发现那些水果的颜色过于鲜艳,糕点的形状过于规整,鸡鸭的眼睛……是睁着的,瞳孔里倒映着路过的人影。
江临渊和谢雪辞一前一后走着,遵守规矩,没有交谈。
走到一半时,江临渊听到了第一个声音。
很轻,像是小女孩的啜泣,从右侧的槐树林里传来。
“新娘姐姐……新娘姐姐……”
声音甜腻,带着哭腔。
“我好冷……你能来陪我吗……”
江临渊目不斜视,继续走。
谢雪辞跟在他身后半步,呼吸平稳,脚步没有丝毫紊乱。
哭声渐渐变成了笑声,尖锐刺耳:“嘻嘻……不理我……那你们就走不到祠堂了……”
前方的路突然开始扭曲。
青石板像活过来一样,上下起伏,左右弯曲。两侧的槐树开始移动,枝干交错,试图挡住去路。
江临渊停下脚步。
他没有试图硬闯,而是抬起左手——黑色婚戒微微发热。同时,他感觉到右手银色婚戒也在呼应。
两枚戒指的光芒交织,在前方投射出一小片稳定的光域。
光域所到之处,扭曲的道路恢复原状,移动的槐树退回原位。
“走吧。”江临渊低声说,没有回头,但知道谢雪辞能听见。
他们继续前进。
第二个声音出现在即将看到祠堂的时候。
这次是个苍老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近得像是贴在耳边:
“江临渊……”
声音和他父亲的一模一样。
“回头看看我……我是你爹啊……”
江临渊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没有停步。
“不孝子……”声音开始变调,变得怨毒,“连爹都不认了……你会遭报应的……”
“你的母亲在地下哭呢……她说她想你……”
江临渊的呼吸频率没有变。
但谢雪辞注意到,他的后颈绷紧了一瞬。
“江临渊……”声音越来越近,“回头……就回头看一眼……”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江临渊的肩膀。
触感真实,五指清晰,指甲很长,几乎掐进肉里。
江临渊依然没有回头。
他抬起右手,银色婚戒的光芒暴涨,灼烧着那只手。
“啊啊啊——”惨叫声响起,手缩了回去,空气中留下一股焦臭味。
祠堂就在前方了。
那是一座孤零零的青砖建筑,飞檐翘角,门楣上挂着匾额,写着“江氏宗祠”四个字。门开着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两人走到门前,江临渊正要推门,谢雪辞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很轻的力道,但足够让他停住。
谢雪辞用口型无声地说:“里面有人。”
不是“有东西”,是“有人”。
江临渊侧耳倾听。
祠堂里确实有动静——很轻的脚步声,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活人的声音。
他看向谢雪辞,后者点点头,眼神确认。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默契。
江临渊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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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
正中是一排排的牌位,从地面一直垒到屋顶,密密麻麻,至少有上千个。牌位前的供桌上,香烛长明,烟雾缭绕。
而在供桌旁,站着一个人。
一个他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正在记录什么。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是“告死鸟医生”。
微笑疗养院的那个Boss。
“又见面了。”医生说,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悦耳,“看来你们过得不错。”
江临渊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匕首滑到掌心。
谢雪辞也后退半步,手指摸向袖中的剪刀。
“放松。”医生摆摆手,“我这次不是来打架的。事实上,在这个副本里,我和你们一样……算是‘参与者’。”
“什么意思?”江临渊问。
“意思就是,系统偶尔会抽调一些‘老员工’来客串其他副本。”医生合上笔记本,“我被分配到《七日婚礼》,扮演……嗯,算是‘仪式监督者’吧。”
他走到供桌前,拿起三支香,点燃,递给江临渊:“第三日仪式,敬高堂。上香吧,心要诚。”
江临渊没有接:“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医生啊。”医生笑,“虽然在疗养院的时候,我的职责是‘治疗’病人。但在这里,我的职责是确保仪式顺利进行。”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你们昨晚的‘血书盟誓’,完成得很漂亮。尤其是那份坦诚……很少见。”
“你在监视我们?”谢雪辞问。
“不是监视,是观察。”医生纠正,“系统需要数据。比如,两个理性到冷酷的人,在极端环境下会产生什么样的互动?是相互吞噬,还是……某种更复杂的共生?”
