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琥珀界“归零之间”的纯白空间内,新生的希望与力量感尚未完全沉淀,便被一阵熟悉的列车引擎轰鸣声打破。不同于之前紧急跃迁的狂野嘶吼,这次是平稳的、如同归巢倦鸟般的轻吟。

“检测到星穹列车信号接入!识别码…星期日?!” 帕姆的电子音带着明显的惊讶,“他不是在匹诺康尼处理家族事务帕姆?”

纯白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对接通道。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踏着从容的步伐走了进来。银灰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纯白的礼服纤尘不染,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金羽胸针,正是久未露面的星期日。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温和有礼、却让人难以看透的完美微笑,只是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姬子女士,瓦尔特先生,还有各位,” 星期日优雅地欠身致意,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黄泉和正在尝试稳定“灰域”的我,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恢复平静,“看来我错过了不少精彩的故事。”

“星期日?”三月七好奇地凑上前,“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匹诺康尼那边…”

“家族事务告一段落。”星期日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不容深究的距离感,“更重要的是,我收到了一条…来自‘笼中鸟’的消息。” 他指尖轻轻抚过领口的金羽胸针,那羽毛似乎有生命般微微闪烁了一下,发出几声微不可闻的、如同清泉滴落玉石般的悦耳鸣叫。

“知更鸟小姐?”星立刻反应过来。

星期日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妹妹以‘同谐’的歌声为引,跨越星海向我传递了匹诺康尼的最新动向——‘家族’最高议会已通过决议,将白泽先生与黄泉小姐…或者说,‘双生令使’的存在,定义为‘不稳定变量’及‘潜在威胁’。”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了几分,“‘钟表匠的遗产’,被唤醒了部分权限,目标锁定…归墟之眼方向。”

“‘钟表匠的遗产’?!”丹恒握紧了击云长枪,脸色骤变,“匹诺康尼用来操控梦境、编织命运的战略武器?他们想做什么?”

“具体目标不明。”星期日摇头,银灰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冷意,“但‘遗产’一旦启动,足以在特定区域内扭曲现实、重置时间线,甚至…强行剥离‘联系’。家族对‘同谐’的掌控有着病态的执着,任何可能威胁其‘秩序’的存在,都会被纳入‘遗产’的修正范畴。”

这个消息如同冷水浇头,瞬间冲淡了黄泉获得始源之力带来的喜悦。匹诺康尼的介入,意味着一个掌握着诡异现实操控能力的庞然大物,正式加入了这场围绕双生令使的博弈!

“修正?剥离联系?”黄泉紫眸微眯,指尖跳跃的温和电弧带上了一丝危险的噼啪声,“他们以为自己是执掌命运的神?”

“在匹诺康尼的梦境里,他们确实自诩为神。”星期日淡淡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细微、如同蛛丝般难以察觉的波动,悄无声息地拂过整个“归零之间”。这波动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沉溺的“怀旧感”,仿佛在轻柔地撩拨着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记忆碎片。

“嗯?” 瓦尔特第一个警觉,伊甸之星瞬间出现在手中,淡蓝色的数据流警惕地扫描四周。

“谁?!”姬子也瞬间握住了腰间的细剑。

没有任何敌人显现,但空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泛起记忆的涟漪。黄泉身后,那对刚刚收敛的始源光翼虚影竟不受控制地再次显现!更诡异的是,光翼中那个与她相似的始源律者虚影,其面容轮廓竟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被无数重叠的、来自不同时间线的“记忆”画面覆盖、冲刷!

“记忆扰动?!是针对样本B(黄泉)的始源之力!” 黑塔人偶的投影发出刺耳的警报,小手飞快操作,“屏障全开!信息遮断最大功率!阮·梅!锁定来源!”

“来源…无法锁定!扰动源如同幽灵,存在于空间的‘记忆褶皱’之中!”阮·梅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

黄泉闷哼一声,试图控制光翼,但那些不断冲刷始源虚影的混乱记忆画面,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有绝望的哭喊,有背叛的冰冷,有毁灭的火焰…正是她前六世轮回中最痛苦、最不愿触碰的伤痕!这些记忆碎片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放大,如同毒刺般扎向她刚刚稳定下来的精神核心!始源之力变得混乱波动,刚刚被压制的剧本印记“KFK-01”竟又开始闪烁暗红的光芒!

“呃…停下!”黄泉痛苦地捂住额头,紫眸中刚刚沉淀的智慧与平和被混乱的记忆风暴搅动,金色的狂暴光芒再次隐现!

“黄泉!”我心中一惊,右手的混合能量本能地涌出,试图连接她混乱的始源之力进行稳定。但那股诡异的记忆波动仿佛有生命般,瞬间缠绕上我的能量流,无数陌生的、属于他人或他物的记忆碎片——一张模糊的合影、一段无词的歌谣、一把生锈的钥匙——也疯狂涌入我的意识!右臂的虚无纹路剧烈灼痛,刚刚稳定的“灰域”瞬间崩溃!

