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赵西林买了一个富士苹果和一瓶矿泉水，然后朝着长椅的方向走去。
公园的木椅上坐了个穿着连帽衫和牛仔裤的小男孩儿。
头上反戴着一顶鸭舌帽，两只小短胳膊潇洒地环在胸前等待着。
她拧开矿泉水的动作很轻，将苹果仔细冲洗了一遍才递给小男孩儿，“童哥，吃吧。”
童童一脸傲娇的接过来，“用的是巴黎水吗？”
赵西林面不改色地把今麦郎瓶往身后藏了藏，“当然。”
“这还差不多。”
童童这才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苹果，还不忘皱眉抱怨道。
“怎么这么硬？我平常在家里都是吃切好的。”
“这不是在外边嘛，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赵西林坐在一旁背数学公式。
富士苹果太贵，她没舍得给自己买。
童童咬了两口苹果又不高兴了，指着不远处的甜品屋。
“那不是有水果捞？”
赵西林从笔记中抬起头，语气平静道。
“你妈妈给我的工资只包括了接送你上下学的服务，但是我还是自费给你买东西吃，这个苹果是我能承担的范围里最贵最好的。”
她顿了顿，“再贵的东西我也买不起，你如果不喜欢，那我下次就不买了。”
赵西林说完就又低下头背公式了。
再过三天就要月考了，她高中的知识早就忘得稀碎，真是捡都捡都捡不起来。
童童被赵西林说得一愣，耳朵里只剩下“最好的”几个字。
他低头看着手里被咬出个浅浅缺口的苹果，真的是像赵西林说得一样。
——又大又红。
而且也很甜。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童童悄悄抬眼打量着身旁的人。
家里的佣人们说话时总是躬着背，垂下的眼睛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像是一只只温顺的羔羊。
他们递来的水果永远精致细心地去皮切块，插着消过毒的银叉。
对待自己就像是对待着博物馆里易碎的一件展品，讨好又疏离。
但赵西林不一样。
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脊背总是挺得很直。
他会让童童帮忙拎装练习册的塑料袋，哪怕只是象征性地提着一个角。
认不好路时会看向他的智能手表求助，"童哥，快看看导航怎么走"，眼里没有虚假的讨好和恭敬。
而现在，他甚至愿意花钱给自己买最好的苹果——
虽然童童知道，那远不及自己家里一个橙子的价钱。
可那是赵西林能负担得起的最好！
他只把这个最好给了自己。
童童盯着苹果上的浅牙印愣神，突然低头咬了一大口，苹果果肉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在吃完了一整个苹果后，童童骄傲地向赵西林展示自己啃干净的苹果胡。
“很棒。”
赵西林伸手接过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
指尖沾到了一点黏腻的汁液，她随手掏出块纸巾擦了擦。
“再等会儿送你回家。”赵西林的铅笔在导数公式上打了个转。
“还剩两个公式。”
童童哦了一声，先是撑着身子百无聊赖地晃了晃腿，然后从小书包里翻出个魔方。
塑料方块咔咔扭动的声响像是在抗议。
五分钟过后，当赵西林合上笔记的时候，他手里的魔方还没拼好。
上面的方块简直是乱成一锅粥了，越拼越乱。
“走吧，该回家了。”
“我不要！”
童童有些恼羞成怒，他生气地捶了捶椅子，发出“邦邦”的声响。
“拼不好我就不回家了！”
赵西林收拾好书，垂眼扫过去，然后叹了口气，问道，“这个魔方拼好了就回家是吧？”
她伸手拿过那个魔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色块间灵活地翻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十五秒后，完整的红色方块面“咔嗒”归位，接着是白色、蓝色......
最后一块黄色归位后，童童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苹果。
总共都不到一分钟。
“走吧，送你回家。”
赵西林将拼好的魔方扔回他的怀里，然后单手拎起书包，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目光在一排教辅书架上流连，最终抽出一套数学的黄冈题库。
“我要这个，多少钱？能打折吗？”
......
江安安的目光在桌面上轻轻一顿。
走廊那头的晨光斜斜地穿过玻璃窗，在那张草莓图案的便利贴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捏起纸片的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
"你认真学习的样子比任何群星都要闪耀，坚持努力下去吧。"
这已经是第十张了。
她翻开常用的笔记本，最后几页安静地躺着九张同样的便利贴。
每一张的边角都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像是被精心收藏的标本。
新发现的这张被小心地安置在它们中间，粉色的草莓图案在纸页间若隐若现。
笔迹凌厉中显出几分混乱，像是怕被认出又怕不被看见。
江安安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感受着阳光留在上面的余温。
转学三个月来，这些突然出现的纸条几乎成了她在这个陌生校园里唯一的慰藉。
班里的女生们总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每当她经过时，那些刻意压低的笑声和上下打量的眼神就会像细小的针尖，轻轻扎在背上，短暂地刺痛着自己。
江安安合上笔记本，她不想去追查这些便利贴的来源，也不想去探究这点善意背后的原因。
至少现在，自己是温暖的。
江安安的指尖刚触到课本扉页，正想着上课前先提前预习一下课文。
结果教室靠近走廊的玻璃窗突然传来"叩叩"两声。
她抬头，看见林彦安的脸映在窗格上。
明媚柔和的阳光在他头顶上镀了层耀眼的金边。
他歪着头笑，嘴角扬起一抹熟悉的弧度。
见江安安愣住，他用指节又敲了敲玻璃，朝走廊的方向挑了挑眉，充满暗示意味。
那个挑眉的动作太熟悉了，让江安安瞬间想起天台上。
那一片淡玫瑰色的晚霞作衬，他也是这样挑眉，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唇畔，低声问"可以吗？"......
"你来找我......有、有事吗？"
走廊上人来人往，江安安低头站在走廊拐角，尾指无意识地勾着校服下摆，心脏怦怦直跳。
既有怕被人发现的局促不安，也有忍不住陡然涨动的少女情愫。
三周不见，林彦安身上多了股陌生的柑橘香水味，混着阳光晒过棉布的暖意扑面而来。
正如他这个人一样，阳光而又恣意。
她应该自然地跟他打个招呼，免得显得太过生硬。
但此刻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太吵了，吵得江安安只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
林彦安忽然向前一步，落下的身影完整地笼罩住她。
"我有些想你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带着一点上扬，像一片羽毛轻柔地扫过耳膜。
江安安身体颤了下，不好意思地偏过羞红的侧脸，然后才注意到他右耳新打的耳钉。
银色的，很闪。
在阳光下短暂地亮了一下。
走廊尽头传来嬉笑声，江安安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身上热得很，脸上也是。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蚊呐出声，"......我也是。"
头顶上传来一声短促的低笑。
“那放学后我请你去看电影。”
林彦安伸出手指搅弄着江安安的一缕发丝，动作和言语都带着说不出的轻佻意味。
“还在......老地方。”