他把香又往前递了递:“先完成仪式吧。其他的,我们可以慢慢聊。”
江临渊接过香,分给谢雪辞一支,自己留两支。
按照规矩,三跪九叩。
跪下的瞬间,江临渊感觉到地面的冰冷穿透衣物。叩首时,额头顶在青砖上,能闻到陈年的灰尘和香灰混合的气味。
很真实。
真实到不像一个游戏。
上香时,他看向那些牌位——最上面一排的牌位,名字都是“江XX”,下面几排逐渐变成其他姓氏。而在最底层,有几个牌位是空白的,没有名字,只有生辰和忌日。
其中两个牌位的生辰,赫然就是婚书上写的错误日期。
他和谢雪辞的“前世”?
“看出什么了?”医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些牌位,不全是真的祖宗。”江临渊起身,“有些是……玩家?”
“聪明。”医生鼓掌,“《七日婚礼》这个副本,运行了三十七年。期间有六十四对‘新人’参与,存活率……不到百分之十。”
他走到那排空白牌位前:“这些就是失败者的位置。他们的名字被抹去,只剩下生卒年,作为仪式的‘养料’。”
“养料?”谢雪辞重复。
“这个副本,需要情感能量来维持。”医生说,“恐惧、爱意、背叛、忠诚……所有强烈的情感,都是它的食粮。而婚礼,是人类情感最浓烈的仪式之一。”
他转身,看着两人:“所以系统设计了‘七日婚礼’。七天内,它会不断刺激、挤压、折磨参与者,榨取出最纯粹的情感反应。然后……吞噬。”
江临渊想起第一夜的枉死新娘头发,第二夜的烛泪怪物,还有刚才路上的那些声音。
都是在刺激恐惧。
“但你们俩有点特别。”医生继续说,“你们的情感反应……太克制了。恐惧有,但不够浓烈。爱意?几乎没有。忠诚?建立在利益交换上。”
他走到谢雪辞面前,仔细端详:“尤其是你。你的情绪波动曲线,平滑得惊人。就像……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连系统都很难检测到下面的真实。”
谢雪辞低下头,没有说话。
“所以系统派我来,做个‘压力测试’。”医生笑了,“看看你们的极限在哪里。”
“怎么测试?”江临渊问。
“很简单。”医生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沙漏,倒置在供桌上,“从现在开始,到沙漏流完,大约六个时辰。在这期间,你们需要完成两件事——”
“第一,找出这个副本的‘核心祭品’在哪里。”
“第二,做出选择:是毁了祭品,终结这个副本;还是完成仪式,成为新的祭品供养者。”
沙漏里的红色细沙开始流动。
“祭品是什么?”谢雪辞问。
“是这场婚礼的‘新娘’。”医生说,“真正的、最初的新娘。她的尸骨被藏在府中某处,怨念化为这个副本的核心。找到她,你们就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为什么帮我们?”江临渊盯着他。
“我不是帮你们。”医生摇头,“我只是……好奇。我想看看,两个理性至上的疯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继续合作,还是相互背叛?是选择摧毁,还是选择共生?”
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着光:“这比单纯地看人被恐惧吞噬……有趣多了。”
说完,医生的身体开始变淡,像烟雾一样消散。
“记住,六个时辰。”
“时间一到,如果你们还没找到祭品……”
“那你们就会成为祭品的一部分。”
最后一句话在空中回荡时,医生已经完全消失了。
供桌上,沙漏静静流淌。
红色的沙,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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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搜寻开始
离开祠堂时,已是午时。
两人没有直接回前厅,而是在后院找了处僻静的凉亭,商量对策。
“六个时辰,到今晚亥时。”江临渊计算时间,“扣除必须参加的晚宴和可能的夜间仪式,实际可搜寻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
“府邸很大。”谢雪辞说,“如果漫无目的地找,不可能找到。”
“所以需要线索。”江临渊回想医生的话,“‘真正的、最初的新娘’。她的尸骨被藏在府中某处——既然是藏,就说明有人不想让她被发现。”
“老爷和夫人。”谢雪辞立刻接上,“他们是府邸的主人,也是最有可能知道秘密的人。”
“但他们不会告诉我们。”
“所以需要……搜查。”谢雪辞轻声说,“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
江临渊看向他:“你的【情绪伪装】,能让我们看起来‘正常’吗?比如,让路过的仆人忽视我们?”
“可以试试。”谢雪辞说,“但范围有限,而且对‘非人’的效果可能打折扣。”
“足够了。”江临渊起身,“先从老爷夫人的卧房开始。”
“现在?”