“嘻嘻嘻…好热闹呀!这么盛大的派对,怎么能少了最棒的愚者呢?”

一个清脆、跳跃、带着无尽戏谑的少女声音,如同凭空响起的风铃,回荡在混乱的空间中!伴随着声音,无数色彩斑斓、形态扭曲的扑克牌如同喷泉般从虚空中喷涌而出,纷纷扬扬地洒落!扑克牌旋转、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每一次碰撞都爆开一小团迷幻的光雾,进一步扭曲着空间的感知!

在漫天飞舞的扑克牌雨中,一个娇小的身影轻盈地旋转着落下。她穿着不对称的、缀满铃铛和彩带的奇异服饰,脸上戴着半张哭泣、半张大笑的诡异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嘴角勾起一个夸张到近乎疯狂的弧度。手中把玩着一根顶端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手杖。

“‘假面愚者’…花火!”丹恒如临大敌,击云长枪直指来人!星和三月七也立刻摆出战斗姿态。

“Bingo!答对啦!奖励你…一场最棒的烟花秀如何?”花火笑嘻嘻地转了个圈,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目光却饶有兴致地扫过痛苦挣扎的黄泉和我,“哎呀呀,始源的星光,虚无的变量,还有被强行翻出来的陈年旧账…真是太有趣啦!看得人家手都痒了!”

“花火!是你搞的鬼?!”三月七怒道,冰弓对准了她。

“搞鬼?多难听呀!”花火夸张地捂住胸口,做出受伤的表情,“人家只是…帮大家‘回忆’一下过去的美好时光嘛!顺便…”她手杖上的幽蓝火焰猛地蹿高,指向黄泉,“看看这位新生的‘始源’小姐,能不能在旧账堆里,玩出点新花样?嘻嘻!”

显然,那股诡异搅动记忆的波动,以及这漫天扑克牌的愚戏,都是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假面愚者的手笔!她的目的不明,但搅局和看乐子的意图昭然若揭!

“够了!”一个清冷、空灵,如同月光穿过薄纱的女声响起。这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花火的嬉笑和扑克牌的噪音。

在花火不远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位女子的身影悄然浮现。她穿着深紫色的、缀有星尘般光点的长裙,身姿优雅曼妙,脸上覆盖着半张由记忆水晶编织而成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深邃如星夜、仿佛能看穿过去未来的眼眸。她的指尖,缠绕着几缕几乎透明的、散发着微光的“丝线”——正是这些丝线,刚才在无声无息中,试图探入黄泉的始源光翼!

“‘流光忆庭’的忆者…黑天鹅?”姬子认出了来者,语气更加凝重。流光忆庭的忆者,追寻记忆的真相,极少主动介入纷争,她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

黑天鹅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花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愚者的游戏,总是如此喧闹。”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黄泉身上,那深邃的眼眸仿佛穿透了混乱的记忆风暴,看到了她灵魂深处的挣扎。“始源的新芽,你的记忆深处,有被刻意掩埋的‘真实’。那份‘真实’,关乎你的起源,也关乎这场轮回的根源。” 她的指尖轻颤,缠绕的“记忆丝线”微微发光,“我可以帮你…找到它。但代价是…”

“代价是会被无聊的‘真相’绑住手脚,再也玩不起来了哦!”花火笑嘻嘻地打断黑天鹅的话,手杖的火焰幻化成一只蓝色的火焰小鸟,绕着黑天鹅飞了一圈,“还是加入愚戏吧!混乱才是宇宙的真谛!让‘遗产’的钟声敲响,让‘剧本’的演员错位,让‘星神’的棋局翻盘!大家一起把这场派对,开到天上去!那才叫精彩!”

星期日冷眼旁观着突然出现的两位不速之客,银灰色的眼眸中精光闪烁。他领口的金羽胸针再次发出微弱的鸣叫,似乎在传递着匹诺康尼“同谐”的意志。

瓦尔特、姬子、丹恒等人严阵以待。一方是匹诺康尼的威胁与“遗产”,一方是搅局的愚者,一方是追寻真相的忆者。而风暴的中心,是仍在记忆风暴中挣扎的黄泉,以及被混乱记忆冲击、努力维持清醒的我。

琥珀界的庇护所,瞬间变成了多方势力博弈的舞台。愚者与忆者各怀目的,星期日代表匹诺康尼的意志,星穹列车守护在侧。而我和黄泉,这对刚刚获得一线生机的双生令使,再次被推到了漩涡的中心。

黄泉猛地抬起头,混乱的紫眸中,始源的星光、终焉的熔金、轮回的痛苦、剧本的暗红…种种光芒激烈冲撞、碰撞。她看着花火那疯狂的笑脸,看着黑天鹅深邃的眼眸,看着星期日冰冷的眼神,最后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带着一丝被逼入绝境的决绝。

“我的记忆…我的力量…我的路…” 她的声音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显得异常清晰,“不需要你们任何人…来替我决定!”

她身后的始源光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