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别墅里静悄悄的,佣人们各自忙碌,尽量不发出声响。苏念坐在客房的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本厚重的医学典籍,目光却有些游离。
昨夜便利店的值班加上清晨的翻译工作,让她眼底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青黑。睡眠不足,加上精神始终紧绷,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揉了揉额角,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上。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别墅的宁静。
很快,管家周伯恭敬的声音在客房门外响起:“太太,楼下有位姓苏的年轻人找您,说是您的弟弟。”
明哲?苏念一怔,随即心头掠过一丝暖意,但更多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放下书,快步走下楼。
客厅入口处,苏明哲站在那里。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身姿挺拔,背着一个半旧的双肩包,与这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他没有四处张望,脸上也没有丝毫怯懦或惊叹,只是平静地等待着,那双与苏念相似的眼眸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明哲,你怎么来了?”苏念走上前,语气带着关切,“今天没课吗?”
“下午没课,过来看看你。”苏明哲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疲惫,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姐,你脸色不太好。”
“我没事,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苏念笑了笑,想拉他去沙发上坐。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顾琛从二楼书房下来,似乎正要出门。他穿着一身铁灰色的高定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冷冽。看到客厅里的苏明哲,他脚步未停,目光淡漠地扫过,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苏念的心微微一紧。
苏明哲却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苏念挡在身后半个身位,目光直直地迎上顾琛,不闪不避。
“顾先生。”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却又奇异地沉稳。
顾琛这才正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认得这个少年,苏念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家的弟弟。
“有事?”顾琛的语气疏离而冷淡。
苏明哲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姐姐在这里,如果过得不好,或者受了什么委屈……”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出鞘的利剑,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和衣着完全不符的压迫感。
“……我会亲自来接她回家。”
话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连旁边垂手侍立的周伯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琛眯起了眼睛,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他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不是乞求,不是讨好,而是近乎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宣告。
他看向苏明哲身后的苏念。她微微垂着眼,看不清神情,但紧绷的侧脸线条显示着她此刻的紧张。
呵。顾琛心底冷笑一声。果然是姐弟,一样的不识时务,一样的……自不量力。
“接她回家?”顾琛薄唇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回哪个家?那个需要她打零工才能维持的家?还是那个有个无底洞赌鬼父亲的家?”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苏念最痛的伤口。
苏念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几分。
苏明哲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但他没有动怒,反而向前踏了一小步,拉近了与顾琛的距离。他比顾琛略矮一些,但那股骤然爆发的气势,竟丝毫不落下风。
“顾先生,”苏明哲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至少,我们的家,不会让自家人受外人的气。”
他特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
“至于我姐姐的工作,”他继续道,目光扫过顾琛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名表,意有所指,“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干干净净,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总好过有些人,靠着祖荫,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给不起。”
顾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还从未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当面顶撞和讽刺。
“尊重?”他嗤笑,目光掠过苏念,最终落在苏明哲脸上,带着极致的轻蔑,“那也要看,值不值得。”
说完,他不再看这姐弟二人,仿佛多待一秒都会玷污他的视线。他径直越过他们,朝大门走去,冷硬的背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大门被重重关上,震得人心头发闷。
客厅里,只剩下苏念和苏明哲,以及几个噤若寒蝉的佣人。
“姐,我们走。”苏明哲转过身,脸上的冰冷瞬间褪去,只剩下对姐姐的心疼。他拉起苏念的手,发现她的指尖一片冰凉。
苏念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弟弟的手,用力地,仿佛从中汲取力量。她看着弟弟年轻却坚毅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有感动,有温暖,也有更深沉的担忧。
顾琛那样骄傲的人,被明哲如此顶撞,绝不会善罢甘休。
“明哲,以后不要这样了。”她低声说,“顾家……我们惹不起。”
苏明哲看着姐姐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一阵刺痛。他抿了抿唇,没有反驳,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与他学生身份极不相符的、冰冷的厉色。
惹不起?
他倒要看看,这顾家,究竟有多大能耐。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好姐姐。一定。
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苏念心底的阴霾。弟弟的维护像冬日里的暖阳,短暂地温暖了她,却也更清晰地映照出她身处何等的严寒与困境之中。
前路,似乎更加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