“现在。”
两人悄然返回主院。
午膳时间,大部分仆人都去了厨房和膳厅,主院空荡荡的。老爷夫人的卧房在东厢房,门锁着,但江临渊有疗养院得到的万能钥匙——虽然不确定对这里的锁有没有效。
他试了试。
“咔哒。”
锁开了。
两人闪身进屋,反手关上门。
房间布置得很奢华,雕花大床、红木家具、古董摆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盖过了其他气味。
江临渊直奔书桌,谢雪辞检查床铺和衣柜。
书桌的抽屉上了锁,但难不倒江临渊。他用一根细铁丝撬开锁,里面是一叠账本、几封信件、还有一本……日记。
夫人的日记。
江临渊快速翻阅。
前面大多是些琐事:今天买了什么布料,宴请了哪些客人,老爷又纳了哪个小妾……但在最后几页,内容变了:
“七月初七,又到了选新娘的日子。老爷说这次要找个命硬的,否则撑不过七日。可那些女孩子,哪个不是爹娘的心头肉?造孽啊……”
“初八,选定了。是个绣娘的女儿,叫婉娘,十七岁,八字合适。给了她家五十两银子,就算买断了。她哭了一夜,听得我心烦。”
“初九,开始准备婚礼。婉娘不肯吃饭,我让人灌了她参汤。死也不能死在婚前,不吉利。”
“初十,试嫁衣。她穿上真好看,像画里的人。可惜了。”
“十一,婚礼第一日。她还算安分,只是眼神空洞,像个人偶。”
“十二,第二日。她开始哭闹,说要回家。我让嬷嬷给她喝了安神汤。”
“十三,第三日。她突然不哭了,看着窗外出神。我问她在想什么,她说:‘我在想,死后会去哪里。’这孩子……”
“十四,第四日。出事了。婉娘跑了,在拜堂前一刻。老爷大怒,派人去追。”
“十五,找到她了。在后院的枯井里……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把剪刀,就是新娘剪线头用的那种。”
“十六,婚礼不能停。老爷说,找个替身,把仪式走完。可替身终究是替身……”
“十七,第七日,拜堂。高堂上坐着的,是我和老爷的牌位——我们早就死了,现在是靠着婉娘的怨念在‘活’着。真是个讽刺。”
“仪式完成时,婉娘的怨念爆发了。整个府邸被拉进了这个……空间。从此,七日婚礼不断重复,我们不断寻找新的新娘,试图用她们的命,换我们的解脱。”
“可解脱不了。谁都解脱不了。我们都困在这里了,永远。”
日记到这里结束。
江临渊合上日记,看向谢雪辞:“找到了。新娘叫婉娘,死在枯井里。”
谢雪辞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我找到了这个。”
箱子里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和他们身上穿的样式一样,但更旧,袖口和裙摆有磨损,胸前有一大片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嫁衣上放着一把银剪刀,和谢雪辞那把一模一样,但刀尖有缺口。
“这是婉娘的嫁衣和剪刀。”谢雪辞说,“她就是用这把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能。”江临渊拿起剪刀,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怨念顺着手指蔓延,“日记说她死在枯井里,手里抓着剪刀。但没说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需要去枯井看看。”
“但后院很大,枯井可能不止一口。”江临渊说,“而且医生说过,祭品是‘尸骨’。如果婉娘的尸体已经被捞上来,那枯井里可能什么都没有。”
谢雪辞想了想:“嫁衣在这里,剪刀也在这里……那尸骨会在哪里?”
两人对视。
同时想到一个地方。
“祠堂。”江临渊说,“那些空白牌位下面。”
他们正要离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老爷的声音响起:“夫人,你看见我书房的那方砚台了吗?”
夫人的声音:“没有啊,你不是一向放书房吗?”
