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更新时间:2025-12-22 22:10:18

裴砚走进来,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根,落在她身后露出半截的布娃娃上。

“路过。”他淡淡道,视线又落回她脸上,“听说你还没用饭?”

沈舒锦这才想起时辰,有些不好意思:“我……一时忘了。”

裴砚走到桌边,看了眼纹丝未动的晚膳,又看向她:“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沈舒锦下意识将娃娃藏得更紧,却见裴砚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只得红着脸将娃娃拿出来,“是……是母亲留下的娃娃。天气要凉了,想给它缝件新的。”

沈舒锦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一个出嫁的王妃,还惦记着给布娃娃换季更衣,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屋里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声。

良久,她听见裴砚轻轻咳了一声,不是惯常那种压抑的低咳,倒像是……在忍笑?

她偷偷抬眼,却见裴砚已恢复了平日的淡漠神情,只是唇角似乎有一丝极细微的弧度。

“手艺很好。”他再次开口,语气里带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先用饭吧,凉了伤胃。”

沈舒锦这才想起晚膳,忙将娃娃和针线收好。

“殿下一起?”

“我用过了。”

沈舒锦不再说话,青黛重新热了饭菜,她低头小口吃着,耳根的红晕还未褪尽。

裴砚没有走,而是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随手拿起她放在一旁的书。

是本香谱,密密麻麻记着各种配方,字迹清秀工整,间或有些批注,见解独到。

沈舒锦咽下口中的饭,小心地看他一眼,“林小姐今日来府上,殿下……不怪我擅自带回府吧?”

裴砚抬眼,神色自然,“那是你的院子。”

暮色渐浓,烛火燃起。两人虽无多话,气氛却莫名融洽。

窗外传来隐约的虫鸣,晚风带着花香拂入,吹得烛火轻轻摇曳。

沈舒锦悄悄抬眼,看向对面的裴砚。烛光在他脸上跳跃,将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照得柔和了许多。他垂眸看书的样子很专注,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薄唇微抿,有种难以言说的静谧之美。

她忽然想,若日子能一直这样平和,似乎……也不坏。

裴砚似有所觉,抬眼看来。四目相对,沈舒锦慌忙低头扒饭,耳根又红了。

他看着她那副心虚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重新将目光落回书页上。

只是这一页,久久没有翻动。

窗外,最后一缕暮光隐入西山。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将这一室静谧,都轻轻拥入怀中。

“那件藕荷色的衫子,”他声音平静如常,“配件雪青的褙子,应当好看。”

说完,他转身离去,玄色衣角拂过门槛,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沈舒锦呆立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他……他刚才说什么?

他不仅没笑话她幼稚,还……还给娃娃的穿搭提了建议?

脸颊上的热度一路蔓延到耳根。她低头看看怀里的娃娃,忽然抿唇笑了起来。

春风吹皱一池静水。

三日后,沈舒锦去给裴砚送东西时,在书房外听见他与尉铮的对话。

“周司业调任岭南的旨意,下了吗?”

“今晨已下。明日就启程。圣上还夺了周骞的科举资格。”

“嗯,做的不错。你让人盯着,莫再生事。”

“是。”

沈舒锦站在门外,久久未动。岭南,那是远离京城的蛮荒之地。

周家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她推门进去时,裴砚正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那枚墨玉镇纸。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都听见了?”

“嗯。”沈舒锦走到他身侧,“谢谢殿下。”

她走上前,将手中的木盒放在书案一角,打开盒盖。茉莉的清香顿时逸散开来。

“这是之前答应殿下的香膏。”她取出一个小罐,又拿出香囊,“还有我绣的香囊,里头放了晒干的茉莉和几味药材,能安神止咳。王爷若是夜里咳得厉害,可以放在枕边……”

她解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因为她发现,裴砚的目光一直落在香囊上,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他……不喜欢吗?

沈舒锦心头一紧,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

良久,裴砚才伸出手,拿起那个香囊。月白的缎子触手生凉,上头那着的墨竹栩栩如生。他指尖拂过竹叶,银线的纹理细腻清晰。

“多谢”他轻声道。

就这么简单两句话,再无其他。沈舒锦心头那点雀跃,像被泼了盆冷水,慢慢凉下来。

她将香膏和香囊收好,屈膝行礼:“那……我不打扰殿下了。”

沈舒锦在准备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淡淡声音响:“帮我研墨可好?”

她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朱唇轻启:“嗯。”

沈舒锦坐在书案一侧,手里执着墨锭,正一圈圈地研墨。

此刻,她垂着眼,专注地看着砚台里渐渐浓稠的墨汁。墨是上好的松烟墨,带着淡淡的松脂香气。

裴砚坐在书案后,正批阅一份江南来的奏折。

沈舒锦研好了墨,轻轻将墨锭搁在砚台边,正要起身去添茶,目光无意间扫过摊开的奏折。

那是关于江南水利的折子,字迹工整,条分缕析。

她曾看过一套《水经注疏》,因此鬼使神差地,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就这一瞬,被裴砚捕捉到了。

“看得懂?”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沈舒锦一惊,慌忙低头:“没,没有……”

“无妨。”裴砚将奏折往她这边推了推,“说说看,看出了什么?”

沈舒锦咬了咬唇,抬眼看裴砚。烛光下,他像是先生在考校学生。

她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这折子上说,要在金陵段加固堤防。可书里提过,金陵段河道弯曲,水流湍急,若只加固堤防而不疏浚上游淤塞,汛期来时,水流受阻,恐怕堤防加得再高也无用。”

裴砚眸色深了深,指尖在奏折上轻轻一点,“若依你之见,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