“怪了,刚才去找,不见了……”
脚步声停在卧房门外。
江临渊迅速环顾四周,拉着谢雪辞躲进衣柜——和昨晚谢雪辞躲的是同一种类型,空间狭小,两人挤在一起,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门开了。
老爷和夫人走进来。
“会不会是下人偷了?”夫人说。
“谁敢?”老爷冷哼,“我去书房再找找,你在这儿歇着吧。”
“也好,我正好补个妆。”
夫人坐到梳妆台前,老爷离开。
衣柜里,江临渊和谢雪辞屏住呼吸。
透过衣柜的缝隙,他们看到夫人对着铜镜,慢慢取下头上的珠翠。然后,她做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动作——
她把整张脸揭了下来。
像揭下一张面具,下面不是血肉,而是一片蠕动的、黑色的阴影。阴影中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像眼睛。
夫人用“手”——那已经不能称为手,更像是触须的集合——在脸上摸索,调整着什么。然后,她重新把脸皮戴回去,又变成了那个富态的中年妇人。
“唉,这张皮又开始松了。”她自言自语,“得找个新的了……”
她站起身,走到衣柜前。
停住。
江临渊感觉到谢雪辞的身体绷紧了。
夫人的手搭在衣柜门上。
只要一拉——
“夫人!”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请您去前厅,有贵客到了。”
“……知道了。”夫人收回手,转身离开。
脚步声远去。
衣柜里,两人又等了几分钟,才轻轻推门出来。
谢雪辞的脸色苍白,但不是恐惧的那种白,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肃杀的白。
“他们不是人。”他低声说。
“早就知道了。”江临渊说,“重点是,他们在找新的‘皮’。而我们是现成的候选人。”
他看向窗外:“时间不多了。先去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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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尸骨与选择
再次来到祠堂时,已是傍晚。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牌位染成血色。沙漏里的红沙已经流下了三分之一。
江临渊直接走到那排空白牌位前,蹲下,敲击地面。
声音空洞。
“下面有空间。”他说。
两人合力,搬开牌位——果然,下面是一块可以活动的青石板。掀开石板,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阴冷的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浓重的腐臭味。
阶梯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江临渊打头,谢雪辞紧随其后。
下面是一个不大的地窖。
正中摆着一口棺材。
没有上漆的原木棺材,已经有些腐朽,棺材盖上刻着一个名字:江婉娘。
棺材旁,散落着一些白骨——手指骨、肋骨、颅骨的碎片。而在棺材正上方,悬挂着一件东西:
一件叠好的、雪白的里衣。
里衣的心口位置,插着一把银剪刀。剪刀贯穿衣物,刀尖有暗红色的锈迹。
【发现核心祭品:枉死新娘的遗骸】
【请做出选择:】
【A.摧毁祭品(将导致副本崩塌,所有被困灵魂解脱)】
【B.供奉祭品(将继承副本,成为新的“主人”)】
系统提示在脑海中响起。
同时,沙漏停止了流动。
时间到了。
江临渊和谢雪辞站在棺材前,看着那件里衣。
“摧毁,意味着这个副本结束。”谢雪辞说,“但我们能活着离开吗?”
“不知道。”江临渊实话实说,“医生说过,摧毁祭品会终结副本,但没保证我们的安全。”
“供奉呢?成为新的主人……是什么意思?”
“可能就是变成老爷夫人那样。”江临渊说,“靠着怨念‘活着’,不断寻找新的新娘,维持这个空间的运转。”
两人沉默。
地窖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谢雪辞轻声问:“江先生,你选什么?”
江临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那件里衣,看着那把剪刀,想起日记里婉娘最后的话:“我在想,死后会去哪里。”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被买来做新娘,困在陌生的府邸,最后选择跳井自杀。
死后怨念不散,化为这个无尽的循环。
“我选A。”江临渊说,“摧毁。”
谢雪辞看向他:“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被囚禁。”江临渊说,“无论是被系统囚禁,还是被这个副本囚禁。摧毁它,至少是反抗。”
他顿了顿:“而且,婉娘也该解脱了。”
谢雪辞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他笑了。
一个很淡的,但真实的笑。
“我猜你就会选A。”他说,“所以,我也选A。”
“为什么?”
“因为……”谢雪辞看向棺材,“我觉得,和你一起反抗,比和你一起被困在这里……更有意思。”
江临渊看向他。
烛光下,谢雪辞的眼睛很亮,不再是那种伪装出来的湿润,而是一种冷静的、清醒的光芒。
“那就一起。”江临渊说。
他伸出手,握住那把插在里衣上的剪刀。
触手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婉娘被灌参汤。
婉娘试嫁衣。
婉娘在枯井边哭泣。
婉娘把剪刀刺进自己的心脏。
然后是漫长的黑暗,和无数重复的婚礼。
“对不起。”江临渊轻声说,对那个早已死去的女孩。
他用力,拔出了剪刀。
里衣瞬间化为飞灰。
棺材开始剧烈震动,腐朽的木板裂开,露出里面的白骨。白骨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也开始风化、消散。
整个地窖开始崩塌。
上方传来老爷和夫人凄厉的嚎叫:
“不——!”
“你们做了什么——!”
江临渊抓住谢雪辞的手:“跑!”
两人冲向阶梯。
身后,棺材完全碎裂,白骨化作光点。那些光点飘散开来,所到之处,空间开始扭曲、崩解。
他们冲上祠堂时,整个府邸已经在坍塌。
房屋像纸糊的一样撕裂,宾客们现出原形——都是各种扭曲的怪物,在崩解的光中惨叫、蒸发。
老爷和夫人冲进祠堂,他们的身体开始融化,露出下面黑色的、蠕动的本质。
“你们……毁了……一切……”夫人的声音变成无数人重叠的哀嚎。
“那就……一起……死……”老爷扑过来。
江临渊举起剪刀——婉娘的剪刀,刀尖对准扑来的黑影。
剪刀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白光吞没了黑影,吞没了祠堂,吞没了整个府邸。
最后吞没的,是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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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渊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
对面,站着谢雪辞。
两人都还穿着婚服,但衣服已经破损,沾满灰尘。谢雪辞的凤冠歪斜,几缕头发散落下来。
【恭喜玩家江临渊、谢雪辞,通关副本:七日婚礼】
【通关评价:S(核心破解)】
【奖励结算中……】
系统音响起。
【由于摧毁副本核心,获得特殊奖励:】
【1.技能点数+5】
【2.获得道具“婉娘的祝福”(银色剪刀)】
【3.下一副本难度降低一级】
【婉娘的祝福(绑定道具)】
【描述:枉死新娘最后的善意,愿你们不再重蹈她的覆辙】
【效果:可剪断一次“命运之线”(仅限副本内使用)】
谢雪辞看着手里的银色剪刀——那把剪刀变小了,变成吊坠大小,用红绳穿着。
“她给了我们这个。”他轻声说。
“嗯。”江临渊查看自己的奖励,把5点技能分配掉——3点加给【逻辑破绽】到LV5,2点加给新解锁的主动技能【秩序重构】。
【秩序重构(LV1)】
【效果:短暂扭曲小范围内的规则,持续十秒】
【冷却时间:二十四小时】
【备注:小心,扭曲规则的人,可能被规则反噬】
“接下来呢?”谢雪辞问。
系统提示:
【下一副本将在七天后开启】
【副本名称:镜像深渊】
【难度:A级(原为S级,已降低)】
【特别提示:该副本将直面内心恐惧的具象化】
【由于两位玩家连续合作通关,系统将强制绑定为“长期队友”】
【绑定后,将共享部分任务,并获得组队加成】
【是否接受?】
江临渊和谢雪辞对视。
“长期队友。”谢雪辞重复,“江先生觉得呢?”
“有利有弊。”江临渊说,“绑定意味着我们会被分配到更多合作任务,但也意味着能共享资源。”
“还有,”谢雪辞补充,“能更了解彼此。”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江临渊,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江临渊沉默了几秒。
然后点头:“接受。”
【绑定成功】
【队友关系已确立】
【下一副本将同时进入】
白光开始笼罩。
在传送前的最后一刻,谢雪辞突然说:
“江先生。”
“嗯?”
“谢谢你选A。”
江临渊看向他。
谢雪辞笑了,那个真实的、带着病态执着的笑:
“因为如果你选B,我可能……会杀了你。”
白光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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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渊在自己的公寓醒来。
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一分。
他坐起身,看着左手腕——黑色腕带还在,屏幕上多了一个新图标:两个交错的人形剪影,下面标注【队友:谢雪辞(113)】。
床头柜上,放着那把银色剪刀吊坠。
他拿起吊坠,红绳上还残留着体温——不是他的体温。
手机震动。
谢雪辞发来短信:“安全到家了。婉娘的剪刀在我这里,你要吗?”
江临渊回复:“你留着。”
“好。”谢雪辞很快回,“那……七天后见?”
“嗯。”
放下手机,江临渊走到窗前。
城市还在沉睡,但东方已经泛起微光。
七天。
七天后,他们将进入《镜像深渊》,直面内心恐惧的具象化。
而他的恐惧是什么?
江临渊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那张脸冷静、理性、没有波澜。
但他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深渊。
只是有些人的深渊,藏得比较深。
深到连自己都忘了,它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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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完】
【下章预告:当镜子映出内心最深的恐惧,当伪装在自我面前崩解——江临渊和谢雪辞,将如何面对彼此的“真实”?镜像深渊,倒影之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